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女孩从昏睡中醒来,看见眼前蹲着的男子,一脸痛不欲生的表情,发生了什么事呢?
“前辈。”她试着唤了声,同时准备好感戴大恩的台词。
对方微愣了愣,把目光转过来。
同时双手朝她比划着。
“我…听不懂。”他用手语传递出这样的意思。
女孩点点头,似乎也不觉得多惊讶,伸手在怀里找着什么。
然后……她懵了……
此时她身上换了套男人的衣裙…伤口也都包扎好上过药了…
而且…还被洗得干干净净的……
“被看光了。”
羞怯的念头刚刚升起,抑不住的尴尬直接就冲到脸上来,她只感到眼前一黑……
当女孩从破衣堆找出枚玉坠递过去时,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她成功将自己羞得晕了过去。
这世上有被打晕的、摔晕的、吓晕的,却没听过有羞晕的……真史上第一奇女子也。
当然,这话肯定是不能说的,男子在心中笑笑,留意起手中玉坠来。
玉坠显然被作过法的,此时正泛出淡淡的黄光,随着他注意力的集中,刻印在里面的信息攀附而上,竟是用来学习语言的。
这种手法并非复杂,出奇的是内中信息量的庞大。
良久,男子将玉坠递回去,说出在凡间的第一句话:
“鄙人沈宋,未知姑娘芳名。”
文绉绉的,像书生与女妖的故事,女孩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脸颊微红,努力想要表现出镇定的样子,颇为可爱。
“前辈…我叫裴小朵。”
这个人应该是前辈,闭关百年,实力强大,操一口不常用的语调,除了气息让人觉得舒适平常外,八九不离十就是这种世外高人。
但凡事都有例外,仙坑不慎产奇葩,她哪里会知道眼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实际上真的就是二十多岁呢?
而沈宋如此打招呼是因为……女孩之前穿的就是古装。当然这都是不实的猜测,在女孩开口的时候,他大概也知道自己想偏了。
“不用叫前辈的,我比你大不了多少。”
“好的,前辈…嗯?”
女孩眨了眨可爱的眼睛,细长的睫毛一掩一迎,好像没反应过来。
“嗯…我跟你说件事啊…”
古庙不大的门堂中,男子坐到女子身旁,开始与她聊起来。
调养伤势需要几天,几天朝夕相处,足够两人由陌生到熟悉了,小朵痊愈那天,沈宋再次看到傀儡们消失的情形:
女孩打停扣在婉上的罗盘,虚无中出现了数道引力牵至其身,好像要拉她去哪儿…然后下一秒,整个人被吞进虚空了。
纵然有所准备,还是惊得他一愕。
小朵不是这凡间的人,她所在的地方要来凡间很难。只有修为强大的宗师有能力破除空间壁障,又或者借助法器——例如她手中的罗盘,才能暂时在凡间逗留。
通过她的描述,沈宋猜测那是片独立空间,或者位面。但位面迁移的阵势哪会这般小气,答案似乎更靠向前者。
而诡异的是,女孩在凡间是无声无形的,凡人无法看见她,也无法听到她,只有同样来历的人才能与之交流。这让沈宋很奇怪,自身也是异域行者,怎么就与凡人无异呢?
这个疑问只是诸多不解的一个小碎末,他马上就却之脑后了,因为他面前有个终极难题:凡间无灵气。
没错,凡间是没有灵气存在的,这点在小朵口中也证实过。
没有灵气,就无法炼化元气,同时也意味着不能施法。
在魔界时,他为了破开空间费了大量元气,体内储量不足三成,还是有石坛相助的结果。长街一战虽未耗费太多,但也足够心痛了。
而小朵此项倒没有任何问题,她的元气由罗盘供给。
不知她那边破碎而来的强者们,是否有隔着空间汲气的本领。
纵然还是毫无头绪,但情况还未到无法救药的地步,沈宋开始投入到恢复元气的研究中……
泽州市位于长江中下游,区域内水路发达,连居住区都是水道跟矮桥的交错,在这样的城市里,街道与流水有着同等地位。
此时正值杨柳依依,河边石道成了人们解暑的圣地。放眼去,青壮吆卖,老人摊棋,不知哪家的孩子把父母的单车开了出来,一众小伙伴推着攘着去抢。
碧波荫荫,微风细拂,临河坐下,再点上碗冰镇豆腐花,能叫人半日不动。
如果还觉得不够尽兴,包围着城市的陈湖便成了最佳选择,那里不单是渔业者天堂,也是戏水者的天堂。
在陈湖视野最为开阔的小亭中,沈宋正持杆垂钓。
他努力学习做个普通人,除了感知力与拳脚这类与元气无关的动作外,尽量刻制着使用法术的习惯。
至于那天挥手灭掉一群人的行为,他编了个故事:
“五年前,有个老道士来我家,说跟我借把柴刀,我借了…”
“三天后再见到他时,他整个人缩小了几圈,好像被吸干一样…”
“他说刀不见了,要补偿我。我说不用,就一把烂刀…然后他拍了我一掌,我就晕了…”
“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后来就再没见过他了。”
“还有这个。”他拿出原想废物利用的破法器:“那老头给的,用一次就坏掉了,不知道是哪来的伪劣产品……”
不管小朵信不信,只要她不说出去就行,沈宋是个怕麻烦的人,在实力恢复之前,能有多低调就要多低调,世外高人的形象可不是闹着玩的。
之后的日子,悠闲得像时光静止,这慢节奏的城市中,做什么都显得十分从容。除开前几天不熟悉外,他马上就适应并喜欢上了这里。
两次穿越,流离数载,若不是偶尔想起家乡亲友,恐怕会想要住下活一辈子。
此时他也有工作了,在一家古玩店当掌柜——其实是甩手掌柜,店主罗欣开是子承父业的中年人,功力不深,只在无法鉴别的时候请他帮忙。
所以他才能无所事事地去钓鱼,也亏是如此民风,没把人逼着做那些违心事。
相较而言,他的要求更简单,食宿全供一项就够了。老板只道这高人如此淡薄,但哪能不给工资呢?该给的还是得给全,好吃好住的地把他供在家里。
这是沈宋几次押宝换来的尊重,产生的收益足够他半辈子不开业了,每每想及此处,光头的老板都会笑得合不拢嘴。
回想起来,要不是当初自己慧眼识珠拿假货在这高人面前哧溜,引其露出冰山一角,再鼻涕眼泪地央求半天,这日子恐怕过怕过不得这般舒适。
“哈哈哈哈,真是太聪明了~”
老板仰天大笑,吓得刚踏只脚进门的顾客转身就逃。
天色将晚,陈湖上的船只也都逐一回港,夕阳的余晖在水面上形成暗橙色的波光,沈宋收回钓竿,待到日轮完全沉落才离去,今日照例一无所获。
青街古巷,华灯映彩,便是泽州夜景的大致模样。这里纵然算不上繁华,但也不落后,总有几条夜不停擂的欢乐街,此时要出门的话,大多都是往那走。
以这一带为中心,原本是隶属于古代某个地主的庄园,罗欣开祖上还曾当过庄园的小管事。后来历经朝代变迁,庄园几度拆设、分围,逐渐离间了开来,却仍保留着古香古色。
沈宋初时不知,还以为这时代如此韵气,直到看见大框电视上的画面才醒悟,又是场美丽的误会。
有时候,他会产生一种自己已经回到家乡的错觉,皆因两个世界的习俗很相似。
或许两者间真有什么联系呢?或者互为邻居呢?又或者,仅仅是因为计算偏差,来到片相似天地而已?
种种猜测,在这毫无元气的世界里,都无法付诸实际。
他将思绪捋平,沿着湖边一直往回走,耳边传来优美婉转的小调,不知哪家小妞在练歌。凡间的小曲十分好听,地方特色的吴侬软语更是当地女人最美的体现,与流行音乐不同的是,你无法在CD或者磁带上找到它。
许久后,他来到处小院,转身欲进。
“沈叔叔!”
罗欣开的儿子罗樟军冲出来,叫了声又急急忙忙地跑掉了。
“兔崽子!给我站住~”
后面他爸扯着嗓子紧追不舍,沈宋笑着迎上去。
“罗哥,怎么了?”
“小兔崽子竟然把我珍藏的花瓶当尿壶,还不止一个,全都给我尿过了!”
中年人胡乱挥着手中竹棍,显然气得不轻:“......算了,不说这个,我们吃饭去,刚好有事找你谈。”
两人步入院子。
过了不久,罗樟军哭丧着脸回来,准备好挨一顿打换口饭吃。不料罗欣开只是在与沈宋说话,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倒是罗嫂照着儿子的头拍了几下,小没良心的赶紧扒完饭就跑,避免父亲的竹棍留意到自己。
“下个月吗,我们月底动身?”
“对,二十号就要过去准备,我们地方比较远……”
他们说的是九月初举行的古玩大会,在离泽川很远的棠城举行,算是华中地区比较发达的地段,没有直通车,得自行运货过去。
沈宋也是对这次出行很期待的,毕竟想了这么久都没结果,出去看看的话可能有什么发现也说不定,两人聊起细节上的问题。
饭后,罗欣开去训他儿子,沈宋则到楼上露台整理今天构思的内容。
他在寻找一种可代替元气、用于施法的能量,白天时往往因为想的太过入神,鱼上钩后扑腾了半天都不知道。
被不远处的老人提醒过几次后,他索性把钩拉直了,那老头见到还调侃几句,坐在一旁看他怎么钓,然后半天不见一条鱼上来。
“你这小神棍!”
老人笑着骂完,邀他一同去吃茶,两人便算认识了。
星空如梦,夜晚总会令人变得多愁善感些。想来到凡间也快满一个月了,从前的记忆好像有点陌生起来。
失踪数年,不知远方的亲人可好?他落下最后一笔,轻微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