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刚刚上工，带班的工头把民工聚集在一起“工地西北角的那个厕所，有五个坑有粪，今天下午需要清出来。有愿意干的吗？一个坑清干净了150块钱”
面对着高工资的诱惑，不少工友动心“一个人150吗？”
“一共150，不管几个人干，均分！”工头瓮声瓮气的说。民工不在有人感兴趣，我见过那几个粪池，是大号的那种，臭气熏天，实在是划不来。工头连续问了几遍，依然没人愿意干，
“一个坑200，愿意干的去工棚领皮裤和机器！都不愿意干，我就去租抽粪车！”工头说完就往工棚走去，芳芳问我“老杨，你愿意干吗？弄好了三个月的生活费就凑出来了！”三个月的生活费！这对我们是一个不小的诱惑。
“唉，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反正干什么也是干，要不咱俩去试试？”在芳芳的眼神里，我看出了他的渴望，毕竟能用一下午的时间换来三个月的生活费还是挺划算的。
“恩！，看来我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我们两个往工棚走去，生怕有人来抢。但是我们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我们的身后只是跟着过来了两个人。工头不以为然的看着我们俩，“你，你帮他们把抽粪的机器找出来”工头对看守物资的老人说。老人在工棚里翻找，找出了皮裤，胶皮车和抽粪的马达。领了抽粪的机器，我们四个人用胶皮小车推到了粪坑的旁边。
黄色的粪便已经溢出了粪坑，成千上万的蛆在翻着跟头，看着就恶心。另外两个工友熟练的安好了机器，我们帮着把塑料管按到了罐车上，开动马达，臭味立刻四溢而出！刺鼻的气味，顶的喘不过气，而我们只能强忍着，不能捂住敏感的鼻子，因为在安装设备的时候不可避免的碰触到了这些人类的排泄物！恶臭，高温，大脑不再是空白，而是在不断的提示着自己，放弃吧！放弃吧！。我看着死死按住管子的芳芳，他显然不会比我更好受。半个小时以后，一个池子已经抽掉了三分之二，但是沉淀的粪便更加粘稠，我们不得不在附近接了一根水管稀释，就这样反复折腾了四五次，才慢慢的见到了池底。更加让我们意想不到的是，这个池体的下方居然还有一个小池子，抽粪的过滤头根本下不下去！
最后，经过愉快的决定，只能决定分成两组，替换着人工清理！当我和芳芳下到池底，恶臭更加刺鼻，我几乎要吐了出来，窒息的感觉让我不得不再沿着梯子爬了上来，在粪池远远的地方大口的呼吸着城市独有的烟尘气，这味道也好的很！芳芳的脸憋得发紫，四仰八叉的躺在裸露的土地上，闭着眼睛，大口的喘着粗气。另外的两个工友，饶是农民出身，下到池底也不得不和我们一样，忍受不了难以言喻的气味。我们四个人蹲坐在马路牙子上
“要不咱们先抽干这五个池子，最后再清小池子吧？”我用征询的目光看着他们三个。
“这个法子也行，一会儿气温没这么高了，可能还好点！”一个穿着带有补丁衣服的工友附和。
“先这么干吧，应下来了活儿干不完，明天还怎么来啊？”另外一个工友无奈的回答。
马达继续嘶吼着，黄色的液体旋转了起来。只有等到罐车去卸货的间隙，我们才能抽空跑到对面单位的厕所里，借着冲拖把的水龙头，痛痛快快的涮洗一下。和蔼的保安并不阻止我们，还给我们的水壶里灌满了凉白开，让我们特别的感动。
太阳偏斜的时候，抽粪的机器完成了它的使命，在喷淋了大量的清水之后，我们穿着厚厚的皮裤分组下到了池底。屏住呼吸，快速的用粪勺清理了起来，好在池子并不是很大，不知道脑残的设计师这样设计是为了什么，每次芳芳在池顶把大粪用绳子把粪桶拎上去之后，我都会快速的用水管冲刷一下，虽然这样会增加劳动量，但是借着微薄新鲜的清水气能够让呼吸好受一点。
活儿是越干越有经验的，随着第一个池子清理完成，我和芳芳加快了清理速度。当我在池顶倾倒粪便的时候，赫然发现粪便里有一只金色的手表！
我用粪勺将手表拨了出来，扔在一旁，这样的手表肯定是报废了。但是我还是有心在倾倒的时候仔细留意着，粪便顺着斜坡堆积在事先挖好的，覆盖着塑料布的池子底部，足够量以后便开动抽粪机器全部抽到罐子里。
当我们清理完第三个以后，其他的两个工友已经清理完其他的两个。“老杨，咱俩发财了！”芳芳欣喜若狂，一个手表，两枚分量不轻的戒指，一个不知道什么材质大概是纯铜的手镯！用清水冲洗之后，发出金属的光芒！
“他们挖出大金表了！”消息向长了翅膀一样在工地上传开，几乎所有的工友都赶了过来，稀罕的看着我手上的“大金表”，正在验工的工头也闻讯赶来，拿在手里仔细看着，嘴里嘟囔着“前几天有个戴眼镜的上班的找我，说过把一个镀金的手表掉粪坑里了，让我找几个人给找找。当时我还想这么大的池子怎么找，没想到今天找到了！”包工头贪婪的摸索着手表，不停地咽着唾沫，似乎要把表给吃下去。
“这不是吧？你看这个表带都褪色了，镀金不会掉色的”芳芳说着使劲给拽了过来，工友们却在羡慕的议论着，后悔当初没有支应这个差事。
“芳芳，咱们报警吧！”我脱口而出，这个想法把我自己也吓了一跳，芳芳和工头显然吃惊不少，工头胖胖的脑袋上血管急骤变粗“报警干什么玩意儿，给了那帮瘪犊子，什么也捞不着！说不定他们找个地方给卖了！”
工头有些气急败坏“对过那不是有个金店吗？咱们去那里鉴定一下，别不是报了警闹笑话”工头看着犹豫的我们俩“鉴定费我出！”
去吗？芳芳用征询的眼光看着我，我也没了主意。
“走啊，犹豫什么！”工头终于露出了自私、贪婪的本质，变得亟不可待。我们三个来到了金店，金店里的服务员闻着我们身上刺鼻的气味皱着眉头，显然很不欢迎我们。当我说明来意以后，服务员复杂的表情，转身在柜台里拿出一方白色的手绢，将金表捏了起来，放在鉴定师的方格里。一番烘干，鉴定之后，鉴定师很肯定的告诉我们“你们这只表的表层为纯金，市场价格在7万块钱左右！”
7万块钱！足以在这座城市买一所属于自己的房子！7万块钱，我不知道这对我和芳芳来说意味着什么！工头的眼睛变红了，如果让他吞下，我想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服务员，您这有电话吗？我要报警！”看着工头的表情，我下定决心，芳芳也愈发冷静的用眼神肯定了我的决定
“你俩有病啊！给那帮畜生！？”工头已经按耐不住，工头过高的声音引起了保安的注意，两个保安拿着橡胶棒走了过来，工头立刻停止了咆哮。服务员顺从的拿过了一部手机，拨通了110。在等待警察的时间里，工头的脸由红变紫，最后变成酱猪肝的颜色。“傻瓜，两个傻蛋！”工头气急败坏的谩骂，我和芳芳无所谓的站在柜台旁边。我心里暗笑着，这里有保安，谅你也不敢胡来！芳芳狠狠地说“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活该！”
警察很快就赶到了，“谁报的警？”
“我！”我在高脚凳上下来，把报警的原因诉说了一遍。警察的脸一改冰冷的色调“好，拾金不昧！”另一个警察做着笔录，“这只金表在哪儿捡到的？”
“我们今天清理粪坑，在粪坑里发现的”
“哦？”第三个警察却拿着类似录像设备的东西一直冲着我们。
“你是谁？”警察问工头
“这是我们包工头，这块工地是他承包的！”芳芳介绍。警察伸出了手，工头急忙握在手中
“你的工人素质真高，我代表我们公安谢谢你了，我们会尽快找到失主，归还给失主。”
“不客气，不客气，那就麻烦你们了”工头变成了一副哈巴狗的表情，他松开警察的手向门外走去
“工头，你能把我们俩的工资给我们吗？”芳芳机警的问工头。
工头转过身“怎么？你们不去工地了？”
“池子我们已经清出来了，想找个地方去洗洗澡”芳芳已经想好了托词。
“你们还拖欠工人工资？”警察恢复了严肃的表情
“没，现在的形式谁还敢啊，我们工资是一天一清，概不拖欠！”工头不情愿的掏出钱包，就这唾沫星子点出600块钱递给了我们俩。我们走出金店，金店里响起一阵掌声。
警察问我“你为什么不自己留着呢？要知道打工一年也挣不了这只手表”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看着前面的工头，有些可怜他，他是不知道这些的。
“嗯？听语气，你俩不大像民工啊”警察三个人都看着我们俩“我们俩是来勤工俭学的”警察怔住了足有一分钟。在这一分钟里，工头已经走远，看着余怒未消的工头的背影“我带你们俩找个洗澡堂子吧，这个工头怎么看都不是个善茬子，你俩别跟他干了”警察拉开了警车。
“我们身上这么味儿”不容分说，警察还是把我们拉上了警车，伴着警笛而去。
澡堂子的大池子里，芳芳带着手镯和两个金戒指，开心的笑着“老杨，你怎么不把这些东西也交上去，争取宽大处理？”
“你才争取宽大呢！这些东西不值钱，我想是找不到失主了”芳芳划了一个水花
“我的这个卖个好价钱，给我妈打一副银手镯，你的这个呢？”
“我想把它加在笔记本里，告诉我自己，这样贫穷的日子不能再有了！”芳芳也萎顿了一点
“老杨，没想到在大学我能遇见你这么个好兄弟，我知足了！我相信，这段最苦的日子，将会成为咱俩最宝贵的人生财富。以后不管境遇怎样改变，你要记住，苟富贵，勿相忘！”芳芳举起了手掌，我也举起了手掌“啪啪啪”击掌为誓！
“咱俩回去吧，时间不早了”我看着澡堂墙上的挂钟。
“着什么急啊，大爷有钱，再来三块钱的，秃噜秃噜你的毛！”芳芳大笑着，一头扎进大池子里。
“你大爷的”我抹了一把脸，滚烫的热水，炽热的刺激着我酸疼的臂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