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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这次换我来救你

封尘已经在九天玄火的火狱中整整呆了两天半。若不是他的神脉属水,再加上他随身带了几件法器,恐怕在这里连三个时辰都支撑不了。

无边无际的火焰源源不断地涌向他身边,犹如饿狼扑食。每一簇火苗都争先恐后地盘旋在他身周,妄图找到他的防御空隙,然后张开巨大的火舌趁机一口将他吞入肚中。

体力已经被消耗到了极限,封尘的后背几乎全被汗滴浸湿,火舌越来越迫近,他双眸紧闭,面色雪白。

若是再这样下去,仍然找不到离开这里的方法,他恐怕真的要命绝于此了。

如果注定如此,他倒没必要为了生死而心存不甘。只是想到苏伊现在生死未卜,他却始终放不下心。

悬崖底下被人布了一道结界,但封尘却不像苏伊一般拥有免疫所有结界的能力,所以才被困入了有去无回的火狱当中。

而苏伊,定是穿过那道结界去了别的地方。至于那别的地方究竟是怎么样,封尘也无从知晓。他现在只希望苏伊去的地方不似火狱一般残酷,她还尚有一线生机可寻。若是不幸,她也遇到了如同火狱一般的地方,就算是封尘侥幸出去找她,也已经晚了。

封尘尽力不往坏的方向想,只集中精力动用全身法力与身周的玄火做着较量。奇怪的是,他却隐隐感觉体内有两股力量也在摩拳擦掌,蠢蠢欲动。这两种力量中:一种是他熟悉的水系;另一种对他来说却是异常陌生的。以前从没接触过,也不知它是何时存在于他体内的。这种陌生的力量十分蛮横,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拥有着与柔和的水系截然不同的脾性,甚至与九天玄火有点相似。

一时间,内忧外患,使封尘更是应接不暇。他感觉身体中那股陌生的力量像化蝶的虫子,迫不及待地要从茧蛹飞出来了,他的身体却正是将要被它撑破的茧,忍受着撕裂心肺的痛苦。

火凤越飞越高,速度也越来越快。苏伊的脸被刮得生疼,她闭着眼把脸埋进火凤厚厚的羽毛中,只听到风从耳畔呼啸而过。此刻,她眼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恍惚,只有一颗心是坚定而孤注一掷的。

她一定不能让封兄死!

火凤发出一声清啼,苏伊知道它是在提醒她已经快要到达目的地了。她的心不禁又一次颤抖了起来,但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却悄无声息地安抚着她的恐惧,使得她挺直腰板,直视前方。

前方是一大片看不到尽头的红色云朵,火凤正绕着它来回飞翔。苏伊猜到它是去封尘那里的入口,便深吸了一口气,用颤抖的右手拍了拍火凤的翅膀道:“我们进去吧。”

火风用清越的啼叫声回应了少女坚定的尾音,随后便以闪电般的速度一头扎入火红色的云团之中。

空中的幻像莹莹闪着光芒,身处木屋中的无欲却不禁倒吸了一口气:“想不到她真的……”

身旁的银衣男子目光微变,嘴角却仍然浮着一抹笑意:“还真是个不怕死的小不点。”

触目所及全是红色的火海,铺天盖地熊熊燃烧。毫无防备的苏伊甚至都来不及反应,便被巨大的热浪包围了,她感觉自己快要被烤熟了。尽管现在还处在入口这样的边缘地带,火凤也带着她尽力避开周围的玄火,可她感觉光光是这股热浪就能轻易要了她的命。

周围异常炽热和明亮,除了火光,苏伊几乎看不到任何其他的任何东西。茫茫火海,要怎样才能尽快地找到封兄呢?她竭力忍受着火炉的炙烤,焦急地四处张望。

火凤翅膀扇起的热风带着一丝细微的火星飘至身后,苏伊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它。蓦地,她感觉眼睛一阵生疼,仿佛有无数根针硬生生地插进去了一般。她疼得浑身颤抖,本能地弯下腰用右手紧紧捂着眼睛惨叫了一声。

有更多的玄火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火凤并没有对身后的异常声音做任何的回应,只一心一意的躲开玄火的攻击。

苏伊身周全是炙热的烈火,好几次险些要被它们吞噬殆尽,却又奇迹般地躲了过去。幽易腕的防护功能已经被自发地启动了起来,自它为球心发出的光膜将颤抖的白衣少女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使她暂时得以免受烈火的威胁。

眼睛传出的剧痛使苏伊禁不住浑身颤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身周的炙热暂时减退了很多。她咬牙勉强移开了捂住眼睛的右手,却发现世界变得漆黑一片。

像被雷劈了一下,苏伊呆呆地张着嘴巴,甚至忘记了疼痛,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涌现——她的眼睛是瞎了吗?还没有找到封兄就已经瞎了吗?

虽然她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知道玄火有多么可怕,并做好了一去不复返的心理准备,却在亲身经历时,才真正体会到:自己对死亡究竟怀了多么深不见底的恐惧。

自己这么弱小,根本不能与九天之上的神火所抗争。现在仅仅是开始而已,她绝对不能害怕和退缩!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回头,就一定要救封兄出来!瞎了又能怎样?自己就是做好了赴死的决心才来的。

熊熊烈火中,白衣少女端坐在大鸟火红的背部,身周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光晕。她的神情决绝而坚定,仿佛孤注一掷的残兵,却早就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封兄!我是苏伊!你在哪儿?我来救你了!”眼睛看不到了怎么样,她还尚有喉咙。

火势太旺,她的声音就像是水珠一般,一出喉咙便被大火蒸干了,但她还是不停地喊着,仿佛不知疲倦。

幽易腕全力抵抗着玄火,能量即将耗尽。苏伊身周的光晕越来越薄,几乎透明起来。情况岌岌可危,然而——苏伊却仍然没有得到封尘的回应。

封兄他不会已经……

苏伊心中一沉,不敢继续往下想,她也没有精力再往下想,只留出足够的力气将声音调到最大,以期待它能传得远一些。

“封兄!你在哪里啊?听到我的声音就回答一下!”

身周的清凉逐渐被炙热代替,苏伊根本不知道幽易腕是何时启动的,更不知道它现在快要被玄火给烧报废了。她只知道——越快找到封尘,他便越少一分危险。

被困在烈火中心的封尘早已心力交竭。炙热和疼痛忍耐到极限的时候,意志仿佛也开始涣散了。身体中两股力量的交锋中,蛮横强劲的那一方似乎占了上风,不但压制和剥削他体内的水系神脉,让他更加不堪重负;甚至妄想喷涌而出,为了获得自由而将他这副皮囊彻底撕裂。

他苦苦支撑,脑海中尚存有一丝清明,一度以为自己已经被大火吞噬了,却在冥冥之中听到来自那人的呼喊——

“封兄!我是苏伊!”

眼前又浮现出白衣少女那天真的眉眼和顽皮的笑容来。她时而搞怪时而可爱,时而坚强又时而胆怯,很会偷懒,却又总是正义感满满;每一面的她都那么鲜活地掠过他的脑海,每一面的她都令他忍不住想用生命去守护。

所谓守护者,便是这样的道理吧——只有爱上了被守护的那个人,才会不顾一切地想要保护她、对她好。

这样的话,他想他大概是了。

她对他笑着,那笑容是他见过的再美好不过的东西。

火凤清鸣一声,将封尘从虚幻的回忆中拉了出来。他蓦地睁开眼,便看到了正向他飞来的火凤以及端坐在它背后的白衣少女。

“封兄?你在这里吗?”苏伊看不到眼前的景象,听到火凤的啼叫,便颤抖着出声询问。幽易腕已经命悬一线了,她感觉自己又重新回到了火炉当中。

封尘原本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因为无论怎么样,苏伊都不可能完好无损地在九天玄火中待这么久。直到听到她熟悉而又沙哑的嗓音,他才猛地一怔。说不出当时心中是什么感觉,只想立刻拥她入怀,确认她确实是真实存在的。

于是下一刻,苏伊便被一股清凉的气息所包围了,使得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一扫炙热,舒爽无比。她看不到周围发生了什么,却知道此刻有人正紧紧地抱着她,并且还用他的衣袍将她牢牢地圈进他的怀里,让她更贴近他的身体。那动作既像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又像抱一件最舍不得的东西,久久不肯撒手。

头顶被人用下巴抵着,整个脸都被迫埋进那人坚实的胸膛处。苏伊心底像被惊喜的海浪冲刷了无数遍,她抑制住激动的情绪,再一次确认道:“封兄,是你对吧?”连声音都是微微发颤的。

“是我。”封尘柔声答道,短短两个字中包含了太多的感情,仿佛怕声音太大会吓到怀中的人。他此刻心神都安定了下来,似乎身上的剧痛与周围的烈火都不复存在了一般,只想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她,哪怕灰飞烟灭。

怀中少女的身体微微发颤,封尘才察觉出苏伊话里的问题来:既然她已经看到他了,为何还要再问一遍“他到底是不是封尘”?他将下巴从她头顶上移开,疑惑地低头去看她的脸,当看到她受伤的眼睛和打着绷带的左臂时,他的心像被刀剑割破似得疼了起来:“你的眼睛和手臂怎么了?”他的眉头深深地皱在一起,湛蓝的眸子担忧地注视着苏伊那双原本灵动现在却归于无神的眼睛。

苏伊听到封尘对他身份肯定的答复后,心情激动地无以复加,便笑着道:“那白虎还说我进来会灰飞烟灭呢!没想到仅仅瞎了一双眼,就找到你了!”

封尘看到她手腕上的黑色护腕,便知道是它保护了苏伊一路;同时他也知道了她原来是为了找他,才不顾身命危险,只身闯入这随时都可以要了她命的火狱当中。封尘心中震动:他于她只是短短相识数日的人,即使一起经历过生死关头,他也没觉得自己会成为可以让她不惜牺牲性命来搭救的人。

他凝视着眼前的人,她脸颊芳香,唇瓣莹润,即使双眼已经被烧伤,在熊熊火光中却仍旧美得那么惊心动魄,以至于让他移不开眼。

“我是不是很勇敢?”没听到封尘答话,苏伊笑着问了一句。

“很勇敢。”他答道,再一次将她圈入怀中,充满疼惜而又万般欢喜。是啊,你那么勇敢,竟连灰飞烟灭都不畏惧,又怎么会害怕失去眼睛呢?

苏伊感觉有些喘不上气来,推了推封尘道:“要感动也不是现在啦,我们先回去!”

“好。”

火红色的大鸟背上驮着两抹白色在漫天大火中穿行,白虎挥手收回了幻像,有些无奈地将目光转向身旁的无欲:“怎么办,徒儿?输了赌局,为师可是感觉很丢脸呢。”

他的样貌原本就如十七八岁的少年,只是之前一直带着超越年龄的笑容才让人觉得他不似少年,如今这般怕赌输的模样反倒更让人相信他只是个顽皮的少年。

无欲却深知他的脾性,低头恭敬地回道:“仙师寿与天齐,功德无量,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赌罢了,实在不会损害您的颜面。”

“你看看你,这么正经显得多无趣,倒不如那个小不点好玩了!”白虎笑道。

“仙师教训的是。”无欲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孺子不可教也。白虎挥挥手:“罢了罢了。快去向另一个小姑娘解释一番吧,她回来了。”

“是。”无欲作揖,转身出门,迎上身着粗布衣服,端了一盆衣服,正从远处缓步走来的少女。她的肩头,一只火红色的小狐狸正在悠然自得地舔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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