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万物本为一体,高低等级皆浮云,但偏偏世人都爱追逐着缥缈虚幻的浮云。
他们各自戴着虚伪冷静的面具,面具底下是歇斯底里的狂叫与争夺。所有人都露出獠牙去啃食,去喝血吃肉,他们所在乎的到底是什么,似乎连他们自己都不甚明确。
那青年男子依旧闭着眼,额上烫出了汗珠,他犹豫,甚至是恐慌。
忽地,把心一横,颤抖的手触碰在无色的水晶球之上。在这一刻,他似乎有着前所未有的轻松,似乎有一扇无形的屏障横在了他与外界之间,他感觉到惬意、温暖和安心,这屏障挡住了黑暗阴鸷,覆盖了嘲笑和挖苦。
浩然天地之间,只剩下他徐山一人,恍然之间,他成了万众瞩目的王!
再一晃眼,冰雪国度,寂静冷清,他依旧是王,心底悲怆,冰冷惨败的天空飘散着一缕缕悲凉。
他仿佛隔世千年,轻轻睁开眼,城还是这座城,人还是那些人,而他却不是自己看到的那一个王。他苦笑一声,只笑自己是痴人看梦,眼底埋下的一抹凝重化作无声的失落。
他在期许什么究竟什么呢?冷枚忍不住想到。那人的紧张、不安、宁静、满足、孤单和最后的失落全然收进眼中。
“哈——真不知道这人是哪城的?”
“对呀,非得出来丢人…”
嘲笑谩骂之声此起彼伏,没有一人出言相助,冷枚又抬眼看看三塔的人,灰色的外衣里躲藏着灰色的灵魂,木然却又安乐,这漫天的讥讽反倒像是绕人心弦的歌曲悠悠落到每一个人的心上,就连着一旁的未央和孤惗亦是一脸的淡然。
难道这就是应该的吗?难道这就是我所要依赖的世界吗?
也许是兔死狐悲,也许是独在异乡,又也许冷枚是在这青年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顿时只觉得心底荡起一阵酸苦,心竟跟着一阵莫名的疼痛。
但不论什么事,总不能如人心愿。有时候,明明是一件小事也能弄出个一波三折。
就好比冷枚自己一样,命运之神总在把她扔给深渊里的恶魔的同时,也偷偷给她开了扇窗,一扇能透进阳光和看到希望的光。
冷枚微微一笑,心底泛起一丝甜意,眼角却闪过微微苦意。冷枚心里不自觉地闪过一句话:看来这老天不仅仅是爱和自己玩笑呢!
就在那青年男子颓废之际正要下台之时,台下的的谩骂却突然停了下来,寂静,沉默,死水一样的没有荡起一丝波澜。
众人只见那灰色的试灵球骤然一亮,闪出明耀的光彩,定神一看,湛蓝一片。
一息沉默见,鼎沸的人声冲天而起。
蓝!纯净的蓝!没人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比任何人都渴望着这是真的。
因为在这南方,被人鄙夷的南方,出了个绝世之才。绝世之才不再属于家族,也不属于哪一个城,而是属于整个十二城。说得不好听一点,这人属于十二城的共同财产,有了他,他们南方十二城才有与东边和南边平起平坐的资格。
不会有人质疑,更不会有人反对,这是习以为俗的祖令,更是不容置疑地三塔令。
欧阳领事脸上现出一些惊讶,但很快就恢复常态,脸上难得的一笑,但那笑却让底下坐着的冷枚看得心里一惊。
男子转头望去,眼里也是一惊,只见偌大的水晶球中一片片蓝色的水花好似波涛汹涌,外层的保护罩如同海岸一遍,一层层巨浪翻涌而过,自身的深蓝色彩盖过了上空的蔚蓝。
在这璀璨的时刻,似乎所有人都忘了呼吸,压抑却又兴奋的气氛之中传出欧阳领事的声音,“试灵第一场成绩:蓝级高阶!”
这一声宣布,就好似拍桌定案一般,没有欢呼,各人还沉浸在震惊之中。天地之间剩下的依旧只是他一人。
在全世界都寂静时,只听得一声好,和“哒哒哒——”的手掌相碰的声音。那男子随着声音注意到了正襟危坐的一妙龄女子,她微微一笑。人都是从众的,在冷枚拍手叫好后,各种夸赞和震耳欲聋的掌声铺天盖地向台上的青年男子卷去。
男子顿一顿,像是在对所有人说,又像是在对冲自己微微一笑的冷枚说:“我叫徐山”。
冷枚脸上依旧是淡淡的一笑,只听旁边的未央开口:“这人有意思,想必以后也是人中龙凤”。
冷枚笑一声,调侃道:“原来未央姑娘还会看相来着”。
“彼此彼此,其实会看相的又岂止是我未央一个人”,未央意有所指的反驳说。
还不等冷枚继续开口,就听见一声:“徐公子,这边请——”
试灵达到蓝级的人自然不会再次回到原来的位置去,只见徐山点点头,坐到了那三塔弟子所指的那个位置上去。
试灵一轮又一轮的进行着,安详,平静,自第一场后,再也没有所谓的大起大伏。
浓郁的蓝已刻印在众人心间,无可比拟。
透明的试灵球中偶尔闪过浅淡的黄。若没有那徐山,就算是一丝浅淡得若有若无的黄自然也会炙手可热,那人也会成为十二城或是某一个城的新宠。
但错就错在时间和机会,试灵人虽心有不甘,但却无可奈何,在报出名字以后,默然的回到原位。但那人并不是如同徐山那般孤苦无依,孤凄寂静,还反倒有几分热闹,至少他不是单薄一人。
“公子真棒,竟然是达到了黄级!”那人听人呢恭维,脸上自是一喜,但随之又显得无比的落寞。
“黄级有什么用,没看见人家是蓝级吗?”不等男子回应,一苍老单调的声音便响起。
“老爷——”,旁边的妇人扯扯那人衣服,希望能有所劝解。
“罢了罢了,本以为令儿是最大的黑马,但谁能想得到?”
“对呀,就算这样,也丝毫影响不了冷儿进入三塔成为内门弟子为我黄家争光啊”,听了妇人这话,这人脸色也才有所好转,安静地继续看下去。
台上的试灵球在一场又一场的测试之下似乎活了起来,内里不断变幻着色彩,或深或浅,或明或暗,或躁动或安宁,或活跃或死寂…
它就像是一面幻境,一面似乎可以看到过去或是未来的幻境;它又似乎是一面心境,心境之中折射出那个最真实的自我。
有人看到的是和乐融融,有人看到的是支离破碎的血腥,也有人看到的是独自一人黯然神伤。
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
无论谁看见了什么,好的还是坏的,和乐的还是痛苦的,都只是昙花一现。冥冥之中只有天意,谁也不愿去深究,去打破心底的那一潭死水。
那只是一瞬即逝的秘密,不是记忆,胜是记忆,掩埋于心底。
“未央,你也要进入三塔吗?”
未央听着冷枚突地管自己叫未央,悄悄省去了姑娘那两字,冷不防地一愣,但对于这小小的改变未央却并不觉得冒昧和不适,这其中似乎还透出一丝安然和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