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日,昿渊阁内就没怎么消停过。
炎五:“爷,爷,不得了喽!戚小姐又在跟老爷子下棋哩!”
炎一:“爷,老爷子不在的时候,总算有人能陪您切磋了。”
炎四默不作声的点点头,表示赞同。
炎六惊呼:“走走走!爷要生气啦!”
……
炎五:“爷,爷,不得了喽!老爷子像是在传授梨儿姑娘功法哩!”
炎一:“怪怪!戚小姐当真厉害,老爷子在她面前就跟变了个人儿似的!”
炎四默不作声的点点头,表示赞同。
炎六惊呼:“走走走!爷要生气啦!”
……
炎五:“爷,爷,不得了喽!戚小姐把潭湘馆里的帷幔帘布都置换成桃粉的了!”
炎二补充:“戚小姐说,半年后就给恢复原样。哦,老爷子说,不必换回来。”
炎一:“戚小姐还真不拿自个儿当外人哩!”
炎四默不作声的点点头,表示赞同。
炎六惊呼:“走走走!爷要生气啦!”
……
****
这日傍晚,戚梓七告辞西正,携梨儿返回将军府。
与西大高人对弈,着实心累。西正果然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绝世高人,头天才区区几个回合,就摸透了五子棋的精髓。任凭她这老手,也招架得十分吃力。
主仆二人穿过府内大花园,忽闻不远处传来谩骂扭打声。待走近一瞧,竟是几个婆子在围殴一个粗使丫鬟。那丫鬟呜呜咽咽,显是已被折磨久了,连疼都不会喊了。
那丫鬟虽惨兮兮的,但戚梓七并不欲多管闲事,正打算从岔路离开。怎知那丫鬟不知哪来的力气,蓦地起身,一个飞扑而来,重重摔在了戚梓七面前。
在场众人均愣了愣,谁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一个婆子回过神,率先冲上前揪住那可怜丫鬟的头发,狠声道:“下贱坯子,仔细惊着小姐!”
随后,另几个婆子也围上来,略略向戚梓七行了礼:“小姐好。”
这礼行的虽不甚恭谦,但也好歹算是个礼了。
戚梓七颇为受宠若惊:什么情况?她居然也有被一群凶悍的恶婆子敬为主子的时候!不过说实在的,自打她入了几回宫,去了几趟王府,将军府中众人对她的态度的确有了些许转变。
戚梓七:“呵呵,你们好,你们好,那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谁知她话还未说全,就被脚边的丫鬟揪住了裙摆。那丫鬟万分艰难的昂起头来,凄声道:“求小姐救救胭脂!救救胭脂……”
胭脂?名字听着有些耳熟呢……
“啊?怎么是你!”戚梓七总算反应过来。
简直难以置信!胭脂不是她那个色胚弟弟的宠妾么?怎的混成了这副惨状?
若她没记错,胭脂不过说了句大实话——戚威在瓷器街。虽然此举间接致使戚威受罚,但要真论起来,罪魁祸首实为她这个戚家大小姐好吧!
由此,戚梓七再看向脚下的悲催女时,便不禁生出些愧疚感来。
一婆子道:“小姐,这小蹄子不好好干活儿,老奴们正教训着呢!冲撞了小姐,实属不该。”
戚梓七恻隐之心微动:“那是该罚。只不过,胭脂做得一手好绣活儿,我原还想着让她过来教教我房里的人。可眼下……”说着,朝梨儿使去个眼色。
梨儿会意,从怀里掏出一袋碎银,交到其中一名婆子手上。并道:“小姐请妈妈们吃茶。”
众婆子:“哟哟,这哪里使得。”
戚梓七:“梨儿她们惯会些粗活,比不得其他房里的人。我好容易想到个能指点她们细巧活计的,但瞧着……又不能坏了府里的规矩不是?妈妈们该教训的,还需得教训。”
那婆子托着钱袋,赔笑道:“小姐放心,过几日,老奴保管把胭脂养好了给您送去。绝不耽误小姐正事儿!”
戚梓七:“那就劳烦妈妈费心了。”
与此同时,琰王府,晓春亭。
一名小厮正静静立于亭外阶下。因晓春亭里的棋具尚未收起,棋盘上的棋局仍在,为防偶有鸟儿飞来捣乱,故需有人守在此处。
小厮似在发愣,连有人靠近了都未曾察觉。乍然回神,可把他吓了一跳。慌忙委身行礼:“王,王爷!”
皇甫清琰置若罔闻,径直步上台阶,入得亭内,于色泽金黄的榧木棋墩前驻足。
见盘面上,青子白子错落交杂,密密麻麻铺成一片,观局者眉心渐凝。这棋局好生诡谲,竟连他都看不明白。
一旁的小厮见自家王爷负手而立、面色微沉,便越发战战兢兢起来。苍天啊,今日为何会轮到他来守这亭子!
忽然,有阵劲风袭来。小厮只觉眼前一花,一抹白影飞快闪过。定睛再瞧,居然是他们王爷的师父,西正老爷子。小厮欲哭无泪,只想隐个身遁了。
西正见爱徒难得一副遇事难解的模样,不由打趣道:“如何?看不懂了罢。”
皇甫清琰:……
西正:“此乃五子棋。”说完,他稍顿了顿,见皇甫清琰似有继续听的意思,才又道,“最先在棋盘横向、纵向、斜向,不间隔连成同色五子的一方,为胜。”
闻言,皇甫清琰再观盘中棋局,便是一片了然。
俄顷,西正忽道:“为师晓得你在想甚。只需她未行可疑之事,为师便不为难她。”
小厮在旁听着,暗道那个所谓的【他】是何人。待其搞明白时,只觉脊背阵阵发寒。莫非老爷子对戚小姐的厚爱都乃表象?
实则,戚梓七有所不知。在琰王府的下人们眼中,一向白袍素衣、华发挽簪的西正老爷子,其周身有股威势浑然天成,万分令人敬畏。
然而近段时日,自打她戚梓七出现,西正仿佛转了脾性,成天和颜悦色、嘻嘻哈哈。府内众人均觉惴惴,私底下却也不敢交流讨论。他们来王府干事好些年,何曾见到西正这般好相与过。
小厮自觉听了不该听的,费了老大劲才稳住发颤的双腿。他实在不想再在此地呆下去了!
“师父何出此言。”皇甫清琰淡淡道。
西正:“为师难得见你如此,就多说两句。”
闻言,皇甫清琰一双极美的凤眸为不可查的沉了沉。
旁听的小厮十分困惑:啥叫【难得如此】呀?王爷可不一直都是这副严酷冷峻相么?老爷子在说啥嘞!他咋听不懂……
谁知西正又道:“清琰,你再不是心无旁骛了。”
皇甫清琰隐隐一怔,竟不知该从何接下话去。今日师父所言,处处皆透着古怪。再者,从师十几载,师父从未拿【心无旁骛】评点过他,怎的此刻反倒说起这个来?
最终,他只道:“恐是师父多虑了。”
西正听后似笑非笑,目中闪过精光,继而话锋陡转,道:“坐,陪为师弈一盘。”
****
又一日,皇甫珊来戚将军府寻戚梓七,适逢戚梓七【照例】出门。
因戚梓七前夜写【西游】至三更,是以起得有些迟,就怕赶不上饭点抵达琰王府。于是她便敷衍了皇甫珊几句,只说有急事,待下午回府再与之详说。
皇甫珊虽不甘愿,但到底是听戚梓七话的。便乖乖应了:“那可说好了啊,我下午再来。”
打发掉皇甫珊,戚梓七即刻拉着梨儿上了赶往金鼎轩的马车。
岂知无巧不巧。主仆二人提着食盒,正将从金鼎轩出来时,竟又碰上了孟晋轩与皇甫清珩。
戚梓七因蒙着面纱,本打算装作没看见,就此一走了之。
孰料身侧突然横来只大手,一把擒住了她的腕子。只见那五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好俊的手呵!
呸,现在可不是犯花痴的时候!
戚梓七缓缓抬头,恰对上一双仿佛能洞悉万物的眼睛。而承载着那双眼睛的面容,美得惊为天人。
谪仙啊谪仙!她不由怔了怔,定定神才尴尬道:“呵呵,好巧。”露在面纱外的一双大眼,笑得牵强。
孟晋轩走上前来,其俊朗眉目擎着温雅笑意,道:“阿七,你这是……”
戚梓七:“孟大哥啊,那个,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皇甫清珩施施然收回手,那形貌间是掩不住的云淡风清。
戚梓七暗自腹诽:你倒轻松,站着说话不腰疼!
其面上却装出一副乖巧无辜,略带些疑惑地转移话题,道:“这还没到午膳呢,你俩怎么就来了金鼎轩呀?”
孟晋轩:“阿轩的师兄今日进京,我等早些过来,好择选菜式。”
“你手里提的什么?”哪知皇甫清珩又将话题带了回来。
戚梓七郁闷:“我今日真有急事儿!孟大哥……”她边说,边用求救似地目光看向孟晋轩。
孟晋轩笑道:“无需理他,阿七且只管去罢。”
戚梓七喜道:“孟大哥最好啦!”
目送马车疾驰而去,孟晋轩嗔怪:“阿轩,你怎的老爱招她?”
皇甫清珩淡然道:“谁教她一肚子鬼主意。”
孟晋轩无奈道:“阿七一见着你就没主意,你别老欺负人家。”
皇甫清珩轻勾了唇角,随即转身,跨过金鼎轩的朱漆门槛,道:“进去罢,师兄他们快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