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日上午，舅舅托外婆的交代嘱咐，带着小橘子和丫头前往那片白鹤林。
白鹤林位于岭子村的山背后，要绕过两座山头，在那座水库的反方向。
爬上山路，蜿蜒曲折，两边的树木大部分翠青，少许泛了黄叶。
两座山之间的梯田，水稻金黄一片，层级而上，像是一层黄棉被叠着一层黄棉被。
抵达第一座半山腰上，转头回望，山脚下的景色一览无余，村庄平铺在山脚下，瓦房和楼房相映成趣，被金黄的稻田包裹着。
有些喘气的小橘子冲山下喊了句：“哇塞，这里好美呀！”回声荡漾。
“呵呵，留着点气力，还没上山顶呢，还有一座山头呢！”舅舅劝说道，继续往上走着。
“噢！”小橘子收回嗓门，和丫头跟在舅舅身后，“没想到这鸟林这么远呢！”
“是啊，”舅舅应答，“你的记忆里很近吗？”
“很近啊，感觉。”小橘子自然接道。
“那还不是因为我经常背你来着！”舅舅笑着说，“忘了吧？”
“噢嘿嘿！”小橘子腼腆道，“这么远还有人去偷抓那些白鹤啊？”
“是啊，为了钱吧，”舅舅叹息道，“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都是贫穷惹的祸吧，唉。”
“那咱家，”小橘子迟疑道，“是怎么提高经济状况的呢？”尽量委婉着。
“噢，呵呵，”舅舅自豪开心着，“我前些年都在沿海城市打工，赚了些银两。”舅舅回答得更委婉。
“呵呵，那这么些年村里出去的多吧？”丫头好奇插话道。
“多！”舅舅应答，“越来越多，村里的年轻人大都出去了！”
“啊！怪不得，”小橘子抱怨道，“都没见到什么青年呢！”
“可不是嘛！”舅舅无奈道，“这两年听说要修路，政府补助盖楼房，少部分年轻人才回来了些。”
“那，”小橘子谨慎问着，“舅舅你是怎么选择回来的呢？”
“噢，”舅舅迟疑了下，“因为你弟弟，唉，你弟弟在家很孤单的，没什么玩伴，村里留守儿童越来越多了，我心里不落忍。”
“是啊，”小橘子心疼道，“小孩还是要有父母陪伴的！”
“对的，”舅舅欣赏地看了看小橘子，“唉，没想到我的外甥女这么懂事了！”
“哪有？”小橘子谦虚道，“舅舅别吹捧我了！”
丫头暖心地笑了笑。
“呵呵，等你弟弟回来，”舅舅欣慰道，“可以和你这位姐姐好好玩耍了！”
“嗯，我很乐意！”小橘子开心道。
不知不觉，已经抵达第一座山头。
“哇塞塞！这么高啊！”小橘子惊叹道，舒缓着气息，“一览纵山小啊！”
“哈哈，你往你右手边看！”舅舅提示道，“那才是最高的山呢！”
小橘子顺势看向了右边，不禁惊叹：“哇哇哇！这座山这么高啊！我怎么没有印象？诶，好像离我们挺远呐！”
丫头也目瞪口呆，胜似老家的最高山。
“是有点远，起码要走个把小时，”舅舅解释道，“因为高，所以看起来近。”
“噢，那鸟林在哪个方向？”小橘子好奇道。
“正对面，前面那座山头，看到没？”舅舅指向着。
“哦哦！看到了！”小橘子正过脸来，诧异道，“还没这座山头高啊！”
“是的，但是那边的林子比这边密！”舅舅解释着，“所以才有那么多滥砍滥伐的人！”
“噢，原来如此！”小橘子转移视线，“诶，你快看，那不是昨天我们去的大水库吗？”说完拉着丫头的手，激动地指示道。
“好像是诶！真大真美！”丫头惊喜附和道，“亮光闪闪的！”
“呵呵，对对对，”舅舅欣慰惬意道，“你看那边还有两艘小船，看到没？就是我们昨天划过的。”
“噢，是是是！舅舅眼光真亮！”小橘子兴奋道，“诶诶诶，那边好像有人诶！”
“好像是，在钓鱼吗？”丫头应和疑问道。
“估计是吧，”舅舅解答道，“也有可能跟我们昨天一样，是去划船的！”
“哈哈，也是！”小橘子解嘲道，“那，那水库里有没有鱼啊，大鱼？”
“有啊，很大的鱼，比你都大呢！”舅舅不以为然，吊足胃口。
“真的吗？水库里有我这么大的鱼？”小橘子感觉难以置信，“舅舅你开玩笑的吧？”
“没开玩笑啊！呵呵，这水库不仅大，而且很深的，至少有20米深，”舅舅仍不以为然，“去年年底就捕获了两条大鱼，一条比你小一点，一条比你大得多呢！”
“真的假的？太不可思议了！那不快成精了！”小橘子望向丫头，寻求惊叹的共鸣，“好像，我们在水族馆里才见过这么大的鱼哦？可那是海鱼啊！”
“是啊，真难以置信！海里的鱼才有这么大吧！”丫头接过小橘子惊叹的眼神，表达出共鸣，老家的水库好像没见过这么大的鱼吧。
“呵呵，不要不相信嘛，”舅舅耐心解释，“这几年这水库里经常出大鱼，就去年的那两条最大，按说湖鱼不太可能这么大的——所以有人说不吉利，今年才有大洪灾的吧！”
“啊？这么邪乎啊？”小橘子眼神惊诧，依然拉着丫头的手，“谁说的呢？”
“道信村里的一个道士说的，离这里不远。他说鱼精出没了，必有洪涝。”舅舅解答着，“但是我不信！”
“嗯嗯，不信，我也不信！”小橘子质疑道，“哪有那么多鬼神妖精说？”
丫头眼神同意。
“哈哈，看来你确实在大城市上学就是不一样呐！”舅舅欣赏道，“不过你外公外婆信哟。”
“噢，也是，”小橘子叹息道，“他们老人家没怎么受过教育。”
舅舅没接话，好像戳中了某些心事。
静默了一会儿。
凉风从四面八方拂过这片山头，秋日的暖阳垂直照射着山顶，四周的草木郁郁葱葱，偶有一小片野菊花隐现在草丛中。
小橘子挪过去摘了几朵野菊花下来，递了两朵给丫头，下意识地闻了闻花香，两人相视而笑。
山脚下遍布着金黄色层层棉被似的稻田，仿佛每两座山之间夹生着一条金黄色长丝带，延伸至远方。
远处的山外山，水外水，村外村，绿外绿，渐变至模糊，尽头处山天一色，苍穹万里。
“好了，走吧，继续上路吧！”舅舅惬意地提醒着。
“好的！让我吼两声！”小橘子顽皮道，清了清嗓子。
舅舅等待而纳闷着，不知小橘子会吼啥。
“外婆外公我爱你！舅舅我爱你！弟弟我爱你！丫头我爱你！岭子村我爱你！”小橘子一鼓作气，一气呵成，回声四面八方荡漾开去。
丫头掩嘴而笑，内心暖暖。
“哈哈哈哈……”舅舅笑得合不拢嘴，“哎呀，我的好外甥女，吼得真好！”
“呵呵，哪里好了？”小橘子故意问道。
“额，就是，就是，”舅舅愣了一下，“会说我爱你啊！懂得表达爱！”
“哈哈哈，”小橘子笑得合不拢嘴了，“表达爱不是很简单的事吗？干嘛要搞得那么复杂？”
“额噢，”舅舅反思了下，无可辩驳，“小燃说得是！”
“哎呀，这座山头真好！空旷开放，无拘无束！”小橘子感慨道，“丫头，你也吼两句！”
“啊？”丫头迟疑了，思忖着，毕竟这不是老家的山，不是大山村的山。
“嗯对了，我再补两句，我吼完就你吼了，啊！”小橘子冲丫头眨巴着眼。
丫头不自然了。
“爸爸我爱你！妈妈我爱你！哥哥我爱你！”小橘子照例一鼓作气，一气呵成，回声荡漾开去。
小橘子长吸一口气缓解，给了丫头个鼓励的眼神。
丫头避接两难。
微风吹拂着，阳光照射着，丫头思虑着。
小橘子走到丫头身边，把两手掌做成喇叭状放到丫头嘴边，示范着姿势，惹得丫头忍俊不禁。
终于，丫头调整呼吸，长吸一口气：“外婆外公我爱你！妈妈我爱你！小橘子我爱你！”声波由弱渐强，以山顶为发射源，向四面八方跳跃起伏着传播开去，宛如一首短歌，飞向海角天涯！
小橘子冲丫头抱了上去，庆祝嘶吼的快感。
舅舅像是魔怔了，凝视着这两位可爱重情的姑娘，心有所想。
“我爱你！”一句简短的三个字加感叹号，从舅舅的肺腔到胸腔到喉腔到口腔，喷薄而出，随风而去，惊动了这座山头。
小橘子和丫头面面相觑，不敢相信地瞅了瞅舅舅，反应过来之后，都跑到舅舅面前竖起大拇指：“舅舅真有魄力！”
“呵呵，向你们学习！”舅舅也竖起大拇指，“好了，我们去鸟林吧！”
“嗯嗯！”小橘子和丫头同时点点头。
顺着山顶下坡，又爬上另一座山头，果然这边山头的树林越来越茂密了。
逡巡进密林深处，忽听得一阵鸟语声，宛如自然界的天籁。
“嘘，我们小点声！”舅舅提醒道，“白鹤们因为偷猎者都受惊了，现在很容易被惊吓走的！”
小橘子和丫头默默点点头，蹑手蹑脚地前进着。
越来越近，高围栏的影子显现出来，近看上面有“余阳县环保部门警告”字样。
三人凑近围栏，向里面一探究竟，只见里面满地树叶上铺着鸟粪，树干树枝上也点缀着白色或黑色斑驳的鸟粪痕迹。
“你看那地面，每年五六月份时会有许多鸟蛋，很是神奇哟！”舅舅饶有兴趣地介绍道。
小橘子和丫头默默露出惊奇的眼神。
没有再听到什么声音，一片幽静。
“现在还比较安静，可能察觉到我们的动静了！”舅舅轻声解释劝慰着，“别急，再等会儿！”
小橘子和丫头眼神答应着，一动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树叶翻动着一片一片。
两分钟左右，猝然一阵白鹤喧哗的声响，从密林深处，从树梢上面，各个方向传来，像是开一场鸟类演唱会。
小橘子和丫头忍不住激动着，互相拽紧彼此的手。
“呐！”舅舅手指指向各个树梢，示意她们俩看。
“哇！鸟窝！这么多鸟窝！”小橘子情不自禁，声音由大到小。
“嘘！”舅舅提醒着。
密林又幽静了下来，看不清深处的色彩，斑驳陆离着，绿影绰约着。
真不敢想象，这是白天，树林茂密的程度，有遮天蔽日的效果。
默默等了许久，有一刻钟左右。
猛然间，白鹤们从树梢上飞下来，又飞上去，有的成群结队，有的又独来独往，在空中转几个圈圈，再回到树梢。
“哇！刚刚唱歌，现在是跳舞吗？”小橘子轻声赞叹着。
丫头抿嘴笑，眼神表示认同。
“嗯，载歌载舞是白鹤的拿手绝活，也是看家本领！”舅舅附和轻声道。
三人都满足地相视而笑，抬眼望着这些孤傲又合群的候鸟们，拥有着自己的世界自己的潇洒快乐，真好啊！
猝然间，一只四脚蛇从小橘子的鞋子上爬过，穿梭进草丛里。
反应过来的小橘子“啊”了一声，白鹤们应声而起，纷纷飞出树梢，盘旋在空中。
“别怕别怕，我们快走！”舅舅提醒道，“可能会有环保部门发现鸟群的异常！”
三人疾步而去，像是做贼似的，一步不敢回头，匆匆穿林过草，一个劲地逃离，结果不知不觉，径直出了这座山头。
三人又回到第一座山顶时，相视而哈哈大笑，猎奇尝新，刺激冒险。
“得了！”舅舅首先解嘲，“好像做了亏心事似的——我们欣赏到了白鹤的情趣，问心无愧！”
“嗯嗯！好有意思！”小橘子接话道，“都怪那条四脚蛇！早不该晚不该，偏偏那时候出来吓我一跳！”
“那你胆子还是挺大！”丫头赞赏道，“就‘啊’了一声！要是我可能会‘啊’两声。”
“呵呵呵呵……”小橘子合不拢嘴，“你抬举我！”
“呵呵，”舅舅爽朗地笑着应和，“好了，回家吧，差不多吃午饭了！”
三人沿着山坡往下走，故事在往上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