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年间,一员外世代清白,腰缠万贯,广施为善;却奈何家中独苗幼年即多病缠身,家人急之,遣求各方诸神医方士为之医治,收益渺渺,鲜有成效。至于独立弱冠之年,终己乏天无术,年尚十七有余,便已离去尘世,阴阳两隔。
其父母怜其寡幸,恸其命薄,未娶妻儿便撒手人寰,继承香火是小,平身有悔乃大,纷纷伤心不已,却又无法以效之,只得呈其棺于偏厅,每每触景生情,实为可怜。
适逢一云游老道借宿他家,听得员外诉苦,念其乐善好施,为人端正,又怜天下父母心,便对员外献话道:“不若给令郎举行一场冥婚?如不弃之,贫道愿为代劳一二。”
员外见其一派仙风道骨,童颜鹤发,定为世外高人,于是当场率众亲眷便要下跪,却被老道扶起,老道开口说道:“贫道只是一介闲人,平日里好窥度天机,遭受天谴,命里薄稀,本该尽己力帮助世人,万万受不起此等大礼。”
再三推迟下,员外恐其不悦,方才止住了送礼之举,便是对此人愈加尊敬,直呼其“高人”“仙家”,老道连声不敢不敢,从不应允。
闲事不表,却说临婚当天,时辰定在头七子夜,彼时阴魂回体,又恰好逢上七月十五,恰是最好时机,那时天地阴阳洞开,鬼门大敞,阴间的魂魄纷纷来到现世看望亲人,阴气盛行,便是冥婚的最佳时机,至于地点,老道平生也习得风水宝术,早有定夺。
自古风俗便有冥婚之事,特别是湘西地域,用公鸡代替男子,戴上大红花,与女子按照三拜九叩首之礼律参行;前面也提了,该员外心善,不忍让女子背上不好的名声,便用一母鸡代替女子与自己死去的儿子成亲,也算是圆了这个愿罢了,问及道长有何不妥,道长说小事尔,并无不妥。
按照俗世的礼数,出锣打鼓,唢呐震天,好不热闹,只不过的是在晚上,看起来稍有不同,其声音也是略显聒噪;而且其并无鞭炮附和,反而是员外及其妻拿着黄油纸钱扬撒两路道旁,遇到岔口更是要燃香烧纸,寓为打发不相干的孤魂野鬼,使其不要作祟干扰。
诸事顺利,当花轿抬到一处荒野外的一方棺材前,唢呐锣鼓戛然而止,此时正戏要上演了,员外和其妻端坐在棺材前,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表情,烛火照在其脸上,看起来如同纸扎金人一般。
在老道做完法事把符水洒在员外二老的身前后,下人便下去打算把那只代替新娘的母亲提出来;母鸡戴着一方红色的垂帘巾,整个身子都罩在里面,根本看不清样子。
下人扶着母亲像是新人一样,施行着婚礼礼数:一摆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并有小斯在一旁吆喝着,前戏都很顺利,只是当要把母鸡送入棺材的时候,员外妇人却有话说:“且慢,把盖头取下待我看看!”
本是取着作为母亲看看儿媳样貌的心思,毕竟虽然是精挑细选,但是还是想再看一下是否般配,谁知,这一看便出事了。
当盖头取下来的瞬间,众人看到的却不是那只“云英”俏母鸡,而是一只通体乌黑如炭,一眼黄金一眼碧绿的异种黑猫!端的是那黑猫竟然嘴角上扯,露出一个笑容来!
这可真是见了鬼!有谁见过猫主动笑的?行话里自古常说猫是脸上缺了根笑筋,面瘫根本不会笑,可是现在员外等人便见到了,猫笑,这可不瘆人!最主要的是,这黑猫在众人的目光中一眨眼身体便长大一尺,几个转眼间,在人眼前便是一头黑豹一般,其人立而起,对着员外夫妇作了个揖,然后便把那颗巨头探入棺材,衔起员外之子身体,几个转身,在老道还未有动作前,便隐入了黑夜,不见了踪迹。
先是员外夫人一声尖叫昏了过去,接着便是那些下人丫鬟乱成一团,纷纷直呼着撞邪四散而去,其乐器贡品撒了一地,纷杂不堪。
员外忍着痛失爱子尸体的伤痛询问一旁掐指的道长,讯问是何缘故,有何办法,但是道长却在掐指之后脸色大变,直呼天意不可违,吾不能扰乱天机。便疯癫而去,只留下员外颓然站在荒野,风掀起其发梢,带过一行浊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