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千回百转,一股苦寒之气,自下由上而生,直泛到心口中!突然想起康熙说的,梅花香自苦寒来,难道非要我受尽“苦寒”,才能得到所谓的花香吗?梅花香自苦寒来,再一次的,我细细琢磨着康熙的话……
然,依旧如过去那般,没有想明白康熙究为何意!也没有给我多余的时间,颐婷匆匆叫来了幽红,我给颐婷使了下眼色,让她叫屋里的人都退了。颐婷虽是忧心,但还是照我的话做了。屋里只剩暗香浮动……
慢慢地直起身子,眼光瞬时锐利地扫过幽红,许久,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仔细打量着她,我在赌,赌她的心性,赌她的话,更赌她能不能给我一个答案。须臾,幽红先启开口,“格格找幽红来,定是有事要说,可格格为何一言不发?”言语依然恭敬,但饶是如此,还是让我听出了她话里的疑惑。
我浅笑,明眸转动,但目光仍没有离开她的身上,咬了咬红唇,“幽红,我很想知道,若是你知道了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你会怎么做?”虽然我不确定我的月事为何会晚,但这一试探是免不了的,宁可问错也不要放过。
先是一怔,但随即幽红便抬起了头,“格格,幽红什么也不知道,自然也是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有看到。那怎么会有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出现呢?”她回答的很平静,但眼眸始终没有正视我。
如水清风般淡笑,“说得好,是啊,没有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但若是让外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呢?”话音一落,双眼既怔怔地看着她,我在想,她会怎么说?从她上面对我说的话,我想她是一个极明事理的人,断然不会多嘴于不是自己的事情,皇宫中的事事非非,又有几个人是干净的呢?明哲保身方是智者所为。
幽红转眼看着我,微微开口,“若是如此,定不是奴婢所为,格格不记得吗?奴婢说过,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又怎么会去多什么嘴角呢?”我定睛看着她,她亦不闪我的目光,坦然地受着。
默了会儿,眼眸闪烁,我缓然地伸出一只手,“我知道你会些医理!我要你帮我把脉。”诚然,幽红没有多问什么,也没有问我为什么不召太医问脉,只是上前了两步,指间搭上了我的手腕,我默然问,“我只想知道,我的月事为什么会晚了六七天?”
她诊了一会,蹙了蹙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珠帘拉动,一习明黄色出现在了眼帘中,此时收手,已是徒然,我纳闷着为何没有人通告,康熙就走了进来。正欲混淆视听,起身问安,但被康熙一把拦住,显然他看到了幽红帮我把脉!心中一惊,他有没有把我说的话都听见了?应该没有,我在说话时,没有听见屋门吱嘎的声音,按自定了定心,不要自己吓自己,转而让幽红先下去。
“身体不舒服?”康熙淡淡地问,“为什么不叫太医诊一下呢?”我心里直发堵,掩笑道,“回皇上,汐月觉得没有多严重,只是有些头痛罢了,不用劳烦太医走这一遭了。”此话虽是牵强,但细细想来,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愿康熙不要再把这事情给追问下去。
康熙深看了我一眼,看得我有些发毛,一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果然,“那怎么行,小病不注意,就会拖成个大病,不要仗着自个儿年轻,就不重视这些。”此话语重心长,竟让我无从反驳,只能暗声道,“皇上说得是。”
如此,康熙转身吩咐李德全去宣太医,我的心一寸一寸的冷下来,不知道能有什么办法挽回,只能尽力的把康熙劝走,不然,不然我最害怕的事情一但发生,我不知道会引来什么样的后果,是死还是什么?这是不能容于世间的事情……
强颜一笑,“皇上,既然太医一会就来了,那皇上就先回去吧,汐月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情,耽了皇上的大事。”若说我信佛,没有哪一刻,我这样的虔诚过,我真的是希望,康熙能就此离去,能就此给我一个喘息的机会……
然,一句淡语,破了我天真的想法,“不忙,等太医给你瞧完了,朕在回去处理政事。”哄然一下,脸色极为难看,若是太医看了,没什么还好,若是有什么,我真的不敢想……我阿玛会怎么样?我额娘会怎么样?姐姐该怎么办?还有他?我不能让他受到任何打击,即使是为了我也不行……
就这样,怀着心思,不满一刻钟太医便赶了过来,我狠狠地闭了眼,心绪已转过万千,我断然不可能害了他,若是真的有什么,也只等来世了,来世我定会认得他……
“请娘娘伸出手来,好让下官诊脉。”一个苍劲的声音传了进来。都要来了吗?脸色白着,一滴泪珠从脸庞滑落黯然隐去,不曾被任何人看见……
很久很久,约莫觉得过了一个世纪,太医的手,从我的腕上挪开,最害的一刻要来临了吗?我等着宣判,等着一个结果,等着想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梦,都不是真的,我什么事也没有……
“皇上放心,娘娘乃是忧思过甚,以至于月事晚期,才引致的头痛,这并不是头风症的症状,服几帖药即可,不是什么大病。”说着,跪在地上等着康熙再次发话。
一时间,我枯死的心一下子又雀跃起来,原来真的是我的幻觉,我没有,我没有旁生枝节,更没有为他引来任何祸事!旁生枝节?我没有!康熙的话并没有应验。
依旧苍白的脸上已然有了些许血色,淡言道,“如此多谢太医了,幽红。”我朝着珠帘外叫着,幽红走进后,我转而吩咐,“跟太医去太医拿药吧。”幽红向我福了福身,转而请太医走了出去。
我自缦布内走出,浅笑道,“皇上,汐月说了没什么吧!但汐月还是知罪,为了这么一点儿的小事,扰着了皇上。请皇上恕罪。”我幽幽地蹲下身子。
康熙淡笑,“没事就好,这没有什么罪不罪的,好好服着太医院开的药,良药苦口利于痛。”说着转了个身,给了我一个背影,“好了,本来是想找你来下下棋,既然你不舒服,那朕改日再来吧。”而后对着李德全,“回东暖阁。”
我再次蹲下身子,“汐月恭送皇上。”
“格格,服药吧。”颐婷把药端到了我的面前,我蹙了蹙眉,但还是接起,仰头把药喝尽,对于药,生病时我是不会拒用的,不在于药苦不苦,而是想要有一个好身体,就要乖乖地用药,毕竟这里不是现代,生个小毛病有时也会致命。
颐婷适时提醒,“格格,太医说了,这药有些烈,用完一段时间后,可能会下腹绞痛,下身也会出血,但格格不用担心,那只是用药帮格格疏通些污物。”我点了点头,“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夜,明月皎洁高照,下腹突然传来一症痛感,我弓起了身子,刚想叫人,但一想到颐婷对我说过的话,到了嘴边的喊声,咽了下去。痛感越来越强烈,我的手用力的抠进的被褥,蓦然觉得下身一阵湿热,痛感渐渐地消失,随即一人像失了力一般,沉沉地睡了下去……模糊中,只听到颐婷在叫我,朦朦地睁开双眼,觉得身上一阵清爽。
颐婷浅浅一笑,“格格昨日睡得极沉,我怕格格睡得不舒服,所以帮格格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说而,转身从凳上端起了一碗药,“格格,这是今天太医院开的药,说是再吃两三天就可以了。”
接过药,依然是一饮而尽,皱了皱眉,把碗递回给颐婷,“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看了看天色,已是大亮,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遂开口问道。颐婷接过碗放妥,伸手扶我站了起来,细声答道,“辰时刚过。”顺着颐婷的力,我起到桌边坐了下来。
过了良久,我才开口,“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坐一会儿。”说着,眼眸不再对着颐婷,而是朝着一个点,定定地看着,怔怔地对着……
几个月如华梦一逝,秋过冬来,又迎来了新的一年,大地如银装素裹,放眼眺去,无边际的都是白色,今年的雪,下得特别的大,雪花如鹅毛般雪白,如松枝般轻柔,如雨珠般密集,如楼兰般梦幻……慢慢地伸出手,接着这一片片的眼,虽冷但我却笑了。
下雪的天特别地寂静,不愿呆在屋子里发霉,遂出来走走,但也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大的收获,眼前出现了一整排的冰凌,玲珑剔透,每根都很长,有的垂直着,有的斜侧着,更有的,薄薄的一片,像面镜子。好些年没有见这东西了,在现代冬日为暖冬的较多,所以很少见到冰凌。看着它们一个个都悬在了屋檐的边上,像一根根的铁柱,我不由的想起了大牢,牢内的铁栅栏不也是这样排列的吗?
因为冰凌垂得很长,所以我一抬手便能摸到凌间,一阵刺骨的寒冷,让我缩回了手……大牢,其实我很不愿意想到这些,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想起了今日在大殿上的赐婚……
去年八月因为旱灾所牵出的贪污案,由胤禛和八阿哥同查,八阿哥在查的时候,主张放宽,银子缴回来,就算了,可谓是破财消灾。而胤禛则主张一查到底,不管有没有把银子吐出来或是补上,只要和这案子有关系的,一律都要查到底,绝不姑息。康熙的态度,倒是与胤禛一致,彻查!而在这个案子里,钮祜禄凌柱因刚正,很是得康熙的赏识,因而康熙命他协办。为此,胤禛还有八阿哥都极力的拉拢于他。
我曾和胤禛说过,要拉拢凌柱,娶他的女儿是最快的方法。我告诉他,如果他按我说的做了,我不会怨他,这是我自己选择的!但他想成功,想让这个案子得到康熙的赏识,凌柱是不可缺少的。既而就出现了,今日在大殿上的一幕,他请求康熙赐婚,康熙大悦当场赐婚……
一切都如历史发生,但究竟是我促成了历史,还是历史成就了我……
庄生晓梦迷蝴蝶,庄周梦蝶,一切皆如是,但究竟是真成了蝴蝶,还是入梦而已……
赐婚,圣旨,龙心大悦,钮祜禄凌柱之女钮祜禄晓叶,赐与皇四子胤禛为格格,但一切仪典,按封侧福晋进行,可见康熙此时对凌柱的重视。
皇四子胤禛为格格,一切都如我知道的发生,但可笑的是,我竟然不知,我的归宿是为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