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樱花蹁跹广度里
錾花嬷嬷心中有疑,带着一帮人离开后,却独独留个人,守在门外不远处盯梢。
想来,刘美人如此大动干戈地阻挠,不免令人生疑。
錾花嬷嬷带着人匆匆回了梧桐台,禀报王后,由她来定夺。
这边,也知道事情无法善后,待众人皆离去,南之便吩咐人去找女侍医,又令人前去请国君过来。
刘美人早猜到,以錾花嬷嬷的个性,绝不会善罢甘休。便让南之守在大门口,自己拿了钥匙,打开西厢房的房门。
我见她神色慌张,也不便多问。
她喊我赶紧出来,转身又给门上了锁,领着我回到卧室,让我躲在屋内的屏风后面。
刘美人放下钥匙,赶紧躺回塌上,听得外面南之领了女侍医进来,她有意“哼哼”了几声。
南之关切地问道,“美人,您怎么样了,可还觉得难受?”
她微微睁开双眸,有气无力地回道,“好些了。”
“女侍医,你赶紧给我们家美人看看,刚才不知怎的,突然间腹痛难忍。”
齿苋欠了欠身,忙上前给刘美人诊脉,刚听南之说了那么多,可她并没有诊出什么异样来。只得仔细着诊了片刻,这才回道,“南之姑娘不用担心,美人只是有些气虚,适当调理即可。”
“气虚,能治吗?”
“这是孕期的正常反应,无碍。总的来说,美人身体无恙。”
“无恙?”是啊,确实是无恙,南之心思倒是转得快,“怎么可能?刚才錾花嬷嬷带着一群人进来,吵闹着要搜房。美人气急之下,满头虚汗、头晕腹痛,怎么会无恙?你总得开个方子,好好调理调理。”
齿苋回道,“妇人怀有孩子,体质本就异于常人,会有燥热之感,加上又是盛夏,难免一着急就出些虚汗。况且,怀孕之人,好静养胎儿,这么些人吵闹着,头晕心烦,也是难免。不过腹痛……”
说着,她又细细地切了切脉道,“美人无需担忧,胎儿很好,也有可能是刚才不慎,扯着哪儿了。一会儿我给您开服静心安胎的药,服用后,您再好好地休息便可。若再有什么,您让南之姑娘过来传召我。”
正说着,听着门外有脚步声橐橐而来,刘美人赶紧道,“你说的没错,天气这么燥热,被他们这么一吵闹,到处乱翻。我这心里一着急上火,头晕的就更厉害了……”
话还未完,便见君父已到塌前。
后宫的妃嫔私下里常说,这个世界上能让男子牵肠挂肚的,不过就是这年轻貌美的容颜,还有肚子里的子嗣。今日的刘美人,两样都占全了,难怪君父扔下楚国太子,也要过来探望。
刘美人见到君父如此紧张她,更是泪眼汪汪,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见她如此这般,哪怕是百炼刚,也会瞬间化为绕指柔。
君父坐在塌边,轻握着她的小手问道,“你觉得怎么样了?可有好些。”
这一声柔柔的话语,不知是否触动了刘美人的心肠,大颗的泪珠如断线的珍珠般散落下来。
“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与寡人好好说说。”刘美人没有回话,倒是先呜呜地哭了起来,君父便把她轻轻拥入怀中,拍着她的后背,越发的温柔,“哭吧,哭吧……”
本公主的一位夫子曾跟我说过,年轻的男子若是看到心爱的女子哭泣,就会说——别哭了别哭了,但年长的男子却会说——哭吧哭吧。
此刻,我倒是得见了。
当日我问夫子,是“别哭了别哭了”好呢?还是“哭吧哭吧”更好?
夫子却说,也未见得哪个好,哪个不好,年轻的男子没有经验,见到女子哭泣,吓得手足无措。若是那女子正好是自己心中所爱,更是心疼不已,忍不住就说“别哭了别哭了。”我回她,敢情言下之意是——你再这么哭下去,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夫子笑话我,不是小儿强解事,而是有意曲解。
那“哭吧哭吧”又当何解?夫子只说——你早晚会知道的。
可如今想来,年长的男子知道,心中有悲,哭出来会更好受些。何况,若是那女子能在你面前如此哭泣,何尝不是一种信任。
待刘美人呜呜咽咽地好一通发泄后,她从君父怀里抬起那张粉红的小脸,更是娇柔动人。
“现在可以说了吧?”
刘美人断断续续地,把之前的事情细细一说,最后便期期艾艾道,“那房间,我原也不想任何进去,连南之都未曾让她入内,门一直都上着锁。可嬷嬷却说跑进来一只野猫,这都让他们翻遍了,可他们连西厢房也非要进去查看不可……”
正说着,母后带着錾花嬷嬷也过来了。
刘美人看了一眼王后,假装害怕,不敢再说。
君父示意她别怕,继续说下去。
刘美人这才低声道,“可我想,一只野猫哪能穿墙而入,进到上了锁的西厢房,莫不是宫中有人丢了什么东西……”接着眼眶一红,眼泪又掉下来了,“这是在怀疑我吗?”
君父扫了一眼母后,“可有此事?”
“回国君,宫中确实跑进来一只野猫,不知躲哪儿去了,怕伤着大家。若是伤着寺人婢女们还好说,怕是冲撞了刘美人,后果不堪设想。”
“那也无需打开终日锁着的房门,那野猫还有穿墙之术不成。”
“是。”
錾花嬷嬷跪下道,“都是老奴考虑欠周,怕这野猫躲在刘美人这儿,想着细细查找一遍,免得伤着美人及腹中胎儿。不曾想扰了美人,都是老奴的错,请国君责罚。”
刘美人听后,却柔声细语道,“那是我想错了,难得嬷嬷处处为我考虑。南之,你去取了钥匙来,领着嬷嬷好好看看。”
“诺。”
南之取了钥匙,领着众人去西厢房上上下下一查,却是什么也没有。
刘美人楚楚可怜道,“国君,都是奴家任性,知您国事繁忙,还惹出这些事情来,请国君责罚。”
“怎么会,你的事儿,现在是寡人最重要的事情,别的都不如你重要。”
刘美人心神一颤,因着子嗣成了国君心中最紧要的,也不知是喜是悲。不过,须臾间,她便明了,子嗣固然重要,可国君有那么多儿子,真正让国君挂心的又怎会是子嗣。刘美人露出一丝笑意,像是一朵雨后的兰草,脸上那未干的泪珠,仿若兰草上挂着的雨水,似落不落,惹人怜爱。
最后,君父下令,孩子未曾诞下,没有刘美人的邀请,任何人不得打扰美人安胎。说完这些,君父又安慰了一番,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南之命人今日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入内。
我这才笑着从屏风后头走出来,“原以为,在装可怜、博取同情上,本公主也算是个中翘楚。今日一见,同美人你比起来,我这细技末节的伎俩,实在不值不提。”说着便抱拳,假装正色道,“小女子甘拜下风。”
刘美人假装生气地啐道,“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你还好意思取笑我。”
“我错了,错了还不成吗?”
“今日倒是奇了,原来公主你还会认错。”
两人笑闹在一起。
“我见你今日倒不全像是在演戏。”
“不过是免你一日关在那西厢房里,才闹这一出,你倒是瞧出了什么?”
我笑着打量她,只见她目光闪烁,难掩羞涩,“难不成……”
“难不成什么?”
“你说呢?”
“什么?”
“明知故问,刚才君父和你……”
“好了,你别瞎琢磨了,我只是突然觉得,国君真的对我很好,他待我如父如兄。我哭的时候,连我父亲都不曾这么哄过我。这前头还有楚国太子在,我原以为国君必定不会过来,没想到……”
说着,只见她的唇角漾起一丝笑容。
此番结果确实是我未曾想过的,心中不由得一愣,君父似乎对所有的嫔妃,都是如此和风细雨般的呵护,何足道哉。
不过此话我可不能说,只能笑笑,“仅仅是如父如兄?”
刘美人却是微有些羞涩,“来郑国前,我母亲曾说,女子若是怀了某个男人的孩子,就会爱上那个人。我原也不信,现在想来……”
我笑问道,“怎么?”
“好了,不说这个了,没个正形。”
“我可什么都没说,全让你一个人说完了。”
刘美人的脸烧得更红了,笑着低头不语。
可我的心思却愈加的沉重,也许某一日,我是否也会因着为了某人生子,而爱上那个人。到最后,那个令我念念不忘的,终将会败给那个对我好的人,也不知道这个结局应该高兴,还是伤悲。
待宫门落下,熊旅这才离开郑宫。
整整一日,他在宫中与君父、公子夷相伴,丝竹声声、歌舞升平,好不快活。
本公主却是在刘美人这里窝了一天,她劝我,既然不想嫁于熊旅,怕是要早做决定,越拖事情越不好办。本公主何尝不知,可事到如今,我连子灵身在何方也不知道,更别说他的心意。
那日,我以一吻表明了自己的感情,都过去这么些天,可他却连一点儿回应也没有,我不免有些心灰意冷。
待晚樱回来,我又领着她去了梧桐台,向母后请罪。我装着无辜,她倒也端着亲切,一副母慈子孝的场面。
熊旅连着三次都未见本公主一面,这才作罢,隔日便离开了新郑。
他这一走,我确实是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