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在这件事情上,除了单独和乐乐腻在一起的时候推理一番之外,还是选择了为乐乐保密。老派的班主任对男生女生之间的事情,见风就是雨,这种纯纯的暗恋,因为没有可以找到的对象,两个女孩像对待电影情节似的,不时歪歪一番,当然具体对象还是仅限于熟悉的人。
班里男生字写得不错的,其实有好几个,她们俩比较熟悉的,一个是班长,一个是学习委员。班长严景文的字龙飞凤舞,气势十足,人和字相当的契合。但是严景文和乐乐、安然之间,是属于纯哥们式的友情,这点两人有共识。学习委员吴军的字也很不错,清爽干净,遒劲洒脱,倒是和乐乐摘抄本上的字有点像,吴军的文采也确实不错,语文老师经常拿他的作文当范文读,值得怀疑。可是乐乐和吴军也是在班级里认识的,何来“想当初、而如今”之说?
还有一个乐乐很熟悉的男孩,就是她的同桌云志伟,可是,自从乐乐转学过来,一直和云志伟是同桌,情况和这几句不文不白的诗句,更是沾不上边,安然翻来覆去也没想到合适的人选,慢慢也就淡了下去。安然宣告,此事列为她们高中时期第一大悬案,交代乐乐,自己随时保留侦查权和知情权。
北方的冬天,天寒地冻。天气晴好、阳光和煦的时候,男生们下课后在教室待不住,就在外面的台阶上站成一排,晒太阳取暖,最热衷的无聊游戏就是谈论、欣赏来来去去经过班级前面的女生,有漂亮的女孩经过,乐乐还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口哨声和哄笑声。女孩子们除了去上厕所,基本都不出教室,因为每个班级的前面基本都站着一排闲得蛋疼的男生们,害得女生去上个厕所,都要拉上好几个人陪着。
圣诞节的前一天,北风吹了一夜,早上起床的时候,外面厚厚一层白雪,银装素裹,漫天的雪花还在不停的飞舞,孩子们高兴坏了,下雪的日子,不用再去上早操,大家都早早的到了教室读着课文,欣赏着雪景。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最近刚学了《木兰辞》,每天早上,男生们到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一起诵读《木兰辞》,而让女生们哭笑不得的是,他们就只重复前面的四句,只要有女生进教室,所有的男生在无人指挥的情况下,竟然出奇地和谐一致,韵律朗朗,也算是怪事一桩。乐乐和安然笑骂严景文和吴军他们:“太没水准了!”这些人却是越说越来劲。
圣诞节的雪让大家非常兴奋,严景文早读课时和安然的同桌换了位子,过来撺掇安然,晚上在班级偷偷搞一场烛光圣诞晚会。
“太仓促了,没有节目,没有主持人,要是给班主任知道了,还得挨骂,我看不行。”安然反对到。
“节目大家凑就是了,反正又不是表演给别人看,自娱自乐而已。主持人不要找,喏,现成的,你边上那个就行。”严景文用下巴指了指乐乐。
“乐乐,你有主持节目的经验?”安然问乐乐。
“初中的时候主持过。”
“初中时是我们学校广播站的播音员。”严景文补充到。
“节目呢,至少也要有点想法才行,还要在班级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吧,我们这样忽然说搞就搞,要是有人不愿意,咱也不能强迫啊。”安然对临时的活动还是不太放心。
“中午的时候关起门来拉票呗,气氛由我负责。还有,乐乐你把眼镜摘下来,初中时也不见你戴,现在天天架在鼻子上,不嫌烦啊。我保证乐乐稍微用点心,男生就能忽悠到一大片。女生就由咱们气质男吴军来忽悠吧。”严景文把吴军叫过来:“吴军,为了班级活动,你就是牺牲色相也要上阵,兄弟们,我可就靠你们啦!”严景文左手拍拍吴军,右手拍拍乐乐,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
“扑哧”安然看到严景文这幅样子,也不禁一笑:“好吧,难得有这么应景的事情,如果你们都愿意,咱们就这么干!”
吃完中饭,雪依然纷纷的下,大家都窝在教室里做作业,严景文把教室前后门一关,让李剑锋坐在后门边上看着,如果有老师过来就立马“报警”。他自己往讲台上一站:“同学们,耽误大家几分钟时间,有个班级活动,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同意的人留下继续讨论,不同意的人出去扫教室门前的雪,扫不干净别回来!”
“切,这不是霸王硬上弓嘛,有事说事,瞎咧咧啥!”好几个男生直接喷向班长,亏严景文说出这样的话,女生都快笑翻天了。
“这个,我现在代表的是班级利益,男生有意见的就站出来直接和我单挑,女生不同意的找安然去。”
“说事吧,别啰嗦,你这样啰嗦下去,天都黑了。”
“晚上晚自习结束后,我们班自己搞一个烛光圣诞晚会,纯粹班级活动,非官方。不愿意的站出来试试。”严景文基本把力气都用在恐吓上了,正题部分倒是一句带过。
“就这事?”
“恩,就这事,有力气的的出力气,有才艺的出才艺,当然,有钱的可以出钱。”
“切,还当什么事呢,谁不同意和我单挑吧,正好最近手痒了。”好几个男生在下面叫到。
热血青春的年纪,最不怕的就是疯玩,所有,几乎,没有人会反对这样的事情,越是偷偷做的事情,越是让人兴奋。
下午的课几乎等于白上,大家都为晚上的事情兴奋着,小纸条在班级狂飞。每人凑点份子钱交给严景文,严景文负责采买,保证每人点燃一只蜡烛,再买一些瓜子、水果、零食什么的,表演节目的人列个单子,交给安然,安然收集整理好交给乐乐和吴军,两个人一起作为主持人串场。为了商量方便,吴军和乐乐的同桌云志伟临时交换了座位,两个人凑在一起,商量着怎么安排节目和时间,还有主持台词。
因为是上课时间,吴军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他的声音是男孩子变声后典型的中低音,低沉浑厚,因为压得很低,仿佛不是从喉咙,而是从胸腔震动后传来的,微微地撩着乐乐的发丝。乐乐为了方便凑在一起说话,把眼镜拿下来放在桌上,偏着头听吴军说话,不时调整一下发过来的节目表,把歌曲、笑话、朗诵、相声等的节目顺序错开排放,班级的第一次私下活动,同学们都非常积极,看着长长的节目单,乐乐不禁暗叹班级真是人才济济。
下午的两节课终于上完,接下来的自习课,就完全成了活动讨论时间。
乐乐终于不用担心一面应付老师,一面还要听吴军讲话,专心和吴军讨论起主持台词和两人的配合问题。因为太过专心,又没有戴眼镜,乐乐一时眉飞色舞起来。吴军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见过乐乐,这时候忽然心里就有些恍然。乐乐明艳的脸庞上,一双碧潭一样看不见底的眼睛,在教室日光灯的照耀下,像玛瑙,像翡翠,就像把他整个人吸进眼睛去一样,让他情不自禁,“一双有魔力的眼睛。”他终于能控制住自己情绪的时候,在心底喃喃说道。以前只知道乐乐长得挺漂亮,却不知道会有这样的魔力。莹白如玉的脸庞,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嘴唇,迷一样的眼睛,还有柔和的声音,这一切,让这个英俊的大男孩第一次有了既真实又像梦一样的感受。
晚饭的时候,严景文让几个走读的同学给家里打个电话,交代他们:“你们就说雪下得大,回家路上不安全,今天晚上就在宿舍和同学挤一晚上,谁说漏嘴看我不抽他。”
大家对晚上的活动非常期待,关起教室门,悄悄地谈论着,偷偷地准备着。晚自习的时候,严景文让李剑锋把桌子往后搬,直接就坐在了教室后门的边上,防止有老师从后门进来。前门半开着,让前排的一个男生看着外面,有动静及时通知大家,其他人则热火朝天地讨论晚上的活动,满教室都是声音,很多时候都是各说各的,根本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集体激动中。
忽然,前排的男生大叫一声:“班主任!”班级里忽地静下来,鸦雀无声,全体瞬间进入学习状态。一分钟后走进来的班主任,看到满教室一个人不缺,安静如斯,笑眯眯地:“不错,不错,今天下雪,我还以为走读的同学回家不上晚自习了,没想到大家学习热情这么高,值得表扬。马上快期末考试了,是要抓紧时间学习,这是你们上高中后的第一次期末考试,可要考个好成绩,拿回家好好过年。”
班主任在教室转了两圈,非常满意的背着手,点着头:“今天雪比较大,晚上回家的同学要注意安全!”
“方老师,我们也担心不安全,晚自习前已经商量好了,他们几个今晚就在宿舍挤挤,不用回家,和家里大人也打过招呼了。”严景文站起来,装模作样的对着班主任说到。
“好,好,做得好!这样我就更放心了,你们好好晚自习,晚自习后早点回去休息。”班主任方老师脸上笑出了一朵花,打开教室门,迎着灯光下飘舞的雪花走了出去:“瑞雪兆丰年啊!”
“哼,老狐狸还得我这个小狐狸来对付,这才是真正的‘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哈哈!”严景文晃着脖子,志得满意。
教室里慢慢又开始有声音,一个、两个、一群、两群,不一会,混战开始。
终于挨到晚自习铃声响起,下一刻,收拾书包,搬桌子,搬凳子,趁着教室灯还没熄,迅速开始按照布置方案移动。蜡烛和打火机人手一个,在晚上九点整准时点燃,拉开晚会序幕。晚饭时候出去买的东西放在附近的女生宿舍,由生活委员燕伊瑶保管,燕伊瑶和何月芳赶紧回宿舍去取,两个男生跟着等在女生宿舍大门口,接力当搬运工。
严景文在安然地协助下,指挥着大家在忙,乐乐和吴军窝在教室后门口,抓紧时间对台词,李剑锋临时还弄来一些彩纸,让乐乐写了烛光圣诞晚会几个字,挂在后面黑板上,马上就有节日的气氛了。
兵荒马乱一通之后,总算是差不多准备好了,桌椅排成半圆状,两边留出走道,后面黑板前面一块空出来做舞台,乐乐和吴军站在黑板前面做主持,每个人拿着一支红色蜡烛,面前一小堆瓜子、花生、糖果和一点水果,安然又交代让表演节目的人坐在靠走道外面的位置,进出方便。
八点五十的时候,教室的灯如期熄灭,大家在黑暗里等待着。夜色里的雪,无声的下着,教室里空气温热,人心浮动,偏偏这时候没有一个人说话,静悄悄的,等待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
严景文就着教室外面走廊上昏暗的灯光,看着时间,终于,九点整,严景文双手一怕,大家齐齐点燃手里的蜡烛,四十八只红色的蜡烛,跳着红色的火苗,映着四十八张年轻生动的脸。在云志伟的指挥下,大家齐声轻唱校歌:“霜浓枫叶红,风霜菊花黄,今秋十月花正红,最美是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