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很快便到了,乔眠从进门开始便闭口不言,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的审视了几番,着实找不到什么言语来赞美,无奈只能道:“此院宽阔疏朗,实在是拙朴有趣啊……咳咳。”
江凡笑,“此处景致确实是差了些,可前面是大街,人来人往,宅子后面确实幽静的很,我很喜欢。宅子里面还能重新翻修重建,这位子却还是不错的。”
乔眠却有些好奇,“你喜欢安静我是知道的,为何选了一个大门出去这么喧闹的位子?”
“喧闹倒也说不上,人多些罢了。”江凡解释了一句,方道:“其实我是想开家小医馆……阿眠快随我来,我去给你拿宅子的草图,你来给些建议,我总觉得格局上还是不太满意。”
乔眠眼底盛满了柔情,低眉应道:“好。”
许久不见,这位江先生还是一样可爱呢——
草图都是江凡自己亲手操刀细细勾勒的,乔眠仔细的瞧过,那园径小景,草木搭配也算是错落有致,唯有宅子的大体格局确实有些许不太明朗,看了许久,忍不住皱了眉,问:“你是打算用前面做药堂么?”
“对啊,开医馆的嘛。”江凡挠了挠脑袋。
乔眠道:“你这么布置,前面的药堂与后面生活的地方都太过紧密了,若来的病人乱走,家里容易出乱子。”
江凡深以为然,她也一直觉得前面的药堂格局不好,“那,阿眠,我重新画一幅,你给改改吧?”
“嗯。”
江凡一边展纸研墨,乔眠则拿着原草稿认真的看。研好墨,江凡简单几笔就把宅子的轮廓勾勒出来,方把正门标记出来,乔眠便指着另一侧,“此处再开个侧门,正好侧对着大街,不显眼,不热闹,也不会让人忽视,挂个小牌子,写上江家医馆即可,先生觉得如何?”
江凡不缺钱,开个医馆只是因为她是个大夫,不代表江凡愿意以此谋生,自然不喜欢太多病人前来打扰,不显眼是最好的。江凡这一听就知乔眠懂她,自然是欢喜的,“如此甚好,甚好。”
“此处连上一条长廊,通上这间房,细细布置一番,当做接待病人的房间即可。”乔眠修长白嫩嫩的手指随意的在草图上指指点点的,“先生觉得可好?”
“对对对,很好很好。”江凡连连点头,执起笔来细细勾画。
乔眠收起手指摩挲着下巴,沉吟了会儿,“届时先生在这侧门放个小厮候着,有病人来了便带进去,从这条侧廊引过去。这儿,和这儿,你随意的设置些草木或者砌座墙头,便可把这块地方分割开来。”
江凡依言大略的描绘了出来,乔眠继续道:“这间房稍微改建下,它后头连着的厅堂,你尽可当作药堂,这片庭院空地,随意养些好看的植物也行,拿来做药圃亦可。如此,正门连接的这处走廊拦截断掉,拐个弯直接到中庭,此间与药堂之间可以有小径连接,草木铺在两旁即可。剩下的,后头的房舍既然已经开始改建了,你本身分布得也还不错,我也便懒得多做改动了。”
江凡再展开一张白纸,重新细细描绘,先是整个宅子的轮廓,再是那些亭台楼房,流水回廊的结构。等这一张绘制完了,时间也过去了许久。
“我只道先生的字写的不错,想不到先生的画更是一流呢。”乔眠突然说道。
江凡谦虚道:“哪有很好?不过是为了陶冶身心,自小便练字练画,为了训练耐心,其实我还学过刺绣呢。”
乔眠惊诧,瞪大了眼睛,“我都不会呢,先生倒是有闲情逸致,学刺绣。”
江凡汗颜,想起了这里是女尊,哪儿有说女人刺绣的,忙道:“倒也绣的不好,不过是练练下针的准头而已。咳,前院药堂的具体设计,我改日再设计一番便可。”说罢,便拉着乔眠去后面的院子找工匠,把刚修好的图样给她们。
后面的院子一片狼藉,江凡不欲让乔眠站进那样狼狈的地方,便拉着他在远处等着,自己跑到工匠面前叽里呱啦的说了前面格局的改变。
工匠啧啧的看了半天,最后一指乔眠,“那位可是我们籽言公子?”
江凡愣了愣,方道:“是的。”
“这定然是他出的主意吧,想不到籽言公子竟然还懂得如何布置房舍格局,最关键的是他竟然能懂江先生的想法,准确的把格局分布清楚。”
江凡笑了笑,不再多说,转身去寻乔眠,“阿眠,去外面的亭子坐坐吧,聊会儿。”
乔眠看看那些工匠好奇的目光,笑道:“依你的。”
乔眠言笑晏晏,直把一群围观的看得目瞪口呆,不由的猜想起这位初到秭归城的江凡是什么来头,竟然与残月谷的籽言公子有交往。
“柳大哥年前的信中说身体已大好,情况如何?”乔眠想起那身娇体弱的柳云,不由关心的问道:“虽不是质疑你的医术,但是柳大哥好的也太快了些,他身上本就带病,还身受重伤呢。”
“我的医术虽不敢说是医死人肉白骨,但柳大哥虽然看似身体娇弱,实际上身子根骨未曾受损,又有灵丹妙药在手,他生性乐观开朗,养起身子来自然容易。倒是不像你,整日里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着云淡风轻,却总是忧思忧虑的。”
乔眠脸色一顿,轻瞪江凡一眼,然后轻笑,“那时的情况明明你也是知晓的,我死了不要紧,那时若不是有你在,小筝定然会陷入心魔。他虽然看着开朗,可关于家人亲情,可能是因为自小父亲就不在身边的缘故,他还是有些偏执的……”
说起李云筝,乔眠总有些唠叨不尽的意味,江凡认真的听着,习惯性的就搀上他的手肘,引着他往后门的方向走。
身后看着的工匠们一片哗然。
“籽言公子竟然让江小姐这么亲近她,他们是……”
“江小姐也是一表人才,指不定呢?!”
“……”曰了狗了,籽言公子这是插在了一朵牛粪上啊。
两人步出后门,入眼便是翠竹万竿,小溪环绕,几十步外还有一凉亭,一片郁郁葱葱的,让人顿觉耳目一新。
乔眠赞叹,“果然不错,倒是想不到城中竟然还能有这么一处地方。”
“对啊对啊,前门繁华,后门却如此幽静,几乎不闻人烟,确实是我最为喜爱的一点。”江凡说。
乔眠张望了下,深吸了一口气,“以后这地方,我包了。”
“好的吧,虽然这地方是在我的房子外面,可却是不是我的地方,你想包就包了吧。”江凡拉着他循着小径往凉亭的方向走去,“此处风景自然不错,我买这处宅子,看中的就是这个地方。”
乔眠笑笑,转而问道:“看你在这儿买了宅子,想来是要定居了吧?可适应了此地的生活风俗?大先生在这儿过的第一个年过得怎么样?可有什么不习惯的?”
乔眠这话说得无意,却真真的是戳中了江凡的死穴,再一次的提醒了江凡的来处到底有何不同。
江凡不由的僵了僵身子,干笑了两声,“倒是跟以前没多大差别,不过魏园的姐妹们都来了,过年的时候闹腾的脑瓜子疼。还有,过年时风家派了风铭过来,送来了大量的银两和名贵药材,药材能用的我都给柳大哥补上了,过了一个大年,柳大哥起码胖了一小圈。”
“柳大哥怎么说?”
江凡贼兮兮的笑着,“他自然是整日追问司马问他胖不胖,结果你猜怎么样?”
乔眠想也不想,摇头便怜悯道:“我猜不怎么样,不管司马怎么说,柳大哥都会折腾她的。”
“答对了,司马被折腾了好多次,后来柳大哥一问这问题,司马脸色就变,远远的就跑开了。”江凡幸灾乐祸的笑着,“他们夫妻二人的相处可好玩,柳大哥身体刚好便开始折腾司马,我刚开始还觉着好奇,魏园的姊妹们却都早早习惯了,一个个都当唱戏的看,只差没捧着瓜子儿花生,再来两句喝彩。”
“这夫妻二人的确都是妙人儿。”
二人走进凉亭,从这儿往外看,风景倒也不错,只是一眼望去,除了江宅的后门,根本看不到第二家人,荒凉得很。
原本这座亭子亦布满了灰尘,没法坐人,江凡之前来过,不忍心见这地方这么破落下去,便让人每日来打扫一下。
乔眠听江凡说的有趣,倒没怎么留意四周,坐下便饶有兴致的继续说:“司马挺能逗乐人,我是知道的,却没想到柳大哥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想必也只有在司马园主的面前才能这般奔放吧。”
“大概是的吧,那天风铭送东西时,这两人当着人家的面时倒是正正经经的,等把人家小姑娘一赶出了门口,这俩人便原形毕露,你一张我一张的数着银票玩,看到了我在一旁笑,柳大哥竟然随手抓了一把银票便扔给了我,我数了数,竟然有两万多两,本想不收的,他却说是分赃,弄得我哭笑不得,活像是我跟他们合起来坑了风老将军一把。”
乔眠却惊讶了,“风无燮当真送了这么多银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