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皆有罪,人岂可免
迷途知返,渡厄众生
一路上,久别重逢的喜悦,冲淡了毕业离校带来的愁绪,越采荷的突然出现令糜途既意外又惊喜,二人在车内聊起了彼此近期的状况……
“糜途,舅舅最近如何?还是那般来去无影?”越采荷自幼受族规教导,很懂礼数,最先询问长辈的近况。
“还是老样子,天天瞎混日子,醉生梦死不问世事。”糜途随口应着,随即话锋一转,兴师问罪道,“我说荷荷,你当时走得也太急了,一声不响的就消失了,怎么不提前交代我一声?害得我担心了好久,太不够兄弟义气了……”糜途佯装生气,语气极其不满。
越采荷心中有愧,他深知糜途待自己亲如手足,这份亲情不比旁人,忙满怀歉意的拍了拍糜途的肩头,双眼低垂着说道,“那时我心绪烦乱,又赶上家族事务紧急,来不及提前告知你,是我不好。只是……”
越采荷抬起灵如水波的双眸,认真的看向糜途,“只是,糜途,有些事情,我不希望你参与其间,无论是越家的,还是神罪的……”
说到“神罪”的时候,他特地顿了顿,灵动的双眸仔细盯住糜途,仿佛想在他的眼底确认些什么……
糜途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搔了搔后脑,傻乎乎的点了点头,忙转移话题问道,“最近越家情况如何?越先生的身体好些了吗?你同他的关系缓和了没?”
“越先生”这三个字始终是越采荷难以绕开的心结,他神情黯淡的回道,“我们越家的情形,你还不清楚?向来都是越先生一人掌控,我并无太多选择的余地,自从母亲去世,我便成了他的仆人,只需听命于他,任他驱使,不可提问,不可有异,像只木偶般,服从指令,完成任务即可,哪儿还谈得到其他……”
说到这些,越采荷的眼中满是听天由命的苍凉与无奈,同他不满二十岁的年纪,极为不符……
越湘泠,越采荷的父亲,越家现任族长,道上人都尊称其为“越先生”,可自打糜途记事起,就没听越采荷唤他一声“父亲”,人前人后,越采荷都生疏而冷淡的称呼生父为:越先生……
糜途见越采荷仍是无法面对自己与父亲的关系,眼下也不知如何规劝,又不想他为此心烦,赶忙扯开话题,“对啦,最近猴儿哥可发达了,没少接活儿赚钱,等回到北京,咱俩去宰他一刀,怎么样?哈哈哈……”
越采荷知道糜途心疼自己,不想自己为家族事务烦闷不快,忙笑着点点头,调整心绪,他自幼丧母,同父亲也不算亲厚,待糜途来到北京,与他相伴,才算找到些亲人的感觉,也只有在他面前,越采荷才会毫无保留的卸下防备,将原本十九岁该有的情绪展露一二……
“荷荷,你这次回来是不是就不走了?我可舍不得你再离开那么久,哥一个人孤独寂寞冷,无聊得要死……”糜途见他情绪转好,贱贱的靠在他的肩头,学着猫爪的样子,一下一下的挠他的手臂……
越采荷见还似儿时一般无赖,笑着推开他,“你比我还年长两岁,大学都毕业了,还像小时候一般泼皮无赖,舅舅真是把你宠坏了……”
他说归说,但眼神透着笑意,他希望糜途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的身处世外,不似他这般,被家族事务所累,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
越采荷笑起来很漂亮,双眼弯成两勾月牙,像极了他的母亲,灵动中透着纯真,好似天使般温柔迷人……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应该不会再长时间离京,最近这段时间越先生的身体每况愈下,我家那几房叔伯你也早有耳闻,在越先生掌家的全盛时期,尚且内斗不断,不拘管束,何况是现在?依照他的意思,我回来提前接管家业,万一他哪儿天真的不行了,整个家族也不至于崩塌四散,”越采荷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情,语气冷静而客观。
“额……。”糜途一听这些就头大,不知该如何接话,他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关系需要应付。
虽然知道越家财大势强,但没想到会混乱成这个样子,比八点档娱乐剧都要热闹,他心疼的看着自己不满二十岁的弟弟,拍了拍胸膛说道,“荷荷,你不要压力太大,还有哥在呢,如果你有什么想不开过不去的事情,随时来找哥,别的不敢说,为了自家弟弟,赴汤蹈火我都去得……”
“呵呵呵……”越采荷被他的动作逗笑了,撕闹的揉了揉他的头发,“还哥呢?你也就年纪比我大些,做事还像个孩子一样,不过,有你在,我就能感受到家人的温暖,这样就足够了。”在他心里,糜途就是亲人,是至亲手足……,
只是,还有那么一个人,他没有同糜途坦诚,那个他曾经以为可以成为亲人的人……,想到这儿,他不免胸中一阵闷堵。
过了片刻,越采荷定了定神,追问道,“你是怎么认识神罪的?”
“还不是因为猴儿哥,说起这个我就火大,”糜途一股脑把几个月前在武隆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说给他听。
听完糜途绘声绘色的讲述,越采荷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真有血润锦鲤这种异宝?”之前他也只是听长辈们无意中提过,活在传说中的秘宝,突然现身,不禁让他联想到母亲遗留下来的那些宝贝……
“是啊,我亲眼看到的,神罪的血就直接变成了白玉锦鲤口中的血球,简直超自然啊,”糜途讲述的时候,故意隐去了一部分,省的还得跟越采荷解释那该死的“处子之身”。
“这就是你说的那片荷叶?”越采荷伸手摸了摸糜途胸前的荷叶吊坠,“是翡翠的,触感上没什么特别,只是这里面的红色絮状物,真的是神罪的指血?”
“那当然,哥还能骗你啊?原本这血迹是浮在翡翠表面的,怎么进到玉体里面的,我就不清楚了,”糜途实话实说,一脸茫然,在神罪面前,他觉得自己连小学生都不算,最多也就是幼儿园大班里的孩童,所以,关于他的一切,他既说不清楚,也想不明白。
越采荷想起了一段往事,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我记得,很小的时候,听过母亲同越先生谈起这件异宝,如果没记错,传闻中血润锦鲤是开启一种仪式的钥匙,但那时候年纪太小,记忆非常模糊。”
“算了,记不得就别想了,反正都是上辈人的事情,跟咱们也没啥关系,不过,你为什么那么反感神罪啊?他做过什么,令你不快吗?”比起血润锦鲤,糜途更关心这个话题。
越采荷的眼神沉了沉,黯然的说道,“他们做事待人的方式,我接受不了。”
“他们?”糜途疑惑的追问道,“做事待人?你是觉得他对人太冷漠了?他就那样,虽然我同他接触时间不长,但我觉得他这个人,还是不错的。”糜途认真的评价道,语气中一直在极力维护神罪而不自知……
听他这番言词,越采荷立刻警惕的看向他,面色凝重的告诫道,“糜途,不要被他们的所作所为而欺骗,起初,也许你觉得他们可以成为挚友,但最终你会发现他们和我们不同,他们是没有心的人,同你我终究走不到一起……”他越扯越远,语气也亦发急促,像是难以抑制内心的不忿……
糜途满是为难的看着他,不知道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一贯冷静的越采荷如此激动难抑……
“嗯,我知道了,荷荷。”看着自己的表弟那么激动,糜途只好先点点头,平复他的情绪。
越采荷此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坐正了身子,看向窗外,逃避了那么久,自己终于还是回来了,不想处理的事,不想接触的人,终究还得一一面对,自己的命运始终都掌握在别人手中,半分都由不得自己。
糜途见他一脸落寞,知道又勾起了他心中烦忧,想要开口安慰,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也沉默了下来,气氛有些凝滞……
直到车驶到雍和宫附近,越采荷才平静下来,他温和的说道,“糜途,我得先回家给越先生请安,然后会有很多事情需要接手处理,可能短时间没办法过来找你,咱们微信联系。记得代我向舅舅问好……”
“嗯,我明白,不过荷荷,记得照顾好自己,如果有时间,一定来找哥,否则我会想你的。”糜途习惯性的靠在他的肩头,孩提时,每每玩累了,他俩便如此倚靠在一起……
糜途有心出力,却也帮不上他,因为他俩心里都明白,长大了就是长大了,再不是孩提玩耍,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背负的命运,别人很难插手。
越采荷见他还如小时候般喜欢缠人,不由会心一笑,“嗯,我知道了,只是,你也要保护好你自己,不被欺哄,不被伤害,就像我们小时候一样,始终为你我保护好那颗赤子之心,我也会保护你的。”
糜途见他越说越托大,用力揉乱了他的头发,坏笑着说道,“好啦,越公子,你丫就别煽情了,哥是男人,不用你保护,你就乖乖回家,好好活着,别想太多,谁要敢欺负你,就来告诉哥,哥会罩着你的,哈哈哈。”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虽有万千烦恼,想到身边有兄弟扶持,并非孤身一人,心里也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