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试验
按照玉鼎派守门弟子的说法，大门要在巳时才会正式开启。然而，还不到辰时，玉鼎山门前已经乌泱泱挤满了人。
按照宋天宇的想法，这大门巳时才打开，这七八百的弟子光进门都少说得用一个时辰，与其在门前苦苦等待看着门旁边板着脸的弟子，还不如在客栈里美美睡上一觉自在。可是，孔雪月和邢飞飞那两个女子又怎么会任凭他如此惫懒？这不，也刚辰时，他就已经打着呵欠挤在泱泱人堆里了。
玉鼎山虽非人境，可是看来并没有摆脱人间四时的束缚。时值深秋，并且玉鼎山本就比凡地高拔些，所以更能感觉到寒意。倒是这挤在一起热烈着互相认识的人群，还有山外漫无际野的红彤彤的枫树，才让人觉得此处还不算清冷。
终于，时辰已到。但是那朱红色的大门依旧紧闭，只是大门右侧的小门被缓缓打开。只见从里面走出一个男子来，他黄衣峨冠，浓眉大眼，手持玄铁剑，右手高抬，示意让门外等候的人安静一下。果然，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了。
“请求学弟子们一个一个进，并在入门处领自己的操行书，并且立刻签上自己的名字。”说完他就转到门后去了。紧接着，只见前面的人流慢慢向小门处汇聚，接着一滴一滴涌进门去。
宋天宇正仰天打着哈欠，却被孔雪月一把拉向前去。“还不快走，难不成想最后一个进去吗？”
他们于是跟着人流缓缓前进，不知不觉竟走到了门口。宋天宇于是看见了门口正对的那一丛青翠的竹林。修竹挺拔如柱，叶子的墨绿让宋天宇看了不禁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一个一个进去了——孔雪月，邢飞飞，下面就轮到他了。宋天宇走进门口处，站在那桌子前，桌子后面稳稳坐着两个门中弟子。一名弟子递给他一本书一样的东西，宋天宇翻来乱看，居然都是白纸，一个字都没有。“请在这里写下自己的名字。”那名弟子温和地说。
“好的好的！”宋天宇说着就提笔要写，忽然，一个人影从人群中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的领口。
“你也是刚来的，居然骗我！”原来就是昨天那个闹事的青年。
“哎呀，好师弟！昨天还一口一个师兄叫着，还会施礼呢，今天怎么竟这般暴躁起来？”宋天宇看着有玉鼎山弟子在此，想来他也不敢造次，于是继续挖苦他。
“你……”那青年说着举拳就要打。
“放肆！”原来从未说过话的那个弟子忽然拍案而起，他轻轻一拨，就将那青年的手给拨开。“玉鼎派面前怎可由你胡闹，难不成不想进去了？”他厉声道。
那青年很是愤愤，可又是没什么办法。只得放手，气呼呼地闪到一边去。
宋天宇笑着说了一声“多谢”，然后迅速跃进山门。
只见里面的广阔竟是无力想到。门口正对的，除却那小小竹林，便是一片广阔的草野，而且，草野背后，同样是一片大树林，而所有的学院、住房等众多建筑的影子，正在那树林背后隐约闪现出来。接着他听见了孔雪月和邢飞飞在叫他，原来，这些刚进来的人有一小部分还留在门口。
“够三十个了，那好，请跟我来吧。”一名黄衣弟子说，接着领着他们走进去。
宋天宇他们跟着那弟子拐进一条小径，那小径直插过草野，然后幽幽地在树林里转了几圈，走了有一炷香的功夫，古色古香的建筑就跃然眼前。
那弟子先把他们带到了演武场，那里已经有了一部分新来弟子了。大家在演武场中，只见正中心是一个圆形的高台，上面绘有一个巨大的太极，周约十丈。在太极的一侧，端放着一个巨大的青铜鼎，鼎内烈火熊熊。
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拥挤。大家都是初来乍到，想四处转转多看两眼。宋天宇也是这么想的，可想不到自己不过走开两步，再回头却已经看不见孔雪月和邢飞飞的影子了。这俩小姑娘不会把自己甩了吧？他想着就赶紧挤开人群，一面呼喊着“刁女刁女”，一面四处搜寻。
忽然，他蓦然回首，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个白色的身影。他定睛一看，完全呆住了。天下竟真有这么有气质的姑娘！只见那女子一袭雪色绸衫，身量苗条，一头乌发披在脑后，宛如沉静的瀑布。她蛾眉微蹙，想来是受不了这么熙攘的人群，挺立的鼻尖上沁出一丝汗珠，樱桃口微闭，白皙的脸颊上透露出一丝红晕。宋天宇看得自己呆呆的，那一举一动，何其文雅，一颦一蹙，何其柔弱！若是说孔雪月在相貌上还能和她不相上下的话，那单说气质，真真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宋天宇就这样看着那女子，只觉右侧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我说咱俩怎么叫了半天都没人答应，原来是在这偷看别人呢……”他赶紧扭过头，于是看见了邢飞飞嘻嘻的笑脸，可他还没来得及回应，便只觉得左耳一阵疼痛，他立刻有被扯着向左边扭过头去。于是他看见了孔雪月气愤的面容。
“疼不疼啊，干嘛啊？”
“干嘛？你知道我们叫了你多少声？”孔雪月两手叉腰。
“你们叫我了？”宋天宇满脸不信。
“你看你看，雪月姐，我就说他被迷住了吧！”
宋天宇正想找借口反驳，忽然听见一声“欢迎大家从五湖四海齐聚此地！”那声音似乎远在万里之外，却又似乎就在耳边。大家都循着声音看去，却发现所有人看的都不是同一个方向。接着，大家一起将目光聚拢在太极高台上。
只见高台上已经飞落下四人。为首者是一名看不出年龄的老者，他银发银须，却依旧面如冠玉。只见他立于最前方，面对着所有即将入门的弟子。另外三人也看不出什么年龄，只是想来要比那人年轻些。他们中有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男的瘦瘦高高的，双手背在后面，脸上冷若冰霜。另一个男的却显得胖了许多，身材匀称，面貌和蔼。最后一个是一个女人——如果可以算是女人的话——她全然没有女性的特点，浓眉大眼的，嘴唇有些厚，却也如瘦高个那般沉静，只是神情中少了些冷冽。
“喂，看见那女的没，我看她浓眉大眼，绝对不是好惹的主——”宋天宇凑到孔雪月耳边轻声说，“最好以后让她教你！”
“那是玄薇长老，”孔雪月不无嫌弃地瞟了一眼宋天宇，“玄薇长老资历甚高，在公孙先生之上，她素来外柔内刚，色厉内荏，虽说是看起来对她的弟子管理甚为严格，但却也是以爱护弟子、关心弟子著称——要是真能分到她的天水院，那可真是运气好啊！”
宋天宇张大嘴巴，一动不动的看着孔雪月。
“要说可怕，就那个高高瘦瘦的那个最可怕，那就是宁寒长老，他跟公孙先生同级，在他还是弟子的时候据说特别刻苦努力，不问他事，可偏偏心底里看不起那种偷奸耍滑偷懒的人。而且据说他对这类人的鄙夷也同样沿用到了他的教学中来了——好像他还被他风岳院弟子们暗中叫做‘毒牙’来着！”说着邢飞飞抚胸而笑，“哈哈，‘毒牙’，可还真像，又瘦又长，还不招人待见！”
“不过话说回来，”孔雪月继续说，“分到最后一个青禹长老，也算是不错，据说他人如其像，素来和蔼可亲，只是对待原则性问题上也是不让分毫。他的青木院也是人人都想进的！”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宋天宇一脸崇拜。
“哼，你当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没个脑筋，守着公孙先生这么好的经验智囊不用，就这么虎生生来这天下第一仙派？”孔雪月挖苦道。
“那你问没问——那白胡子老头的事？”宋天宇挑挑眉毛。
“无尘掌门。公孙老先生什么都没说，只说，他对世事都可洞悉，千万别想在他面前耍什么花样——”
“你那么看我干什么，好像这句话就单单说给我听一样！”宋天宇回瞪着孔雪月，“你也一样，当自己什么省油的灯呢！”
“你敢这么说雪月姐！”孔雪月还没回答，邢飞飞倒不乐意了。宋天宇无奈地看着两个人，低声说：“千万别把你们分到一起，要不然必是一大祸端！”
“你说什么？”两个人一起问。
但是他们再没有说话，全场都肃静下来。因为掌门无尘开始讲话了。他的声音可谓是洪亮之极，演武场这么辽阔的地方，可是每一个地方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他先是介绍了他们四个，然后又是讲了讲什么玉鼎派的悠久历史还有什么所谓的以匡扶正义造福天下人为己任，降妖伏魔、坚决与黑暗势力作斗争为义务之类的东西，宋天宇听得耳朵都烦了。
“对了——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他忽然转了话头，让大家立刻提起了精神，“不好意思啊大家，我忘了一件很关键的步骤——我刚刚把你们当成铁定的玉鼎山弟子了，但是其实你们还不算。按照玉鼎派千百年的规矩，你们要通过试验，真正算是一名玉鼎派弟子。试验的目的是确定你们是否真的具有灵力——那是我们修仙所必备的。试验很简单，待会儿会有人一个个叫你们的名字，然后你们走上台来，把手放在面前的这尊大鼎上，只要能让火焰跃起的，就是通过了试验，到时候，你们的操行书上就会显示出你们被分到哪个院上了。当然，倘若无法将火焰激活，那恐怕我们就只好说对不起了。下面开始吧，祝你们好运！”
于是一个黄衣弟子走上台去，他手中拿着一张巨大的帛书，一个个地念道：“赵松湖！”
于是一个男子走上台去，他不无新奇又满怀担心地把手放在青铜鼎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想看看火焰会发生什么变化。只见原先聚拢的火焰忽然之间绽开，宛如一朵赤红的花朵。那花朵旋即又合上，却只见那男子早已露出开心的笑容。他一步步走下去，下面正有一名黄衣弟子为他指明接下来要去的道路。
“这个人，他的护核灵兽是一只松鼠！”叫赵松湖的走下去的时候，邢飞飞轻轻对孔雪月和宋天宇说。
“护核灵兽——是什么东西？”宋天宇满脸不解。
“每一个可以激发灵力的元核，都有自己的护核灵兽——也就是说，每一个能运用灵力的人都有自己的护核灵兽。但是护核灵兽一般人无法召唤出来，它们只是附在这个人的灵核周围，陪伴守护着灵核。就在刚才火焰颤动的时候，我从里面看出来的。”
“我怎么看不出来？”宋天宇还是一脸不解。
“你当是个人就能看出来？得有特殊能力的人才行——我看，在场的除了掌门长老们，只怕只有飞飞可以做到！”
“为什么？”
“因为我有超神的能力啊！”邢飞飞骄傲地说。
“哼！”宋天宇一脸不服。
“孙莹！”
……
“胡凯！”
大家已经看得倦了，基本上每个人上去都是一个样。但是忽然之间大家又振奋起来，因为这位胡凯走上前去，把手放到青铜鼎上之后，火焰没有一点反应。接着，只见他手中的操行书仿佛被人夺走一般，直直坠落到鼎内的火焰中。
大家看着掌门和长老们摇摇头，于是胡凯低下了头，由一名黄衣弟子领着走开，他们要去的正是山门的方向。
“难道真的有通不过的？”底下开始纷纷议论了。宋天宇这时候看见了昨天遇见的那个壮汉和那个瘦子，他们就在自己身边不远处，侧对着自己。宋天宇很明显地看见了两个人的面色都不怎么好看，兴许是担心自己也没有办法使得火焰绽放吧！宋天宇看着他们，自己心里也不免紧张起来，自己虽说是有灵力，可自己的灵力那么不听话，时涨时消的，万一到时候甩脸子不出来，那么自己岂不是要……想到这里，一股冷汗冒出来。
“邱左青！”高台上的人叫道。
宋天宇看见那瘦汉子打了个哆嗦，木然地任凭壮汉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颤颤巍巍走上高台去。
只见他依旧哆哆嗦嗦地把手放在青铜鼎上，满怀惊恐地看着火焰。
一朵焰花绽放开来。那瘦汉子简直难以相信，他站在那里愣了一大会儿，才激动地哆哆嗦嗦对着掌门鞠了一躬，这才由一名弟子将他领下去。宋天宇看到壮汉松了口气，自己也跟着松了口气，心想这么怂包的一个人都可以，自己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奇怪——”邢飞飞皱着眉头说，“看他那柔弱蠢笨的样子，怎么也想不到他的护核灵兽居然是一条青蛇！”
“蛇？”孔雪月也吃惊地问。
“蛇……怎么了？”宋天宇无法理解。
“护核灵兽是伴随修道者元核而生的，也就是它们会伴随元核的强弱而改变。大致上来说，每个人虽然灵力会不断增长，但元核——正如一个人的天赋，是基本上是从出生那天起就已经是定局的。”孔雪月解释道，“所以护核灵兽也是基本上自打你出生就已经是定形了的，不同的护核灵兽决定了你的天赋的特点，比如倘若你的护核灵兽是青牛，那就注定你不能在仙法上面有太多突破，但是你在神力方面却极有可能有所建树。再比如，倘若你的护核灵兽是灵巧的金丝雀，那说明你适合练习变化繁多的仙术……虽然多数护核灵兽是无法区分好坏的，但是——怎么说呢，正如灵丹，虽说各有各的功效，但总有几个比如起死回生丹之类的是高出其他一般的灵丹的。而护核灵兽其实在普通之外，也有几种，基本上就是对它主人天才的象征。其中第一阵营的当属龙、凤、麒麟、玄武、白虎神兽，当然，到了最高级的龙凤麒麟之类，即便是颜色的不同，都会有极大的差别。第二阵营里有狼、犀、鹰、马、猴、蛇、鳄、狐等二十三种，第三阵营就多了去了，也就不列举了。所以我想，玉鼎山之所以在此设置这种试验，一是为了检测弟子是否真的能激发灵力，二就是看每个弟子的天赋。但是又怕弟子们知道天赋之后自傲自卑，所以才用火莲花这种障眼法——但是，这是逃不过我们飞飞的眼睛的——
“不过，想不到那邱左青的护核灵兽居然是第二阵营的蛇，看他样子少说也有三十岁，本来也该在新来弟子中很厉害了，怎么会孱弱到这种地步呢？”
“也许跟我一样，灵力被封什么的——我的护核灵兽没准是条龙呢，可是到现在不也没什么大本事吗？”
“切，就你，还是条龙？我看你就是条虫！”
“柳梦妍！”高台上的弟子喊道。
宋天宇惊呆了。因为袅袅上台的，正是当时他看呆了的那位白衣女子！他只顾呆望那天仙一般的美人，却并没有发现，几乎演武场上所有的男人，都睁大了眼睛，直盯着高台上的女子，一动不动地看她那美丽面庞上璀璨如星的黑色眼睛。
“嘻嘻，雪月姐，你看！”邢飞飞戏谑地指着宋天宇长大的嘴巴。
“哼，不理他！”孔雪月虽然这么说，可不知怎么的不自觉地就一巴掌打过去。
“你干什么？”宋天宇本来正痴迷地看着这位叫柳梦妍的美女正将自己的纤纤玉手放在青铜鼎上，却忽然觉得脑门一阵剧痛。
“刚看你脑门上有只苍蝇！”孔雪月冷冷的说。
“胡说八道，大秋天的哪有什么苍蝇！”宋天宇懒得理她，急忙转过头去看那白衣女子，可是，人家已经下台了。
“你——”宋天宇转过头怒视着孔雪月，却发现孔雪月正洋洋得意地哼着歌。
“喂，飞飞姑娘，你刚才看到了没有——是什么？”他又转而贴笑脸去求邢飞飞。
“血狐。”邢飞飞淡淡地说。宋天宇看见孔雪月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宋天宇还想问什么，只听又一声响亮的声音：“孔雪月！”
于是孔雪月毫不露怯地整整裙裾，蹦跳着登上太极高台。只见她无所谓一般地把手放在青铜鼎上。宋天宇这次来得及看见场下的反应了，只见又一次，男人们抬起了头，屏住呼吸般地盯着高台上曼妙的女子。接着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阵尖叫。
让大家尖叫的，不是孔雪月的美丽，而是当她的手放在青铜鼎的那一刹那，只见火光如吃了增长神药一般一跃而起，直长了有一丈高，在青铜鼎周围绽放起一朵无与伦比巨大的莲花。
“天哪，这肯定是个狠角！”
“没想到一个女子，居然有这样的潜能！”
“还长得这么漂亮！”
……
宋天宇也被她吓了一跳，只见她在台上仿佛对大家的反应早就预料到了，极为淡然地对台上的长老们做了个揖，然后傲然走下台去。
“喂，这刁女的护核灵兽是个什么玩意儿？”宋天宇问邢飞飞。
“嘿，我家雪月姐的护核灵兽可是……”
宋天宇并没有听到，因为就在邢飞飞不无骄傲地说出那灵兽的名字的时候，一个响亮的呼喊盖住了她的声音。
“宋天宇！”
宋天宇打了个哆嗦，然后急急忙忙奔上台去。
宋天宇怯生生地登上太极高台，只见无尘长老一脸慈祥地对他笑笑，青禹长老也笑的和蔼可亲。只是玄薇长老却煞有介事地绷着脸，宁寒长老更是好似天宇欠他二百两银子的一般，凶神恶煞的。宋天宇打了个哆嗦，转身来到青铜鼎面前。
他看见青铜鼎上面有个圆形的铜镜一般的地方，这就是手要放的位置了。宋天宇回头扫了一眼演武场，只见数百人都齐刷刷地盯着自己看。他深吸一口气，把手放在青铜鼎是圆镜上。
他抬头去看那鼎内的炽热的火。却不禁深吸一口凉气。
没有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