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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邓九公挥军破城

张奎侧头张望,只见帐门掀起,木吒和哪吒左右押送着一身缟素的高兰英入内。夫妻二人多日未见,乍在敌营中重逢,都是喜不自胜。

高兰英道:“老爷,你怎么来了?”颇有几分责怪的意思。她心中焦虑万分:“西周大营是龙潭虎穴,你偏偏要自投罗网。渑池县所有军民的安危都系于你一人身上,这下可坏事了。”

张奎走过去,“噌”的一声,寒光刺眼,木吒手中吴钩剑脱鞘而出,剑锋直指他的咽喉。

木吒冷冷地道:“张将军,请不要再往前走了。”

张奎怒道:“干什么?”

姜子牙笑道:“张将军息怒。你那地行之术来无影去无踪。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木吒师侄怕你猝然救走了尊夫人,不让你靠近,也是防范于未然。”

张奎冷笑不语。

姜子牙离座,走过去朝张奎和高兰英分别一揖,对张奎道:“张将军,请你带上尊夫人,这就请回吧。”他此言一出,帐内余人均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木吒急道:“师叔,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姜子牙道:“扣押女流之辈,岂是我辈行径?此事传扬出去不免成为天下人之笑柄。木吒,还不快给张夫人解穴?”

丞相命令重于泰山,众人虽觉不应放走高兰英,但也不能抗命。木吒嘟囔一声,极不情愿地还剑入鞘,正要给高兰英解穴,张奎喝道:“慢着!”

木吒怒道:“都答应放你们走了,还想怎么样?”

张奎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懂?”

木吒一怔,当即退在一旁。

张奎过去,在高兰英身上接连拍了数下,顿时解开了她被封的穴道。转身朝姜子牙拱手道:“数日来与西周交锋,亲眼目睹各位风采,张奎不胜钦佩。只是张奎誓死守卫渑池县,纵然粉身碎骨亦不敢背叛成汤宗室。咱们沙场上见!”牵了高兰英的手,转身出帐。

忽听帐外卫兵齐声惊呼,一名卫兵匆匆入帐,向姜子牙禀报,说张奎脚尖在地上一点,连同高兰英一起不见人影了。

众人无不骇然。

姜子牙道:“是我让他们走的,下去吧。”那卫兵应了出帐。

帐中顿时陷入沉默。姜子牙复又入座,捋须沉思,神情捉摸不定。

过了良久,郑瑛淇道:“师叔,就这么放走他们夫妇二人,西周不知又要有多少将士受害。我们已经失去了武成王他们五人,这难道还算不上损失惨重吗?”她语言有些过激,李靖一拉她的袖子,示意她别再说下去。

姜子牙叹了口气,道:“黄飞虎、崇黑虎、闻聘、崔英、蒋雄,他们五人以身殉国,我着实心痛。只怪我当初大意,没想到张奎、高兰英这两个籍籍无名之辈,竟能屡杀我西周大将。黄飞虎等人牺牲,我实在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众人见他伤感,均不言语。

半响,姜子牙又道:“淇儿,你的顾虑我明白。有杨任在此,我们不需惧怕张奎的地行之术。”

郑瑛淇道:“那也只是防守,一味被敌人牵着鼻子走也不是办法。”

土行孙插嘴道:“瑛淇师姐,我倒有个法子能破张奎的地行术。”

郑瑛淇喜道:“什么法子,快说!”

土行孙道:“昔日我行刺武王,被你、杨戬师兄、家师三人活捉,此事你还记得吗?”

郑瑛淇立时明白了,道:“惧留孙师叔的符印能封印地行之术。”

姜子牙道:“既然如此,土行孙,你即刻启程,请惧留孙师兄下山助阵。”

土行孙应道:“是。”告辞出帐。

姜子牙道:“如何对付张奎咱们已有眉目,可是高兰英的太阳金针,真是好生棘手。”

木吒道:“反正咱们已经有了解药,只要和高兰英交手时留神些,区区太阳金针有什么好怕的?”

郑瑛淇蹙眉道:“你这想法也忒简单了,焉知高兰英回去之后把毒药换成什么配方了。”

木吒哑口无言。帐内诸人低声交谈,均想不出应对太阳金针之法,一个个都愁眉不展。

姜子牙安慰众人几句,忽然进来一名卫兵,朝他躬身行了一礼,道:“五龙山云霄洞掌门文殊广法天尊求见丞相。”

众人一听大喜,姜子牙忙道:“快请。”

片刻工夫,帐门被两名卫兵分从左右掀起,帐中诸人只觉祥和之气扑面而来,一个黑发道人矮身入内,笑眯眯地朝姜子牙一稽首,道:“师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否?”

这道人正是文殊广法天尊,万仙阵一役中准提道人施法助他恢复了千年道行,因而须发由白转黑,脸上皱纹尽去,看上去不过四五十岁年纪。众人见了他,当即一愣。郑瑛淇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向师父行礼,余人这才恍然大悟。

姜子牙上前行礼,道:“师兄。”

文殊广法天尊道:“昨日白鹤童子忽至云霄洞,说西周大军在渑池县受挫不小,掌教命我下山援手。前线究竟如何,跟我说说。”

姜子牙叹了口气,简略叙述了战况,但并未说起金吒失明,只说高兰英的暗器厉害,杀害多名大将。

文殊广法天尊听罢,道:“张奎和高兰英二人,是封神榜上的七杀星和桃花星,原非泛泛之辈。只可惜了黄飞虎五人,唉——”瞥见阐教年轻弟子俱在帐内,唯独金吒缺席,侧头问郑瑛淇:“你师弟怎么不在?”

郑瑛淇黯然道:“师弟他……他被高兰英暗算,眼睛看不见了。”

文殊广法天尊心中一痛,对姜子牙道:“师弟,我想瞧瞧我徒儿,今夜再与你详谈破太阳金针之策。”辞别众人,和郑瑛淇一同出帐。

师徒二人到了金吒居住的帐幕外,只听金吒道:“下一手,大飞!”

文殊一怔,问:“这是在干什么?”

郑瑛淇微笑道:“师弟在下棋。”金吒在她和夏玉儿的开导下开朗了许多,这几日以下棋打发时光。

文殊点头道:“让他下完咱们再进去。”倏地察觉到帐内有一股妖气,惊道:“里面还有什么人?”

郑瑛淇道:“是夏玉儿姑娘。”

文殊又是一惊,问:“就是妲己的表亲?”

郑瑛淇道:“是。”声音非常小。

两人听见夏玉儿道:“你眼睛不便,等于每一局都是和我下盲棋。我决不让你吃亏,这样吧,今儿你能和我下到中盘,就算你赢,如何?”

金吒兴奋地道:“一言为定!”

文殊看着郑瑛淇,眼神变得严肃起来,郑瑛淇心中害怕了,不敢与他目光直视。一盏茶工夫后,只听金吒长叹一声,道:“不玩了,不玩了!总是我输,还有什么意思?”夏玉儿耐心地安慰他。

文殊对郑瑛淇道:“走吧。”

郑瑛淇问:“不进去了吗?”

文殊摇摇头,道:“淇儿,为师有话问你,咱们晚些时候再来看金吒。”

郑瑛淇道:“是。”

云霄洞的两代掌门在大军营地中边走边说,互道别来的见闻琐事,文殊也借机从郑瑛淇口中探听夏玉儿的为人。良久,二人于大营东门止步,文殊凝视郑瑛淇,见她容貌秀丽一如往常,只不过颇有几分风霜感,自忖是她下山之后久经战火考验所致,心中愈发坚信当初选她为云霞洞继任掌门是正确的,脸上自然地露出微笑。

郑瑛淇不知师父心事,问:“师父,师弟的眼睛,还治得好吗?”

文殊道:“能治好,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郑瑛淇问:“那要等到何时?”

文殊道:“待他破了高兰英的太阳金针之后。”

郑瑛淇愕然,道:“他都看不见了,还怎么上阵?”

文殊笑道:“正因为看不见才能成功。”

郑瑛淇自忖师父必定有妙法传授,便暂时收起好奇之心,瞥见师父背上负着两个细长的包裹,问包里装的是何物,文殊不答。郑瑛淇见他神情严肃,心知必是紧要的物事,当即乖乖住口。

黄昏时分,文殊和郑瑛淇一同看望金吒,文殊大大夸奖了金吒一番。金吒心中惶惶,道:“师父,夏姑娘的事情,弟子……”

文殊笑道:“不必多说了,夏姑娘的所作所为淇儿都告诉为师了。妲己是个女魔头,可这和你义妹没半点儿干系啊。夏姑娘对你和淇儿都有救命之恩,为师又不是鼠肚鸡肠之人,当然把她当作自己人看待了。”

金吒大喜,连忙拜谢师父。

文殊嘴上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犯愁。他差最疼爱的两个徒儿下山,本指望他们有一番作为,没想到金吒竟然对妖道女子暗生情愫。更让他始料未及的是,郑瑛淇非但没将二人分开,自己也渐渐深陷情网,倒像是他做师父的逼郑瑛淇把积压多年的爱意爆发了出来。郑瑛淇虽有意克制,有意掩藏,但她是文殊一手养大的,金吒与她心心相印这事,文殊比谁都清楚,仅从她说话的神态语气中,文殊就明白了女徒儿的那点心思。幸好郑瑛淇与世无争的性子让她甘愿默默地守着金吒,否则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的局面。

饶是如此,文殊仍然头痛不已,寻思:“淇儿听话,倒还好办。问题是金吒,这孩子外和内刚,又是情根深种,他若是一时糊涂,和他义妹私定终身,那可如何是好?”

郑瑛淇忽道:“师父,师弟的眼睛?”

文殊骤然惊醒,心想:“以天下苍生为重,我门下弟子儿女情长,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挂怀。”遂对金吒道:“徒儿,我瞧瞧你眼睛。”翻开金吒的眼皮端详了会儿,又轻轻在他眼周的穴道按了几下,沉吟片刻,道:“你的眼睛是被毒坏了的,还不算太糟。为师有办法令你复明。”

金吒大喜,道:“多谢师父。”心中焦急,迫不及待地问:“师父何时替弟子医治?”

文殊道:“高兰英是毒瞎你双眼,杀害黄飞虎等人的元凶巨恶,你想不想报仇?”

金吒胸中热血上涌,昂首道:“弟子该如何做,请师父指点!”

文殊道:“好。欲杀高兰英,必先破其暗器。”

金吒神情失落,道:“那妖妇最拿手的就是连放四十九枚太阳金针。金针威力有限,本不足以取人性命,所以她才会在针尖下毒。只是金针射出耀眼光芒,叫人双眼难以睁开,那妖妇和张奎伺机偷袭,武成王就是因此殒命。”

文殊点头道:“明眼人难以抵挡,你呢?”

金吒一呆,随即醒悟,喜道:“谢师父指点。”

文殊捋须微笑,指点了他对战高兰英的策略,又叫他把郑瑛淇想象成高兰英,命郑瑛淇与自己拆招。师徒俩拆了几个回合,金吒立时领悟。

翌日姜子牙升帐,命邓九公顶替黄飞虎之位,拨二十万人马给他,十日后攻城。这位半生戎马的老将近两年未上战场,不由得豪情顿生,欣然领命。

这日,邓九公率领二十万大军往渑池县进发,金吒和郑瑛淇也一道出征。渑池县城头守将遥望铁骑奔腾,烟尘四起,敌军声势浩大,忙增派千弓箭手登城迎敌。

约莫是辰时三刻,西周大军兵临城下。邓九公见城头诸人吓得面如土色,张奎也在内,不禁哈哈大笑,并不挥军攻城,先派几名说客劝降。

几名说客出阵,扯开嗓子,只说了几句,城头冷箭如雨,说客们顷刻中箭倒地。

张奎朗声道:“你们来几个,我们杀几个。直到渑池县失守或是你们退兵!”

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羽箭朝邓九公飞去,但被邓九公身旁的盾牌手举牌挡住了。

邓九公大怒,骂道:“食古不化的家伙!把东西都推过来!”

嗡——嗡——

传来一阵参差不齐的闷响,大地微微摇晃,渑池县城头诸人登时脸如白纸。

西周出动了二十座庞大的抛石机。

他任三山关总兵多年,对守城防御颇有心得,日前与几名亲信察看了渑池县方圆二十里内的地形,均认为这座小城易守难攻,倘若率兵强攻,虽能取胜,代价恐怕也不小,何况谁也不能保证进城后不会遭遇巷战。深思熟虑之后,他向姜子牙进献“远攻”策略。姜子牙听后大为满意,按照邓九公的要求,把军中所有工匠调派给他。两千余名工匠连夜伐木,在邓九公监造下赶制出了二十座巨型抛石机,每一座抛石机高逾五丈,须六七十名士兵才能操控,用来攻城的确是可怕的武器。

邓九公令旗一挥,吆喝声中,一千多名赤膊壮汉拉动绳索,将二十块巨石弹射出去。

渑池县城头登时乱了套,众将士急忙四处逃窜,眼见巨石从天而降,躲闪不及的干脆纵身跳下城墙,却都跌成了一团肉泥,惨不忍睹。

轰隆!轰隆!喀嚓!噼啪!霹雳般的巨响,西周大军无不心惊。金吒胯下坐骑受了惊,亏得他骑术过硬,紧紧勒住了缰绳才没从马背上摔下去。

邓九公本人亦深深震撼于抛石机的威力,心中不禁懊悔:“早知如此,建造个八九座就足够了,何苦多伤无辜?”

巨石飞入渑池县城内,城墙霎时出现四五个大洞,城头血流成河,不知有多少人被巨石砸死。渑池县刹那间变为人间地狱,城中百姓哀号之声直上云霄。

邓九公心中不忍,叫道:“张奎,你还活着吗?你再不投降,我们就要用火攻了!”

这时二十座抛石机均已重新装上石弹,新的石弹全部浇上了石油。火炬手站于一旁,只要邓九公令下,就点燃石弹。

邓九公此举意在恐吓,并不会真的用火石进攻。

敌军果真中计,但见漫天尘土之中,张奎颤巍巍地现身,把头盔摘下,脱去甲胄,抛去手中单刀,怏怏目视西周大军半响,终于下令:“打开城门!”

须臾工夫,“咯轧”一声,两扇朱红色的城门开了。

西周大军登时欢声雷动,庆贺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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