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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权色交易(1)

【1】

次日清晨,天阴多雾。此时,正坐在客厅里吃早餐的桃天魁总觉得今天和往日有些不同,因为从昨晚到现在,他的眼皮一直跳个不停,而他偏偏又是一个迷信之人,对“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深信不疑,于是乎总觉得心里添堵难受。

“太难吃了,都是油,这个荷包蛋能吃吗?”桃天魁将嘴里的蛋碎吐回面前的一只镀金瓷餐盘内,然后大力甩掉手中的钢叉,怒吼道:“李姆妈,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今天这个荷包蛋是怎么煎的,那么多油,你是想害死我吗?罚你今天的工资,再给我重新做一份来。”

桃天魁吼完之后,伸手揉了揉眼皮,发觉不但没制止住,右眼反而跳得更快,他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用力推开面前的镀金瓷盘。只听咣当一声之后,地上满是碎片和蛋碎。

“李姆妈,李姆妈,人呢,死哪里去了呀,也不知道吭一声。”桃天魁怒气冲天。

“哎哟,老爸,你就别叫了,一大早就听你嚷嚷,姆妈正给我煎蛋呢。”桃天魁大呼小叫惊到了正在卧室梳妆的女儿桃青红,她大步走到客厅,脸上写满抱怨,“麻烦,拜托,请您以后一定不要在我睡觉或者梳妆的时候乱发脾气,这会影响到我一天的好心情。”

“呵呵,青红啊,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今天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桃天魁看见化了一半妆就跑出来的女儿,仿佛又看到了已故亡妻的美丽身影,他竟然有些不自然的紧张,也就是转眼间,他感觉眼皮竟然不跳了,他不由微笑道:“哎哟,被折腾了整整一晚上,这下可舒服多了,再闻闻,连咱家屋里的空气都是处处飘香哈。”

“切,你家屋里飘的都是钱,香奈儿懂不?”见桃天魁不屑一顾,桃青红更加不屑道:“亏你还是上亿资产的董事长,整天就知道被那些狐狸精们骗来骗去,乱花辛苦钱。我说你也不年轻了,偶尔消遣一下也就算了,总不能每天都跟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小妖精鬼混吧,公司那些事就够你折腾了,回头别把身子骨搞坏了。”

“没大没小。”桃天魁摇着头。

这时,保姆端着刚煎好的鸡蛋和一杯咖啡走过来,她脸色煞青,步伐轻盈,却一直微微低着头,生怕又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周到,惹这位东家乱喊乱叫。

“还是咱家李姆妈的手艺高明,咖啡真香。”桃青红闻了闻咖啡的味道,心情格外舒畅,也就不再说话,打开电视,一边吃早餐一边看早间新闻。

“哎,算了算了,不罚了。”桃天魁的眼皮不跳了心情好了不少,吩咐道:“李嫂,去把我的老黄历拿过来。”

很快,保姆从书房取来一本翻得都快散页的老黄历,递给桃天魁,然后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瓷盘。

“星期一,左眼跳,今天有事发生。”桃天魁翻了几页,马上将老黄历往地上一扔。

“爸,您又怎么了嘛,好好的发什么脾气呀,你还让不让我好好吃顿饭了?”桃青红气得将刚喝一半的咖啡往餐桌上一扔,抬头看着电视,气呼呼道:“哎呀,真烦,不吃了不吃了,一点胃口都没了。”

“青红,不是迷信,你不知道这老黄历的来历。”桃天魁刚想要解释就被桃青红打断了。“爸,别吵吵,快看电视上。”桃青红突然皱起眉头,指着电视,马上将声音调大,“不会吧,又有人死了,感觉怎么那么怪呢?”此时,早间新闻正在播放一条昨天下午发生在郊区的离奇杀人惨案。

画面上,很多人焦急地守在一个古老的院子外面,外在门口的黄色警戒线显得如此严肃。镜头转向院内,里面至少有四五个法医从一扇紧闭的朱红色大门内进进出出。他们全都板着脸,如临大敌似的,让人不禁会想,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桃氏父女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从那扇朱红色大门内传递出来的诡异气氛,已经深深吸引着他们的眼球,尤其是桃天魁,他的右眼皮忽然又跳了起来,不好的预感笼罩在他的心头。保姆见情况不对,马上收拾完垃圾,弯着腰,轻手轻脚地向厨房走去。

很快,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主持人出现,她神情镇定地开始报道:“大家好,这里是位于北郊的阴阳营村,一户万姓人家开的农家乐大院内,就在几个小时前,这里曾发生一起惨案,一对男女在我背后的这个屋子里赤身裸体上吊自尽。经调查,死者为本市某五星级大酒店从外地大学接收的大学实习生,另一名男子为该酒店保卫科副科长,据警方透露,此案有可能因社会仇杀引起。”

女主持人说完,画面上出现两张照片。

“啊,这个女的好像是,好像是上次那个万甜甜。”桃青红瞠目结舌道。

“这个,不是……猴子……我们酒店的猴子……”桃天魁亦是被吓得从椅子上坐到了地上,他撑地而起,指着电视上的照片,嘴巴抖得厉害,“这个不是实习生万甜甜吗,她怎么也……”

“实习生和保安搞到了一起有什么稀奇的。”桃青红脸色突然变好,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她微微一笑,说道:“况且,这个死猴子平日就吊儿郎当的,跟着他老大老狼也没少干坏事,好像我也听说老狼最近得罪了什么人,让猴子搬救兵,最后这猴子好像冲前头了,把人打坏了好像。”

“你一个丫头家的,也二十好几了,怎么尽知道关心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也不知道快点找个男人嫁了。”桃天魁叹了口气。

“就不找,急死你。”桃青红站起来,向桃天魁做了个拜拜的手势,顺便又说道:“老爸,下面你的棘手事情又要多了,估计马上就有人来找你了,你自己应付哦,别把我搬出来,我还要去谈其他生意。”

“你呀你……”桃天魁怒不可遏。

桃青红停下来,回头笑了一声,像是故意在气桃天魁,见他果然中计,才又得意洋洋地迈着小碎步向卧室走去。

桃天魁无奈地看着女儿走进卧室,叹了口气,又坐回了椅子上,双手抓着黑白掺杂的稀发,做冥思苦想状。此时,这个一辈子都在算计中度过的人正在盘算着怎么摆平眼前这档子破事。

很快,桃天魁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来,他抽风似的从餐桌上拿起电话,要给这位经常为他通风报信的“好兄弟”打个电话探探底。只是,这个号码刚拨到一半,他额头的皱纹就已经变得深不可测。纠结了一会,他慢慢放下了电话。事实上,桃天魁已经意识到危险,这件谋杀案都已经过了一夜,他却迟没接到任何消息。

想到这里,桃天魁的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寒意,难道这件事连这位黑白通吃的老朋友也无力相助吗?

【2】

此刻,桃天魁紧紧捂住右眼,仅用左眼盯着电视上的主持人,他就像是在打量一个从未见过的怪物,舌头打战,脸色逐渐变得惨白异常。

“最新消息,警方已经立案调查……感谢您的收看,请继续关注本台为您准备的其他节目……”

这一秒,仿佛连时间都停止了,一切是那么茫然。桃天魁的嘴巴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紧接着双腿也跟着抽筋起来,他感到浑身无力,甚至一度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脚。这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无助感,一时间全都涌上心头。

“完了,全完了……”桃天魁感到万分绝望。

桃天魁不自然地摇了摇头,紧闭双眼,久久不肯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这时,桃青红刚好化完妆一跳一蹦地从卧室出来,花枝招展,甚是美丽。她本想让桃天魁盛赞自己几句,不想,此时桃天魁正一脸颓废地看着白色的墙壁,眼色迷离,仿佛已经厌倦了人生,让她担忧不已。

这种情况桃青红还是第一次遇见,她心中一怔,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鼓起勇气走了过去,起初她以为这是桃天魁在跟她开玩笑,渐渐地,她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在桃青红眼中,父亲桃天魁就是无所不能的象征,上学时,她是班里最风光的女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算想要天上的月亮,父亲都能想方设法摘下来送到她的手中。

“爸,你这是……怎……怎么了?”桃青红的声音变得温柔了许多。

“完了,全完了……”桃天魁重复着这一句。

“真有那么严重吗,袁叔这次也没有打电话提前来通知下?”桃青红的心怦怦直跳。

此时,桃天魁已经不怎么激动,对于经历过生死的人来说,过程并不重要,结果才是关键。

“都是一帮见风使舵,忘恩负义的人,平时称兄道弟,吃喝住玩全靠着我,现在刚一遇到危险,全都变成了缩头乌龟,都是墙头草,现在就没一个能站出来帮我一把的。”桃天魁哀怨道。

“怎么,难道真就没有办法解决了吗?”桃青红问道。在桃青红的记忆里,从没有见过父亲桃天魁如此气馁过,他仿佛突然就衰老了许多,老到再无力去应付任何一点风浪。

“电视上说得很清楚,警方已经立案调查了。”桃天魁说完,已经彻底失去了往日的底气。

“有钱能使鬼推磨,咱们往里砸钱就是了。”桃青红满不在乎道。

“有些事情,钱根本解决不了的。”桃天魁走到桃青红面前,看着自己唯一的孩子,语重心长道:“孩子,要想在这个社会上活得体面,就得遵守一些规则,这些规则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就看你这个人能不能揣摩透了。”

“什么意思?”桃青红不解道。

桃天魁似乎有些于心不忍,但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一辈子才攒下的这个庞大家业,就要毁于一旦,最后一点善良立刻被恶毒替代。一个不择手段的计划在他的脑海中渐渐成型。

“青红啊,你知道爸爸赚下这个大的家业有多不容易吗,我真不甘心就这样完了。”桃天魁不甘心道。

“不就是死一两个人,这就能让我们这么大一个酒店在一夜之间彻底完蛋吗?”桃青红大惑不解。

“你知道什么叫内忧外患吗?这些年酒店一直是亏本的,早就入不敷出了,也就是你管理桃花坞大酒店之后,才开始保本。”桃天魁想到这些不禁黯然泪下,他闭着眼睛,狠下心道:“负面消息对酒店的影响有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的,还有那些早就惦记我们酒店到底的坏人。”

“爸爸,我知道你的脾气,如果有什么办法能拯救酒店,你就照直告诉我得了,不要拐弯抹角了。”桃青红严肃道。

“好。今天有个大人物去酒店调查,这个人比姓袁的要厉害多了,他对我们目前的处境相当重要,这次我们桃家能否顺利渡过难关,可以说他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桃天魁接过女儿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眼泪,心痛得难以形容。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又能将坏主意打到自己亲生女儿身上,不过为了能够继续活得体面,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必须要舍弃一些,“一句话,我要你想尽一切办法伺候好这位大人物,只要他开心了,我们再暗中使点钱,就能靠他度过这次的难关。”

说罢,桃天魁迅速低下头,不敢正视女儿的眼角,他知道,此时女儿听完自己的话,一定打心里瞧不起自己这个亲生父亲,一定在暗骂自己禽兽不如,为了荣华富贵,竟然连亲生骨肉都愿意出卖。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我就再想办法,总,总会有的吧。”桃天魁终于还是心虚了。

“不,这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男人和女人那点破事,谁没见识过……男人关了灯,想的都一样……随便吧,只要能帮你渡过这次难关,让我去伺候乞丐都行。”桃青红微微一笑,似乎满不在意,不过,很快她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语重心长道:“爸,这次算是报答你对我这些年来的养育之恩,以后我们谁都不欠谁的。”说完,桃青红冰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无法察觉的诡笑。

此时,桃青红的嘴角微抽,眼角已经湿润,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会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她心中充满恨意,真想亲手掐死这个不择手段的混账,就像当年母亲因为他得罪了道上的人被活活掐死那样。

“青红,还是算了吧,我再想办法。”桃天魁慢慢抬起头。不等桃天魁抬起头,桃青红已经匆匆离开,给这个出卖自己亲生女儿的父亲留下了一个终身遗憾的背影。

其实,如果桃天魁能把话说得委婉些,桃青红会觉得帮助父亲渡过难关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听了刚才那些不负责任的话,她就像是在寒冬腊月被自己最亲的人泼了一盆冷水,然后推进冰窖中,从此再无温暖和希望可言。

出了门,司机已经将车停靠在别墅门口,他见情况不对,马上下车打开车门恭候大驾。路上,桃青红难得点上一支烟,只是抽到一半,心情更是糟糕,于是她将烟头丢进烟灰缸里,对着窗外叹了口气,然后取出电话,挣扎了一会,才苦着脸找出一个号码,又犹豫了片刻,才颤抖着拇指给对方发去一条短信。

很快,桃青红便收到了对方的回复。看罢,她迅速删去内容。这时,桃青红心中的怨恨再次加深,她傻傻地笑了一声,将手机丢在一旁,然后紧闭双眼,双手按住脑袋两边的太阳穴,轻轻地揉着。司机是个有心的人,见桃青红心事重重,便将车开得很稳,生怕一个不经意的颠簸,惊扰了这位睡梦中的老板千金。

此刻,桃青红虽然闭着双眼,但并没有一丝睡意,反而心乱如麻,车内开了空调,温度已经很低,但她仍然觉得周围燥热无比,仿佛正置身在一个大烤炉内,热得要命。

10分钟之后,司机已经将车稳稳开到桃花大厦,停下来时的那一瞬间,惯性引起一次小小的颠簸。桃青红突然睁开眼睛,此时她的胸口已经不那么燥热,仿佛一切都已经过去,但在下车的那一秒,她还是有些挣扎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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