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一瘸一拐的影子的确是多尔。、
战歌招呼人七手八脚的把他弄进来,发现他早已奄奄一息。多尔后背上插着一柄巨大的缝合活尸钩子,而伤口里不怎么流血——应该说已经没什么血可流了。
“哈哈……哥布林的……东西,果……果然坑爹啊。哈哈。”多尔用眼神指了指自己脚上炸裂的燃气推进鞋垫。
他所指的这种燃气推进鞋垫,是一种由哥布林制造的加速设备,端得称得上是黑科技。它能够大幅提高使用者的奔跑速度,配上他们独家研制的滑翔翼,甚至可以小飞那么一段。但是哥布林这个种族,与其在科技领域才华横溢的名声不相上下的,还有他们出了名的不严谨和得过且过。有段日子,哥布林制造的安全事故在各大邦国中闹的沸沸扬扬,以至于任何绿皮产品,都被贴上了“不靠谱”的标签。
“别忙活了。”多尔自从躺倒在哨塔里,就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张合了一下眼睑,示意急的都要吟唱神圣赞美诗的维尔别白费劲了。“省点法力,听我说。”
“这是萨恩多的箭壶。明天你们可能在前线看到他吧。我跑的时候,哀嚎亡女正在把翘辫子的老萨变成什么可怕的东西。”多尔仿佛很着急,喘着粗气说。“没有找到救兵。金洲之喉,凯文雷克……都完了。可是我们找到了这个。”他指了指箭壶。
战歌打开箭壶,从里面抽出了一张老旧的羊皮地图。地图上的线条经年日久,已经有些模糊,不过还是能一眼认出,这是一张前霍里格兰王朝时代,天灾平原的地图。地图上在安什法尔郡墓地的位置画了一个红圈,然后延伸出一条虚线,一直穿越瑟拉莫特山脉,然后在塞文里夫谷地中的龙眠山谷某处,又画了一个红圈。
米维娅喂多尔喝了一口水,让他整理了一下气息。顺过气来的多尔继续说:“耶尔盖家族的人经营安什法尔郡几十年。他们估计也明白,安什法尔郡是个绝地,于是他们挖了一条密道。这张地图是我从一个秃头恶灵骑士身上顺下来的,看样子这家伙活着的时候,是耶尔盖家的人。”
“这条密道的入口就在安什法尔郡的墓地里面。直通塞文里夫的龙眠山谷。现在走……可能还来得及。趁着天没亮……”琼林精灵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瞳孔明显的变大,而光芒却越来越暗淡。“把这个给安诺。叫她带儿子回莫伍德。长大了随他妈,做个德鲁伊吧。”多尔哆哆嗦嗦的,将痉挛的右手伸进怀里。然而,油尽灯枯的琼林精灵终究没有力量再将手抽出来。很快,多尔全身一阵触电似的抽搐,脖子一歪,瞪着一双失魂的眼睛,死在战歌的怀里。
失去了生命力量的支撑,精灵的右臂缓缓从胸前滑落。一只用红橡木雕刻的精致小熊轻轻掉出多尔指缝,滚落到战歌脚边。
..
“宣读命令。肖,利文斯顿,拉宾,维尔,立即离开皇权哨塔阵地,负责组织安什法尔郡市民撤离工作。”多尔带回来的地图,陡然带给了哨塔里上上下下生的希望。战歌决定,和米维娅留在塔里,让其他人撤。
肖、利文斯顿和拉宾却执意让战歌和米维娅还有维尔走。
“放屁,你和米维娅?你们一个刑决萨满一个神圣骑士,谁会远程射击?别说石像鬼了,这一个月来吃的烤鹌鹑有没有半只是你们打的?要我说你们俩和维尔赶紧去安什法尔郡带着所有人走,赶紧滚!我们仨在这里抵挡一阵是一阵。”利文斯顿率先表示反对。
战歌坚决不同意。在他看来,只有船长才有权利与船共存亡。“既然这样,我再宣布另一条命令:肖,利文斯顿,拉宾,维尔,以上四人,即刻起从皇权哨塔卫戍部队除名!”
“立即执行!”看大家并不为所动,战歌一脚踹开橡木大门,指着门外大吼。
“战歌,你们三个走吧。我们三个光棍,出去一条进来一根,”肖边剔着指甲里的血泥边笑,“恩雅还在安什法尔郡,你跟米维娅要是没了,我们几个是没法面对这个孩子的。认干爹的时候孩子连头都磕了,你们俩要是折在这儿,这以后哥儿几个谁还敢见这孩子啊。”肖指了指格塔里奥和利文斯顿。
“就是。走吧,她三个干爹就在这里给他把好门,站好岗,你以为让你走是什么意思?”格塔里奥讪笑着,他指了指塔顶的位面哨兵库姆,然后低声对战歌说,“你看我,跟这些个外星生物打了一辈子交道。你要是让我走,估计闺女以后养个魅魔啥的,性取向都要成问题。所以……是吧,哈哈。”
战歌被格塔里奥气笑了。旋即板下脸来:“都不走?那就都别走了!”
“你何苦来呢。让你走是让你疏散整个安什法尔郡啊!争来争去你还像个老爷们么!时间就这么点,你多磨蹭一点,就少一分希望!我们三个都有不能走的理由,你他妈有吗!”
利文斯顿站起来,踩了踩他刚抽了一口就烧到过滤嘴的烟屁股。“我老师法隆爵士就失踪在这里,当年我申请调来东天灾平原就是看能不能找到他。法隆待我恩重如山,当年要不是他,我大概也是塔下面那堆亡灵的一个;而肖是圣光之愿的人,你个小小的边境部队,能指挥得了他?!反了你了。至于格塔里奥么。”利文斯顿停顿了一下,转过头,将有些哀伤的眼光落在墙角,那个呆呆站着的末日领主身上。“你知道的,莱娜生死不明,他不会走的。”
战歌看着利文斯顿,决然的摇了摇头。
“妈的,你走不走?再不走,老子哗变了哈!”肖看到战歌依然在摇头,猛地一拄手中的遗骨裁决者,大骂道。
几个人争了半夜。最终,战歌他们三人还是被他们推出了哨塔门外。
而这或许,是他一生中最后悔的决定。
..
战歌和米维娅把惊恐的瑟缩在家里的安什法尔郡居民都叫到镇前广场上。当听到撤退有路时,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劫后余生的骚动。
撤退的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为防备地道内有什么不测,战歌让米维娅带人走了先头,而他和维尔负责断后。由于来不及再回去接孩子,米维娅嘱咐战歌,一定要将恩雅带好。她用托付的眼神盯着战歌,然后用力捏了捏战歌蓝色的大手。尼兰度人则对着米维娅,郑重的轻轻颔首。看到丈夫点头示意,米维娅依依不舍的朝远处广场北边的一栋民房望了望,咬了咬嘴唇,随即转身仗剑执炬,率先走下了地道。
战歌则在检视了一遍全镇无人后,把恩雅交给了最后钻进地道的安什法尔郡的维尔,并嘱咐她,将恩雅交给走在前头的米维娅。
“唔……”半梦半醒的小女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火把耀眼,然后一扭头,将一张苹果一样的小脸埋进了维尔的怀里。
看到这里,一生勇决的尼兰度人眼眶有些湿润。他拉起孩子斗篷的下摆,轻轻在双脚只见打了个结。这样,斗篷就成了半个包袱,孩子在包袱里,就不会吹到夜半的冷风了。做完这些,战歌又伸出一只手指,轻轻的摩挲了几下孩子的侧脸。战歌心中柔肠寸断,他抽回了手,然后摆了摆,示意维尔快走。看着一行人的背影,战歌轻轻的发出一声叹息:
经此一面,或成永诀吧。
看着维尔以及走在最后那个挑着各种破烂家什的矮人铁匠钻进地道后,战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抄起大锤,缓缓转身,背对地道口。他掂了掂手中的这柄名为圣光之塔的战锤,平静的看着锤心那用一整块熔火水晶雕刻的跃马骑士人像。人像缓缓转动,散发出氤氲的光辉,将整个锤头都笼罩在一团金黄色的光晕中。
夜色如墨。眼前空无一人的镇子里,一幢幢鳞次栉比的低矮平房刚才还是温暖的民居,突然之间仿佛已经适应自己接下来的死亡身份,变得幽暗而又狰狞。战歌走在漆黑的街道上,尼兰度人的偶蹄在青石板上踏出一溜清响——
他没有跟随人群走进地道,而是选择拥抱命运,选择回到皇权哨塔。
那里有他的宿命,有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活着有时本身就是一种令人绝望的诅咒,他无法带着这种抛弃战友的遗恨终生在愧疚苟活。覆巢之下,那个独活的完卵,将会一生都活在那个响彻着战友热情笑容的梦魇里。
而眼前这条让他毫无负疚的道路,每走一步,都让他感到无比释怀和轻快。
但是就在他刚刚踏出安什法尔郡,迎着东方微微泛白而映起的晨雾,迈向终焉的宿命时,
皇权哨塔方向,传来了一声震天动地的大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