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不是正宗南京人，但十几年光阴，一半是在南京度过的，南京话也是会几句的，偶是蓝鲸人nl不分诶，张嘴就来：“榴莲先生里边请。”
流年径直走向法国来客的位置，我一脸懵地跟过去，向他缓缓摊开菜单，他把菜单又递给了法国人。
几个意思，你个口舌健全、思维正常的中国人不点单，让对面的法国人点啊点？尽管我的面部表情异常丰富，可名为流年的仁兄愣是没抬起头来瞅我一眼，倒是对面的法国佬想笑又不敢笑，膝盖都撞上了桌底，不知道他疼否。
清清嗓子，法国人伸出手指在菜单如海鸥滑翔般轻捷几点，我努力地在行驶自己N久不用的巡航舰奋起直追，无视他满脸荡漾的笑容，瞟一眼他点的单，复述一遍，继续保持万年不变的微笑道：'Okay，wait~for~a~moment.'
吓死我了，清什么嗓子，我还以为他要蹦法式英语了。
把单下给店长，环顾店内，猫咪懒洋洋地缩回窝里，摇着尾巴打盹，顾客陆续推门而入，四处充斥着温馨的咖啡香和猫咪的呼噜声。
没功夫歇息，拿着扫把四处游走，手机兀自响起，我缩到角落里接听：“——喂？”
“嘿，小汐子，粗来喝咖啡！”电话那头超大的声音引来众人侧目，比开了免提还要大上几分。
“......我在咖啡屋打工，而且我不能喝咖啡。”
“就给十五分钟。”
“不行，我挂了——”
“别别别，我发誓有好货色，赶紧的！”
“真的？不会又像上次的酱油汤立轴吧？”
“不不不，不会的。”
“那前次的微波炉可用塑像？”
“……你赶紧给我死出来，这回不一样！”
上次小伙伴给我带了个六尺长带有异味的立轴，兴冲冲跑去古修中心洗画，结果整个修复室弥漫着久久不能散去的酱油味，据说还是海天牌的黄豆酱油，当日修复室提早下课，多数人不约而同地去校食堂点了份阳春面；前次带了个丑的很有特色的泥人来，头顶一个洞，底下一个洞，不知道是干嘛的，凭它丑得扭曲的造型，大概也许是真货吧，带去给陶瓷老师瞅眼，老师立刻就笑了，说这是个筷桶，洞口边沿还写着微波专用，至今我还没弄白为什么一个筷桶要微波专用；前前次弄到了个雕得还算精美的玉石章，屁颠屁颠过来让我教她用朱砂印泥，我先给她示范了一遍，轮到她“bia”玉石碎了，后来经我的检查，这个章是用502之类粘合的，前前前次……
她说有好货色，我难得想呵呵。
匆匆忙忙去员工间披个披肩，迎面对上某位才从洗手间钻出来的仁兄，他上下打量我一番，咧嘴打趣道：“呦，打扮这么隆重去见男朋友啊？”
“嗯，你可下从洗手间出来了，柜台缺人呢。”我懒得解释，跑下楼梯，在街边无数的自行车中堆中来回扫视寻找一辆浅棕色的摩托，棕色的没看见，工作服还给车把手勾了下，郁闷兮兮地转身往角落走出没多远，身侧便响起一阵轰鸣声，不用说，自是货源到了。
“呦，小汐子~おひさしぶりですね！”
我懒踏踏地窝在某辆自行车后座背朝好少年，点个头算是答应，接过小伙伴手中的饮品，看她以灵巧的体操动作撑过那辆蒸汽朋克风的老式摩托，抓起原本要给我的那杯黑咖啡“咕噜咕噜”地往下灌，不出十秒呛了个半死。
好丢人，我不认识她，天知道她又在咖啡里加了什么......默默起身朝回走。
“咳咳咳，喂，舒雨明汐，你也太绝情了！”
咳嗽的同时还能用震耳朵的分贝说话，整个广场的生物都知道猫咪咖啡屋的常驻打工人员的名字了。很多道目光同时射在身上，当然我会一一回敬的。
停下脚步转身俯视某女咳得屁股朝天，红脸关公般西子捧心。
“有点平，”我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军绿色衬衫敞开的领口处露出的蓝宝石吊坠和大片雪白皮肤，包括探出边来的浅粉蕾丝内衣，一眼便知是加厚款；还是臀部有看头，不指望出现屁股上顶着晚霞的奇景，翘挺的蜜桃臀也挺养眼，“不是绝情，是嫌弃。”
某女瞬间抱胸跳起，两腿扭捏地并在一起，抱怨道：“你去死吧，你个色女！”
“哦。”再次朝咖啡屋移动，抿口今天的第二杯奶茶，醇厚的香气萦绕舌尖，温热的水汽不着痕迹地提醒我，该换冬装了。可能是老了，体表感知能力下降，最近几个月，三十几度可以穿毛衣，天气转寒却又不合时宜地穿短袖，我相信绝大一部分是懒得收拾才拿出来不久的夏装。
“舒——雨——明——汐，你给姑奶奶死回来！”某女向后撅臀，两手向后伸的更远，前倾的脖子和脸用力朝前拱，闭眼嘶喊，仿佛再狠点便能将我碎尸万段。
“啧啧啧，”我苦笑地摇摇头，悲天悯人地瞥一眼她道，“林致雅，想你也是个大家闺秀，这姿势在日漫里是很萌，可你做起来——”
“做起来怎么样？”林致雅的瞳孔里都闪烁着即将受到赞美的星星，她确是有资本，相貌标致，模特身材，体操冠军，柔道散打样样精通，比那些个中看不中用的傲气花瓶女好太多，但我还是要说：“你当你是母鸡孵蛋呢，还是卫生间如厕呢。不不不，那副姿态应当是在乡下茅厕蹲坑，不幸把手机电量用完的......表情。”
没等我吐槽完一个物什便冲脸飞来，恶俗的大红色不可降解塑料袋正中右颊，滑入臂弯中，林致雅怒火冲天地跨上摩托，在轰鸣声的伴奏下语速极快地吼出以下字眼，我相信她的原句没加标点符号：“去死吧你个蝮蛇女东西送到你不走我走别让姑奶奶再见到你再见再也不见”
如果加上标点符号，恐怕是连篇的感叹号。我倚在咖啡屋门口眺望林致雅在拥挤的自行车堆中穿梭的身影，抿口奶茶，掏出手机特别中肯地向她发去QQ消息：『下次记得穿二分之一或者四分之三的全罩杯太没看点下次有货给我拿元书纸包还有我要纯奶茶你擅自加了布丁红豆还有内衣要穿成套的你的白蓝条纹小裤裤非常抢眼。』
林致雅收到消息后速度明显慢下来，看向手机屏明显身形一滞，连带摩托车朝一头栽，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左顾右盼一番后伸手到后腰迅速向下拽衬衣，加速逃逸。
5分53秒，店里的钟证明跟林致雅收货六分钟足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