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你要去哪?宫中正在抓刺客,很危险。”穿着翠绿宫女服的翡翠低着头一脸焦急,想要阻止茶蘼的去路。
“没事,我只是想去一个地方走走。你别跟过来。”茶蘼的声音没有起伏,眼中一片淡然。好似一切都与她无关。当翡翠抬起头来,只看见白色的衣角从她的眼前一闪而过。
无论哪个世界总有一个地方是禁忌,好比冷宫。这里茶蘼花开得灿烂,除了她还有谁会看得到呢?
茶蘼推开那沾满灰尘的门,一把长剑悬在她的脖子上。她波澜不惊,无悲无喜。
“你就是那个刺客?”明明是疑问的语气却说得异常肯定。
站在她身后挟持她的人,走到她的跟前。从门外透进来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茶蘼的瞳孔扩大了一下,又瞬间恢复原样。
这一异常被十七收在眼底,他没有说话。眼中透露着杀气。反倒是茶蘼笑了,被称为冷美人的她一笑连门外的茶蘼花都暗淡了几分。而这一刻成了以后的顾越期最美好的回忆。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现在可以把剑拿开了吧。”
悬在她脖子上的剑又逼近了一分。
“如果我的脖子伤了,我就不会这么笑着和你谈话了。”或许是她的话太过真,或许是茶蘼花开得太过灿烂晃花了十七的眼,或许只是他鬼迷心窍了,作为杀手的他第一次放下了手中的剑。茶蘼见此,收起了笑容,她上下打量了十七一番,然后转身离去。
十七没有去追,他不知道她是否会去告密。他选择了相信,相信这个一面之缘的女人。他的手抚上他的剑,墨色的眼睛泛着幽光。
再次见到茶蘼时已是黄昏时分,野兽一样的直觉告诉他自己的信任是对的,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帮他。
茶蘼的手中拿着一瓶药,她走上前,想要扒下十七的黑衣。
“你想要干什么?”十七警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茶蘼好笑,指着他说:“你的背后有伤,我帮你擦药。”
擦药?没人帮他做过这件事,背后的小伤他已经感觉不疼了。心脏为什么会微微刺痛呢?良久,他说:“给我,我自己来。”
“你确定你擦得到?”
看着对面女人的调笑,十七产生了一种或许她来擦药也不错的想法。
当十七坐在地上,任由身后的人宽去他的衣衫。心中的羞涩和恼怒夹杂在一起,他怎么就同意了呢?
他感觉到茶蘼冰冷的手指在他的左肩处微微颤抖,然后药物轻柔的抹在了他背后的伤痕上。他的身体紧绷,每一秒都是折磨。那件染上鲜血的黑衣被他穿上,上面似乎还留下了女子的幽香。她看他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仿佛一切都是错觉。
这一次她呆的时间也很短暂,霞光给她的身影度上了一层余晖。他静默的目送着她远去,很久很久才收回目光。
茶蘼一回到寝宫,翡翠就匆忙向她跑来,急忙道:“公主,公主,陆将军在后庭等你。”
“知道了。”
此时的陆寻向茶蘼走进,他握紧她的手,急切而又关心的说:“茶蘼,你去哪儿了?刺客现在还没有抓到,很危险的。”
茶蘼挣脱开陆寻的手,留下他一脸失落。
“茶蘼,我是你未婚夫。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我的未婚夫只有阿齐一个人。”拒绝得毫不留情。
“可大哥已经死了,你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陆寻向茶蘼大吼,让站在原地减少存在感的翡翠一惊。
“他没死。而我也不愿意跟你讨论这个话题。现在我问你,那个刺客来皇宫做什么?”
陆寻吸了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他救走了一个朝廷要犯。”
“是谁?”
“容玉。”
“我知道了。那么你可以走了。”说完,茶蘼转身不再看他。
陆寻见此只说:“下次再来看你。”他转身走进漆黑的夜里,黑暗挡住了他眼中的阴鹜。
总有一天我会把他从你的心中赶出去。
“公主,您这样对待陆将军不太好吧。他毕竟是你的未婚夫……”翡翠双腿颤抖,猛地跪了下去,“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奴婢不是故意这样说的,奴婢……奴婢……奴婢只是……”
“下去。”
“是是是……”翡翠急忙爬起来,双腿一软又跪了下去,撑起发软的身体向后爬出去。公主刚才的眼神好恐怖,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那是被寒冰覆盖的利剑。
茶蘼立在空荡的宫殿里,烛火微微摇曳着,晃动着她的影子。似乎是夜风太大,瞬间漆黑了她的身影。她在黑暗中嘴唇微动,话语被晚风打散,只留下点点呢喃。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
次日,东方既白,一抹身影便溜进了冷宫。无人可知,她的今日所为会把这个国家搅得天翻地覆。
十七正在破旧的宫殿里打坐,细微的脚步声引起了他的警觉。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嘴角开始微微上扬,即使那个弧度难以所见,对他而言却是最大的表情。
“知道有人来也不警戒,不怕是别人?”茶蘼推开门对在地上打坐的十七说。
十七收起打坐的姿势站起来,视线紧紧地锁着茶蘼,“我知道是你。”
明明是稀疏平常的话语,却让茶蘼的心脏为为一颤。她收起这种似曾相识的悸动,装作不在乎的说:“是吗?你是怎么分辨出来的?”
“每个人的脚步轻重、频率都不一样。还有感觉,我感觉是你。”茶蘼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似乎根本没有表情吧。又是什么让他说出这样的话?
很久之后她记得当时的她云淡风轻的说:“感觉也会出错的。”亦清楚地记得他说,不会。
“跟我走。”
她转身而去,他紧紧跟上。不问缘由。
茶蘼仰望着这颗大树,眼露怀念。手轻柔的抚摸上梧桐树,感受着它的纹路。
“这颗梧桐活了很久,谁也不知它到底活了多久。宫殿未成,它已在;宫殿衰败,它也在。人人都言此宫乃禁忌之地,殊不知,真正的禁地在这颗树下。”茶蘼触到了梧桐的凹处,铜钱般大小,在纹路纵横的主干上很难识别。她轻轻一按,巨大的梧桐树干上出现了一个成人般大小的树洞,树洞里漆黑一片。初生的阳光照耀在通往地底深处的石阶上。
茶蘼对身后的十七说:“这里通往城外的树林,你走吧。”
“为什么把这个秘密告诉我?”
她轻笑,不说缘由,“你该走了。”
十七进入踏上了通往城外的石阶,每一步都走得很缓慢,每一步都踩在茶蘼的心上。连背影都如此相似啊……
她想起初见之时,她一脸灿烂的问他,“我是茶蘼,你呢?”
身随心动,“等一下。”她看见他的背影一滞。阳光打在她的脸上,很温暖,茶蘼笑了。
“我是茶蘼,你呢?”
十七转身,她站在阳光下,他即将走入黑暗里。黑暗扩大了心中的悸动,心是暖的。阳光照射在他身前的石阶上,他说:“我是十七。”十七不知道茶蘼是否看清了自己的表情,当时他确实在笑。他从怀里掏出夜明珠,暗道里亮了几分。他的眼神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这是茶蘼给的。
茶蘼目送着十七走远,直到黑夜把他吞没。她肆笑一声,毫不留念的转身离去。那句话意外的跟那个人说的话重叠在一起了呢?
“陆齐,我是陆齐。”
不知名的野草上,一滴露珠晶莹剔透,落入土地消失不见。在茶蘼走后,梧桐恢复原样。它枝繁叶茂的立在冷宫中,仿佛这一切都与它无关。
冷宫,仿佛从未有人踏入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