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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芝凝遇莲

一道白光闪过,魔君出现在天虞宫门口,先行到达的各大掌门正在七嘴八舌的议论此次会议的种种怪事,其中大多是表达不满倾诉牢骚,见魔君正缓缓步入大殿,议论的声音立即压低了许多。

庚巳很自然的选择在距离天尊最近的位置坐下,环视众人,正对面坐着六巫山仙阵大护法巫彭,六巫山上的昊青殿承载着守护仙宫安危和监管凡界的重任,由巫彭掌管,巫咸为执事,下属还有四人常年在凡间巡游管理凡间事务。旁边坐着峨眉派掌门符善,虽为一介女流,却比那此男掌门更有几分阳刚之气,青衣短衫满身透露着雷厉风行的气势,满脸的严肃,她从不参与流言蜚语,向来特立独行。此时,苏剑石和东坡震正在与她寒暄着坐在她旁边。

庚巳环顾四周时,其余的面孔大多都是些小角色,平时随声随和着别人的意见,门派小,无外交,在这里也同样适用,在庚巳的眼里,这些人都可以是透明的。但此时,正见到两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从殿门外直奔自己而来,他的心里立即激起千层浪,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慕芝凝后面跟着连头都不敢抬的仍旧是走一步满头的步摇乱闪乱晃的青亦巧,他们从众人剑雨一般的眼神中穿过,在庚巳面前站定,双手作揖行礼,“魔君。”

“坐”,对于这两个人,庚巳不必有任何的礼仪上的拘束,也没有还礼,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让殿内所有的一干人等看到了魔君傲视独尊的风范和架子,纷纷啧啧不已。这些聒噪之众并不知道,慕芝凝和青亦巧与魔君间的关系,更不知道这三人已经提前为这一天做好了准备。只见这两人也不计较魔君的傲慢和无视,没有更多言语,在众人像看野兽一样的眼神中,坐在庚巳身边。

“魔君,为何你的随身侍从没在殿内?”慕芝凝悄悄耳语。

庚巳恍然,殿内所有人的弟子侍从都不在身边,此时再回想刚进殿时众人议论的只言片语,“居然只允许掌门一人入殿,明明竹聆上通知要求每人必须带再个随从,来了,却不给进殿,真是没道理,”“为什么没收了我的法器啊,难道还要在大殿之上就动武不成?”尤其是那东坡震,此时脸已经铁青色,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苦脸不停的嘟囔,“居然没收我的锦盒,不会不还给我了吧!”

“我没有带随从前来。”庚巳轻轻回复了慕芝凝。

“那魔君的武器可有被没收?”慕芝凝将身体努力倾向于庚巳,生怕谈话被对面的人听到。

“我根本就没带武器……”庚巳身体未动,但侧眼将慕芝凝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只见他此时的装束与平日大不相同,一改紧身便装的风格,此时却是长衣长袍,侧身坐在座椅当中,双手伸到袖子里,看上去倒像是来听曲儿看戏的,以庚巳对他的了解,慕芝凝喜欢钻研奇幻盅阵之器,可以使各种被施了符盅的器具隐形并躲避仙器的寻踪。庚巳微微翘起一边嘴角,从咧开的唇缝里挤出一句,“今日,绝不许你有任何动作,凡事看我眼色。”

还是那一汪乾坤镜前,庚辰心念法诀,挥手从画面中慕芝凝和庚巳的身上扫过,如透视一般,慕芝凝全身上下藏满了各种散发着幽幽盅光的暗器符器和毒物,长袍之下的林林种种加在一起,足够使慕芝凝在这殿内大肆屠杀一阵的。再看庚巳身上,空无一物,没有任何器具,甚至连基本的发簪都没带,任由头发披散在斗篷之下,但有一串宫绦在黑暗中闪烁着光辉。

天虞宫内没有金碧辉煌的雕花金饰,一缕缕轻云在殿内的擎天柱之间漫不经心的流动,一阵阵幽香在众人的座椅之间闲亭信步的缭绕,“今日,绝不许你有任何动作,凡事看我眼色。”庚巳的声音像回音壁一样在庚辰的耳边不断的回响。随着庚辰从天帝宫的幻影离开,乾坤镜停止了波动。

庚辰静静的出现在台阶上的座椅旁,看着殿内各怀心思,神态各异的众人。一千年前,南宫悠字辈掌门人南宫悠空,将统领三界的天帝之位传给南宫庚字辈的大弟子,南宫庚辰,当时的仪式大典,也是在这个仙殿内,也是这样人心涣散的场面,也是这样充满着质疑和不满的气氛。“一千年了,我励精图治,兢兢业业,备尝辛苦,换得如今天下太平,繁荣昌盛,难道,就是这样也换不来你们对我的一点点支持与接受吗,就因为我接受三界之时,没有得到上天授予的载天印吗,师父说过,世间万事皆虚幻,这些人无论修为如何高深,却坚持着用世俗的眼光来评价自己的努力,仅凭莫须有的一枚仙印,便坚持不肯承认自己已经掌管千年的事实。”庚辰独自伤心,不由自主的长长“嘘”出一口气以缓解内心的苦闷。

“拜见天尊”这一声气息倒是让殿内众人反应过来,原来台阶上不知什么时候就站了人了,立即全部站起作揖行礼。

“各位掌门,不必拘礼,请坐。”庚辰规规矩矩的还礼后,稳稳的坐在高高台阶之上。殿内众人这才稀稀拉拉的坐下。

天虞宫的大殿是历界仙宫议事的固定场所,重大仪式都会在这里举行,这里的面积大小由参会人数的多少而定,三人不觉得大,千人不觉得小,随人数的增多而扩大,人数减少则缩小,殿内无人时会自动启动结界,所有人不得擅自进入,开关与否,只有南宫仙派的掌门,也就是三界至尊——天帝来掌握。

“各位掌门,今日请大家不远千里前来议事,不仅是例行禀事的规矩,还有一些宝物要与大家分享,另外,有些重要的事情要人今天公布。首先,今日所议之事,因不知会牵扯到哪家门派,为避免伤及无辜,此次特设了法阵在殿门口,暂且帮各位掌门看管武器等器具,待这件事结束,各位的宝物自会寻根归主,完璧归赵。其次,各位掌门的随行人员,已跟随南宫墨字辈弟子,墨寒去边殿享受仙草茶宴,各位掌门不必为他们担心,墨寒为他们准备的是仙宫独有的仙草茶,以犒劳众随从人员在各自门派的辛苦操劳,对他们为三界安宁所付出的努力进行的赏赐。”

庚辰此番话一出,顿时让众人解开了心中的不满和疑惑。

“众所周知,这千年以来,仙界的芝谷因得到悉心照料而迅速发展蓬**来,尤其是今年的仙花仙草长势喜人,份外的茂盛,繁殖迅猛,这是天下宁和的显现,为了感谢各掌门对庚辰的关照和支持,所以特邀请诸位一同来感受这普天的祥和之气,共同来享受这芝谷的仙草之益,稍后,更有稀世的仙草仙丹让大家尝鲜。”庚辰面色宁静,口气平缓,坐在座椅上,似乎随时都可以飘起来一样。

“原来是这样……哎呀,这可太好了,这次来对了!”“这次徒弟也跟着享福了,不愧是天尊啊,想的真周全啊。”众人立即来了兴致,与方才的牢骚,似乎不是这同一群人说出来的。

“芝莲……”庚辰的声音虽然平静,却可以悠悠千里而不散,一声呼唤后,殿内外空空如也。庚辰略等待片刻,“芝莲……”此时应声前来的,却是一殿外的小僮,

“回禀天尊,众弟子虽已竭尽全力去寻找,但至今未找到芝莲的踪迹。”

从天尊呼唤第一声开始,这声声的呼唤便像是钟鸣一般嗡嗡的响彻在庚巳和慕芝凝的心里,他们的心都要跟着呼唤声飞了出去,他们都瞪大着眼睛,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的出现。

“好,你下去吧。”小僮应声而退。庚辰挥袖引出杯中水,悬到半空,水面垂直立于面前,泛起层层涟漪,当水面渐渐平衡,一个粗衣短衫的女子出现在水面之中,此女一支粗木的发簪插在发髻上,一身下人的装束,大概是做活累了,正伏在台阶上睡觉,似乎还在做什么美梦,十八、九岁的小脸上洋溢着微微的笑容。随着画面的慢慢移动,女孩手中握着一只灰色的锦囊,腰间挂着一块圆形的石头珠子,看上去应该是宫绦。

众人的议论此时开始转换了方向,“哈哈哈哈,话说这仙界的宫绦是每个宫人入宫第一天必配之物,分各种材质不同以区分宫人的等级,就像天尊腰间的那条宫绦,白泽兽的鬃毛编的绳,独角兽的尾做流苏,尤其是正中那块离朱石,那可是千年难遇的仙石,再经过天尊随身配戴千年,那宫绦随主人修炼可以幻化成形,日久天长,随天尊的法力的日益高深,那宫绦即可做所向披靡的仙器,亦可是容纳万千的盛器,是唯他独有的独一无二的宝物。在仙界,级别最低的杂役也会有一块玉质的宫绦,再看那粗衣女孩腰间的东西,怎么看都别扭,怎么看都觉得累赘,哈哈哈哈……那带的是什么啊,真难看,这么卑贱的东西……哈哈”

水波上的画面再次轻轻移动,看到女孩鞋上满是泥土,身边的地上放了一个五彩绚丽的锦盒,盒子上镌刻的花纹散发着淡淡的光,渐渐的,众人居然逐渐出现在水波的画面之中。

倒是天尊反应最快,一挥衣袖收了水屏,伸手向半空中念“唤”诀取物,众人环视大殿,就在天尊不远的台阶的尽头之处,黑暗之中,那女孩还半伏着,缓缓悬浮至半空。

“原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大殿太神奇了,我们这么多法术高深的人坐在这里这么久,居然有这样一个傻子在身边睡觉我们都没发现呢!”“……是啊是啊,连天尊都没看到这个小奴的存在呢!”众人感叹惊奇之中,充满了对女孩的藐视和不屑,有的感叹这女孩不懂礼数,有的猜测这女孩非痴即傻,而有的人,心如刀绞,如坐针毡。

“芝莲,醒来!”莲儿随着天尊的手挥过,缓缓醒来,落于天尊面前。

“芝莲?不是上官梦莲吗?连名字都给换掉了吗?有没有必要这样的决绝?唉,看她的现状,想必天下最凄苦的人都比她幸福。”苏剑石面不改色,但心里,已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到底是什么滋味。他放眼看去这大殿上的众人,当今天尊上任以来,老掌门们死的死,退的退,与上一辈人有共同经历的人,现在也只有自己和对面坐着的那两位了,他的心里有点感伤,有点无奈,居然,还让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有点怜惜上官梦莲了。

对面的两人,此时已经是魂飞魄散,慕芝凝更是六神无主,蠢蠢欲动,当他听到莲儿的名字之时,他的心就已经跟着飞出去了,此时,莲儿好好的站在面前,慕芝凝就像是干涸了许久的鱼见到了水一样,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冲上去,拿出法器,带着莲儿离开这事非之地,远离这些痛苦折磨,从这大殿之上,不,应该是从这三界蒸发,与莲儿相依相伴,是他做了一千年的梦,这看似简单的画面,如今,希望就在眼前。慕芝凝怒目横眉,双手紧握座椅扶手,已经青筋暴涨。

比慕芝凝还紧张的,南宫庚巳,一直用眼睛像雷达一样搜寻着莲儿的踪迹,终于,看到了一个憔悴的女孩,衣着破旧窘迫的站在殿中,他的心终于放下,但又充满了疑惑,“难道,是莺文太紧张,其实她根本就没刺到莲儿?不对啊,笙水上的血光说明,肯定是见了血的,怎地莲儿现在看上去完好如初?要么,莺文当时伤了别人,或许是芝真儿,没有伤到莲儿呢?或许吧,这也是现在唯一能解释通的理由了。”庚巳心中一通纠结,在思绪飞闪而过之后,终于算是给自己找到了让自己松口气的理由。“但是,还是哪里不对。千年以来,这还是芝凝第一次被天尊邀请来参加议事,这么巧,莲儿也在今天出现在大殿上,凡间不是有惨案吗?为何到现在大哥都不提起,难道,今天议事的主题,就是品茶吗?品茶比人命还重要?怎么可能,这绝不是大哥的作风。那为什么,为什么品茶,因为品仙茶,需要莲儿送仙茶上殿吗,不对,仙茶不是目的,目标是送茶的莲儿,莲儿为什么一定要出现在这里?……不好,是芝凝!!!这是个圈套,是大哥给芝凝设下了一个自投罗网的圈套,芝凝一旦按捺不住,出手抢了莲儿,就是当着三界众人的面犯下逆天大罪,罪责当诛。大哥啊大哥,凡间惨案,你不处罚青丘,为何要取芝凝的罪责呢?你也一定是没有充分的证据,因为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所以才设下如此种种计策的吧!”好在,庚巳有面纱遮掩着,外人看不到他紧张的表情,再抬头望向庚辰,他还是那副一本正经的表情,没有喜悦,没有悲伤,不怒不嗔,像一张白纸一样无聊的脸。“就算芝凝用尽身上所有的符器,也只能维持与大哥抗衡,再看殿上这些墙头草,必定会以替天行道的大义之理,共同置芝凝于死地,如此,芝凝真的是一点生机都没有。不行,不管为了什么,我不能让芝凝就这样枉死在这仙殿之上,灰飞烟灭,遗臭万年,更何况,纸是包不住火的,将来,若被人知道了,大哥是如此设计杀害无辜之人,势必会影响他天帝的声望。就算是为了大哥,我也要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庚巳感觉自己度过了一个漫长的思想过程,等他下定决心,转头再看怒火中烧的芝凝,他轻轻的用右手拍了拍芝凝正在与座椅把手较劲的左手,“芝凝,这个女孩貌不吸睛,态不取众,丢在人堆里,立刻就不见了,何以引得你如此大的兴致?”庚巳轻微的一个动作,慕芝凝感觉到了一道封印正在将自己的手与座椅束缚在一起,封印在不断的向下延伸,座椅越来越重,庚巳回手间,自己的手已经通过座椅与大殿的地面紧紧的封印在了一起。

芝凝猛地将目光转向庚巳,只看到蓝灰色的面纱轻盈半透,看不清脸,也再没有语言。他心里明白,魔君是在阻拦他冲动犯错,是在保护他。

“哈哈哈……”对面众人的嘲笑声提醒着慕芝凝,要尽快圆起这个场面,他努力地修复自己失态的面部表情,调整着脸上的每块肌肉,试着让它们拼凑出平静的表情,他调整气息,让全身紧绷的神经释放开来,他知道,理智,修为,回忆,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在警告他,魔君做的是对的。

慕芝凝鼻孔出气,轻轻一哼,用藐视的语气回应,“魔君小瞧芝凝了,我可不是好色之徒。我只是惊讶,都说这仙宫号称是天下守卫最完美的地方,可以说是重法之下,千印之中,我们连随从和徒弟都不能带进来,但怎么就让这样一个泥腿子不仅进来,而且,还在这里堂而皇之的睡觉?我刚才出神的在想,她是怎样做到的,我很感兴趣。”

“自不量力”“狂妄自大”,众人一阵不屑的声浪中,将目光从慕芝凝又转回到台阶下已经清醒的莲儿。

庚辰坐在高高的座椅里,向下扫了一眼慕芝凝左手上的封印,在这大殿之内,除了自己和庚巳,估计再没有法力如此高深能设隐形封印的人了,其他聒噪的人们,除了嘴巴辛苦以外,眼睛里,并没有在意到这无形的桎梏。庚辰如石像一般,威威的端坐着,除了目光扫视全场以外,没有任何动作,让人们根本无法揣测此时的天尊到底在想什么。“芝莲,为何在这里偷懒?让你准备的仙草可有做好?”

“嗯?……”莲儿用手揉揉眼睛,好像还是没睡醒,听到询问,她挠挠头发,搓搓手指,“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哪里?这么多人,你们都是谁?好热闹啊,都这么开心,有什么好事儿吗?有好吃的吗?”莲儿两只不大的单凤眼,黑油油的眼眸,直勾勾的眼神,像两泊湖,清澈得可以见底。

“芝莲,我在问你的仙草可准备好了?你仔细想想。”面对莲儿答非所问,庚辰不急不慌的,再问。

莲儿低头思考,忽然看到手中的布袋,“是这个吗?”

庚辰微微摇头,一声轻叹,挥手将莲儿手中的布袋唤起并再次挂在她的腰间,仍旧用慢半拍的语气,“这个不是,可还有带别的东西来吗?。”

莲儿低头寻找身上的配带,看到地上的锦盒,“好漂亮的盒子。”

庚辰见那锦盒虽然封闭着,却透着淡淡的光华,估计就在这里了,于是伸手正准备凭空取物,谁想,莲儿紧紧握在手中,不肯放手,庚辰也没再强行去抢。“芝莲,把锦盒给我,要小心,不要打开。”

众人见天尊对这神智不是很灵光的芝莲倒是很有耐心,自始至终不急不恼,慢条斯理,和颜悦色。

莲儿舍不得的看了一眼锦盒,似乎是很喜欢,不想交出来,又大概是打算走到天尊面前给呈递上去,结果,忘记了自己就站在台阶前,一抬脚,便被台阶硬生生的拌倒,现场做了一个人仰马翻式,连人带盒都重重的摔倒在地,锦盒的盖子迸开之时,里面冲出来无数闪着金光的丹丸,四下腾飞而起,在殿内开始漫无目标的乱跳乱撞,一时间,大殿之内光彩四溢,如流星成精了一样,将每一处都照得通亮光明。

眼见所有的金丹全部四下逃窜,众人皆唏嘘,如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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