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月,怎么了?颐婷都和你说了什么,瞧你一头的冷汗。”不知何时,姐姐以挪步走出了屋子,这时,正抚着我的脸,见我不答,她转身对着颐婷,厉声道,“汐月不说,颐婷你自个儿说,你刚才和格格说了什么,让她的脸色一下子这么难看。”鲜少见姐姐发脾气,可这次她却生气了。
“我,我,我……”颐婷诺诺地看着我,却又不敢说出来。
见姐姐这样,我就敢断定,姐姐还不知道事情的内因,只认为这是一个巧合,那我又何必给她增添烦恼呢,强行牵动着嘴角,扯了一个稍弯的弧度,“姐姐没事。只是愣着了。”说后,对着颐婷,“你先去做事吧。”
颐婷如得到特令一般,倏一下,就跑了,姐姐想叫住她,却不料被我拦住,耐着性子,“汐月,你不想说也罢了,这下还把颐婷给打发走了,你不是存心要我担心吗?”急急地瞥了我两眼,用手指了指我的鼻子。
我陪笑道,“好了,姐姐真没什么!只是颐婷的话让我有所感触而已。别多想了,进去吧。”嘴上说着,手已拉着姐姐回了屋子,但姐姐这次倒未听我的,而是一把把我拉住,“汐月,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想说的话,你不说,我也不能迫你,但我相信,你不说,有你不说的理由,姐姐也不能帮你什么,只能你自己想明白。”话语意味深长,眼神幽深不绝。
“我还能说些什么呢,话都让姐姐给说去了。”哎了一口气,“我们进去吧。”刚想再次伸手,姐姐又制住了我的动作,“我就先回去了,就不陪你用午膳了,你……好好想想吧。”还没等我反映过来,姐姐就留给了我一个背影。
经她那么一番话,我更加的肯定,她——不知道,事情会发生到这么糟,一发不可收拾。
残残点点,零零星星,稀稀落落,一块块的,我想捡起,我想把事情的原画展现,想知道我的命运,可我知道,我不能。没有人在了,抬头看着。慢慢地蹲下,拾起一根树枝,随意的,在地上,画着一个个的问号,数不清,也——数不完。
“格格……”颐婷不知何时靠近了我,欲言又止,“真的不告诉四福晋吗?”她担忧着,与我一道蹲下,若是从院子的上方,向下俯视,那就会看见,两个像是迷路的女孩,迷惘地蹲着……
清冶如镜的一笑,似乎有些凄凉,“该知道的,总会知道,不该知道的,怎么样都不会知道。这件事情姐姐早晚会知道。”默了一会儿,才顿顿道,“我不想,我不想她从我的嘴里知道这件事情。我不想,她从现在开始难过。所以,我宁愿她是担心。”
颐婷默着,我不说话,她也不说,只是静静地陪着我……良久,“我想,我或许可以去问问十四。”也不等颐婷回应,喃喃地,许是一个人自言自语,突然,刷地站起来,向门外头奔去……
门外的太监看见了我,忙跪地请安。“行了,行了。起来吧,你们爷在吗?”我急匆匆地问。那人儿还算机灵,“在,格格要找爷,需不需要奴才去通报一声。”
甩下一句,“不用了。”我的人就直往里冲。绕了个前堂没找着。正欲经过甬道,朝后堂冲去,不料,碰的一下,撞到了什么东西,人反弹性的往后俯去,一只手拉住了我,幸免了后脑与大地的接触,站稳后正欲道歉,毕竟是我走路横冲直撞的,可一抬头,就看见了十四戏谑的眼神,“怎么?有什么事能让汐月格格这么想见我。”
抚了抚有些肿痛的额头,“有事想问你。”我直接道明了来意。
他深深地看着我,想把我看透,最后冒出一句,“有什么话,进我屋里讲吧。”说完,转头走往后堂,我忙举步跟上。
点了点桌子,帮我倒了杯水,“坐吧。想问什么。”他的表情让我什么也看不出来,真是难以猜透。默了会儿,顺了顺气儿,我有些试探道,“什么都说,不能瞒我哦!”
十四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用着深遂的双眸,直愣愣地看着我,举止也不似往常,良久,沉吟道,“好。”这一声,好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定。
纳了口气,“我想知道,选秀是怎么回事?或者是,你知道的更多?”直觉中,我认为他知道一切,因而我所有知道真相的希望,都在他的身上,“我……是谁挑了这事?我不相信皇上随随便便会做出什么决定。”想必他这么做是经过权衡的。
他眼锐如鹰,目光犀利地看着我,“我也不瞒你什么,你真想知道?”我狠狠地点头,生怕他一下就反悔。
时间一分一秒的叠过,寂静的空气,一寸一寸弥漫,“是……”他开口了,“是太子,你会落得如此,有一部分‘功劳’都是他的。”他说得很平静,但越是平静,我就觉得越是奇怪……
太子?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一共才见过他几次?有交集的一次,好像也只是在八阿哥府上,为十四庆生那次。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他想打击谁?康熙那么精明,怎么会任由太子耍手段?还是这根本就是康熙默许了的?
真是一环扣着一环,刚解开一个环,又冒出了很多新问题。
长叹一气,“不光这样,你姐姐会嫁给四哥,多少也是因为他!”一桩事还未解明,十四又朝我颗绝响的地雷,怎么会?我一直以为,都是我害的姐姐,不然她也不会嫁给四阿哥!如果当初不是我坚持要进狩猎场……我……什么也想不明,什么事情一下子都绞在了脑海里,反复巡演着,再一次的,让我痛起来……只觉得能吸进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脑袋越来越混沌。手死死的抓住桌角,指尖一阵阵地泛白……
低声轻喃,像是抗拒着什么,“不……我不信,姐姐会这样子,是我害的,当初不是我进狩猎场,你就不会差点把剑射到我,四阿哥也不会因而救了我,姐姐就更不会……”此时的声音,已有些哽咽,我喘着,再也说不下去,闭着眼,泪——肆意地流着。我一直都认为是我的错呀!
只觉脸上一阵清热,十四用着指腹,一滴一滴地抹着我的泪,“不是你要听的吗?别哭了,别……哭了……”他默然,道“你难道就没有想过,那只兔子怎么这么巧就在那儿,而更巧的是,为何我和四哥在同时也会到那儿……你没有想过为什么吗?”他一点一点地讲给我听。
“我……那他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下马看兔子……”这一点,没有人可以料到,连我自己也说不准,许是一时兴起,也说不定……
他冷冷地笑笑,“是没有人会知道,可是一次不成,不能有第二次吗?而就当时你那兴奋劲,一定会下马的。而我会去猎那只兔子,也是太子与我说,他看见了只兔子往那儿跑了,我才会追去……我想四哥,那儿也是这样……”一件看似意外的事情中,竟有着环中环……手捂着嘴,我不敢相信……
“所以,四阿哥会救我,是意料中的。”我麻木地说完了,十四未说完的话,“可是太子,为何要千方百计的这么做呢?”
十四站了起来,“很简单,八哥喜欢你姐姐,而太子很讨厌八哥,因为八哥礼贤下士,在江南才子中,有很高的口碑。”顿了顿,“而他似乎*爱女色。所以……”他没有把话说完,我就明白的差不多了。
忍着痛,再问,“那我呢?”顿地一抬头,“那我呢,他有什么理由对我这么做?”此时的我,声音已有些歇斯底里,手拼命地抓着衣领,胸口的疼痛一阵阵泛着……
漫延着……
“这次南巡期间,你出宫去八哥那里,可能让太子的探子看到了……”他的声音越来越沉,沉到听不到咚咚的回声,“可能太子以为八哥没能娶到明月,遂继而对你有了好感……所以……所以才会……”他终究没有把话说下去。
我哽咽着,“所以,所以我才会成了这场猜测下了牺牲品?!”哭笑不得,苦笑着,“那与四阿哥无关?不是因为我和四阿哥……”
“不是。”话未说完,十四就打断了,“不是,四哥是站在太子那头的,太子不会那样对他,况且那次八哥府里头的事情,掩得很实,没有几个人知道。”默然一下子,又静了下来……
已转低身喃喃,“那太子他,到底想怎么样……”声音渐渐转无。
“怎么样,让你选秀,无非就是想让你做他的侧妃!”我一惊,为什么与我知道的不一样,暗暗地,我终究没有把我知道的话说出来。
因为我说不出来,小小的,还是想骗着自己,颐婷错了……十四也错了……
“下雨了。”转头看着窗外,轻轻低吟,“倦眼乍低缃帙乱,重看一半模糊。幽窗冷雨一灯孤。”好乱……
好乱,为什么前方的路还是一片模糊……
侧妃,贵人,究竟哪一个是我的归宿……
真是幽窗冷雨一灯孤……
幽窗……
冷雨……
唯有我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