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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对策

幽州-蓟门-总兵府-书斋

总理练兵事务兼镇守蓟州总兵官江煌

奏为京中冠罪流言自辩,以彰清白。

臣窃闻朝中有流言出,欲冠臣族以谋反,欺君之罪,臣本无意纠缠,君子坦荡,清者自清,无需多言,自见分晓。奈何风声愈紧,形势危急,朝臣欲攻,只得据实以上奏,唯求陛下圣裁,以正臣之声名。

臣自天历十四年总领蓟门军政,迄今十有五年,未经告假省亲,又未能迎养。父母皆远在家乡,因臣尽忠,未能尽孝。自在任以来,臣戢捕盗贼,营修工事,并一切安民事宜,无不竭尽心力。征讨北疆,出入险阻,皆扶病从事。然而不敢辄以疾辞者,惟恐付托不效,以辜陛下听纳之明,负大臣荐扬之举。

权者,人君所以统驭天下之具,不可一日下移。臣下亦不可毫发僭逾。善则称君,过则归己,人臣事君之忠也。臣谨举所知,大小诸事仰祈圣裁事理,具以表奏,职未敢擅便。朝廷命令,臣定审处而行,既行之后,从不因一人而私。与臣所来往之人均为遵依约束之士,臣不敢以身谋而废国议。所提贬之职谨据实具奏,伏乞皇上敕下兵部,再加查核,若有疏漏,臣愿领罪。

先皇有令言:凡朝廷大臣宜开心委任,推诚付托,言议当理者即与施行,不宜为谗言所惑,致生疑沮,以妨善政。臣闻君仁则臣直。大舜之所以圣,以能隐恶而扬善也。今小人欲去臣,是非曲直,以皇上之圣明,固若不知者何哉?

惟君者,元首也;臣者,耳目手足也。陛下思耳目之不可使壅塞,手足之不可使痿痹。臣此番僭言,实为罪过,想陛下有爱惜耳目之心,必将恻然而有所不忍,方才斗胆为陛下一言。倘得因是苟延残喘,复为完人,臣齿未甚衰暮,犹有图效之日。则自今已往之年,皆皇上再生之身;自今已往之官,皆皇上钦赐之职也。臣蒙此莫大之恩,则凡事有益于国家,可以仰报万一者,虽死有所不顾。臣虽殒越下土,永衔犬马帷盖之恩!臣不胜恳切愿望之至!

夫过其言而不酬,有志者之所耻也;冒宠荣而不顾,自好者不为也。顾皇上既以再生之恩赐臣,臣安忍不舍再生之身以报皇上?臣感皇上知遇之厚不忍负,荷皇上再生之恩不能忘,感激无地,忠义之心永不泯没。

若皇上因他人罪臣,臣之愿,死且不朽。若从未灭,以孤直殉国,臣之大幸,亦死且不朽。臣不胜惶恐待罪之至!伏乞皇上圣鉴训示。臣谨奏。

天历二十九年九月十日

书房中,江煌和王嗣宗穿着素白便服在案子旁商量着什么。

王嗣宗落下了笔,立在一旁,江煌看着他又仔细看了看这篇奏章,微微点了点头。“甚好,圣上如果能看到这篇奏章,也许事情能有转机。”

已经和江煌商讨草拟奏折半日的王嗣宗看着江煌的表情,稍稍放下了心。“在言官参我们一本前先行上书自证,也算占得先机,只是不知内阁那边能否让此奏章呈到圣上面前。”

江煌闻言却道:“希阮你到现在还没全部看明白?内阁要是有用的话我也不至于陷入此等境地。相反,此等奏折流入内阁,就凭那几个人,不但会石沉大海,还会被人拿来断章取义,大肆攻击。”

王嗣宗却有些疑虑:“司礼监与内阁是奏折必经之地,如不从此过只怕有逾矩之嫌,落人口实。”

“生死关头,哪还顾得这么多规矩。这奏本的目的是教圣上亲自审阅,走的路子无关紧要,关键一定要送到圣上手中。”江煌有些无可奈何,但语气中还是透着坚决。

王嗣宗闻言仍有疑惑,只得问道:“但若内阁和司礼监都走不通,不知大人又有何途径把奏折传给圣上?”

江煌缕了缕银白的胡须,思索了片刻,沉声说道:“目前有两种办法,一是与边关加急军报一同奉上,圣上对于边关局势还是颇为关心的,一般而言会亲自拆封审阅。但此急报虽无人敢拦,也终究会经值班大臣之手,风险太大。二是由宫中人当面呈给圣上,此虽不符典律,但较为妥当,由此路径呈给圣上,也会让圣上察觉朝中有人闭塞视听,打算一手遮天。但这种路子麻烦在于,这是私人的折子,不经驿站,被泄露截住的可能便大了许多,且宫中与我有旧交之人并不多。目前我能想到的,仅有内官监太监刘锦,尚膳监太监陈礼等几人尚可一求,尚还不知这几人能不能帮上忙。”

王嗣宗点了点头,目前能想到的确实也只有这两个法子,但是孰优孰劣一时间还却是难以定论:“那依大人之见,我们应如何是好?”

江煌指着案几上的那份草拟好的奏章“双管齐下,以保事成。此份奏折置于加急军报之中,再抄两份,差心腹骑好马送往长安。人马先行,军报后行,以求同刻到达。去长安送信之人,带我手札,各携两千两银票,到尚膳监内官监太监府邸拜访。而加急军报,上书‘直呈圣上’四字,一定要送到朝中。”

王嗣宗心里暗想,也只能这般行事才有机会转危为安,不过这四千两银票对于平时不怎么收贿的江煌也是挺大的负担,看来存亡关头,也是下了血本。眼前再说这些估计也无什么用,王嗣宗也只能应了句:“将军虑事果然周全,属下这就着力去办。”打算立刻就去操办。

江煌摆手拦住了他。说道:“此事不急,需要先找合适的人手去办这事。对了,伯彦那里现在如何?”

王嗣宗回道:“赵廷俊依旧什么也不肯说,大人你也不让上刑逼供,现在就一直耗着。”

江煌听完轻叹一声:“唉,我欠他的,终究还是欠着的。好生待着,让他冷静冷静吧。同时也要把他看紧了,我不想他再错下去。”

王嗣宗此刻倒有些庆幸:“还好及早发觉他的异状,从他房中搜得曦水侯差其子送来的信件,否则我们到死估计还蒙在鼓里,毫无察觉。”

江煌此刻的表情五味杂陈,长长吐了一口气道:“伯彦终究还是不适合做这种事啊,当面恼羞成怒,有勇无谋,暴虎冯河,一举一动都让人看在眼里,当不了大将啊。要是想置我于死地,烧了信,这些日子一句话不多说便可。”

王嗣宗看江煌谈及赵廷俊神情越发凝重,只得打了个岔道:“话说回来,曦水侯之子我已安顿好了,总兵大人看看是否要会一下面。”

“他为远来贵客,既为我同族后辈,又是我江煌救命恩人,岂有不见之理?他在何处?我去看看他。”江煌想到那个还在府中的年轻人,神情又变得关切了起来,起身便要往后院走。

王嗣宗见此,作了个揖道:“江公子现在后院厢房里养伤,属下愿陪总兵大人前去。”

江煌沉重而严肃地脸上挂出了一丝笑容:“也好,此子谋勇不在你我之下,是块当将军的好材料。待你们熟络之后,你多教他些东西,也算对他此次拼命传信的些许报答吧。”

江煌大步向前,王嗣宗紧随其后,两人就这么轻步疾行朝着厢房而去。

书斋内,那奏折躺在那里还流着阵阵墨香。

木逢枯时新添叶,水到穷处再发源。

幽州-蓟门-总兵府-后院厢房

屋内,江煌和王嗣宗正站在床边带着和善的笑看着江虹。

江虹方才在江煌与王嗣宗进门之前,便通过门旁婢女那恭谨的反应和那敦厚的脚步声估摸了来者的身份,慌忙撑起身子行了个拜礼。

“贤侄,躺着就好,不必起身。你实在辛苦,不远千里来我这里,非但没有享福,反而遭了不少罪,作为族中长辈,实在过意不去。”江煌赶紧对着半躺于床榻上,已然起身的江虹说道。

江虹这番历经几次转折起伏,心态便也平和得多,挠了挠头,咧嘴笑道:“煌伯哪里话,尽忠尽义,为仁行孝,此为小侄本分,本就应当全力而为,再说这点皮肉之苦也算不得什么,此事还须感谢王将军差郎中医治,伤势方才好的如此之快。”

王嗣宗见此,心中也有些高兴,正巧江虹提到自己,便也笑着回复道:“公子无大碍就好,虽说已让郎中处理伤势,可我还是一直放心不下,既见公子如此生龙活虎,在下便放心了。”

江虹看这两位长辈也不是一脸肃杀狰狞刻板的武将形象,便打趣自嘲道:“我这体质,因自幼顽泼,皮糙肉厚,早已摔打习惯了,恢复起来也快于常人。再加上之前那位赵将军也没使我受多少皮肉之苦,自然好得快。”

江煌听到赵将军这三个字,神色顿时沉了一下,但又瞬间恢复如常,接着清了清嗓子说道;“滋弟托你带来的书信,我已阅览,信中所书之事大体与我蓟门形势一致,看来我江家如今已是危如累卵,燕巢幕上,再不有所反制只怕满族尽灭啊。”

江虹感觉到了自己说的话不怎么对头,有些尴尬地敛起了笑容“兹事体大,形势严峻,我们必须正视。而侄儿有一事不明,说出来还望煌伯莫要见怪。”

“你我本为一家,畅所欲言即可,不必顾忌太多。”江煌笑了一下,示意让这晚辈大可畅所欲言。

“侄儿途中所见,盯梢查探之人早已遍及蓟门全境,不知何人能如此明目张胆在军镇大肆活动,总兵府又怎会对此不管不问?难不成是怕了?”江虹见他这般表态,便不避讳地说出来了。

江煌有些无奈地扶额苦笑了一下:“说来也惭愧,堂堂一重镇总兵,任凭他人为所欲为而束手无策。几月之前,朝廷新任巡按御史到此,本以为仅是如往常一样,行整饬吏治,振纲立纪之职,不想此人竟带来一众人手,名曰家丁护身,协助监察,实则行不轨之事。蓟镇巡守军士已不知抓了多少人次,却都被他登门要去,说是自行处理,本将曾多次拒其此等无理言行,却不料被其参了一本,说我擅权跋扈,阻挠监察,上面一纸令下,要我放人,实不得已,此类事情便均不了了之。此后镇中军民也再不贸然干涉,仅是看住外人,及时上报而已。”

江虹一边听着,一边摸着下巴沉思,待江煌说完,他才皱着眉头开口道:“小小巡按御史却能如此猖狂,幕后必有推手。看来与我曦水情势同等危急。”

江煌微微颔首道:“我本觉有异样,料想朝中定有人视我如眼中钉,意将敲打敲打,为其行方便之事。我本想含垢忍辱,息事宁人,但未曾料到此事竟为一盘大棋,直至你将书信送来,我才如梦方醒”

王嗣宗也跟着说道:“若真如大人您和公子所言,江家这场劫难,不认真对付过去,只怕后患无穷”

“只不过书信中还是有一事有所偏颇,我昨夜顺着信中思路,思来想去,方才注意。”江煌顿了一下,又环顾了一下周围,把手背到身后说道:“奸人处心积虑所构陷之罪,无非谋反,谋大逆两种,此皆十恶重罪,而我江家家大业大,姻亲众多,若株连九族,则又非我江家一族之灾,旁族他家亦将受累。如今朝中党同伐异,朋比为奸,若谋害忠良,欲行不轨,此一举便可罗织罪名,尽戮天下良臣名士。”

此番言语倒有些出乎江虹的意料,这不就是肃清异己,巩固夺权么,让这位长辈说的这么惨绝人寰,倒也有些意思。他瞪着眼睛,用坚决的眼光看着江煌请求道:“小侄也没想这么深,既如此,那我愿效犬马之劳,随煌伯差遣,生死皆荣,还望煌伯不要嫌弃。”

“你的心意我暂且领了,但我不会派你出去。一是我江煌这辈子都不喜欢欠人情分,贤侄你来冒死送信,本就为大恩,我又何敢再差遣你。二是,你现在伤口未愈,我差你出去简直是不近人情,”江虹听到这,正要插话继续表态,却被江煌挥手压回去了,“听我说完,三是,你现在经过府外与歹人厮杀和府中与他们的内应赵廷俊想接触,早已成为眼中钉,放你出去显眼不说,还容易节外生枝。四是,你不了解从蓟门到京城的来往路线,不熟悉长安的街巷布局和府邸院落,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因此,贤侄你就先在府内歇着,养精蓄锐,不是不用你,精钢要用于锋刃,将来定有大用之时。”

江虹见对方都把话说道这种地步上了,便也不再坚持,抿了抿嘴说道:“小侄谢煌伯关心,既然这样,便先在府内叨扰一阵了。”

江煌看了一眼案上用于计时的香篆,说道:“快到正午了,我们也就不打扰你调养歇息了,此事暂且先不用你操心,安心养病就好。”

江虹叩首拜道:“那就拜托煌伯了,承蒙照顾。煌伯慢走。”

江煌与王嗣宗肃立下揖拜别,而后转身而去。

塞翁得马焉非福,宋子双盲岂是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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