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踏上大门的台阶,迎面便见风扬心从火光中扑了出来,见江凡要跑进去,瞬间就明白怎么回事了。果断将其拦下,抱得死紧,大声吼着:“找不到了,我整个客栈找个遍,二层被烧的一塌糊涂,三楼根本上不去,找不到了!江凡你冷静,他可能已经出来找我们了!他不在客栈里!”
江凡一时挣不开身,被风扬心往外头拖着,哪里听得进她的话,“放开我!小筝在客栈外找过,哪里有阿眠在?他肯定还在里面躲着!不然他在哪儿?你放开我,他要是再里面有危险怎么办?放开我啊!”
风扬心哽咽着说不出话,眼睛不知是被烟熏红的还是酸的,落下了泪来。
前一刻她还在调侃着江凡和乔眠之间的感情,下一刻,乔眠就有可能已经不在了,这种落差,风扬心都觉得伤心,更何况是江凡。
乔眠是她在这个时空遇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唯一住进了她心里的人,江凡揪着一颗烦乱的心,满眼只剩下那熊熊燃烧着的火光,如同凶兽一般吞噬着一切,她的神智模糊,眼睛也被泪水模糊,心像被撕裂开了难受着,难以遏制的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叫喊,穿透了火光和浓烟,也穿透了夜幕,传进每一个人耳中,像是受伤的野兽,狰狞无比,带着无力的绝望,换得心伤叹谓。
李云筝身子一软,眼泪像是断了线一般颗颗落下,“哥哥,哥哥……”
风扬心也是手下一松,被她挣脱了出去,在所有人同情而悲伤的眼神中冲进了客栈,被吞噬在火光中。
眼前是阵阵的浓烟,江凡冲进去,却什么都看不清,只凭着记忆去寻楼梯,梁上不断有烧断的木头落下来,整个大堂都是面目全非的,她踢开一大根粗木,身上的水瞬间便干得差不多了。
“乔眠!乔眠!”
她眯着眼睛,见门就踢,着了火的门板扑棱棱的飞开,看不到半个人影,好容易寻到了方位,扶梯早便烧塌了,二楼彻底上不去了,抬头一看三楼的位置只剩一片火海,江凡顿时脑袋一片空白,到处胡乱闯走,不停的喊,身上衣服也烧了起来,江凡不耐的把外袍扯开,再抬眼时,断裂的大梁徐徐打落而来,她一个鱼跃越过去,翻了个滚,地面上滚烫滚烫的,却没有起火,是青砖地板。
眼前的黑烟太浓,实在是看不清什么东西,泪水洗刷着酸痛的眼睛,泪水落在地面上,一滴滴深色的印子,瞬间被蒸干。
江凡闯了半天,碰到一个水缸,身上已经烧得通红难受了,便干脆的往水里扎进去。
大概是这水让她的脑袋清醒了些,她突然意识到,此处的青砖地板似乎是客栈的后庭院,后面便有个院子,便猜想乔眠可能是从后院的后门出去的,可仔细想想,从前面的客栈的三楼下去,从前门出去是最快的,反而绕到后门是需要不少时间,怎么会从后门绕过去呢?
江凡不解是不解,仍然不肯放过这一丝希望,呛着烟大声叫喊着乔眠。
找了好一阵子,周围已经全是火了,找不到乔眠,找不到方向,到处都是一片火海,江凡绝望的嘶吼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安静了半晌,隐隐约约却听到了一阵细细小小的哭声,江凡正找不到方向,只又胡乱的往哪个方向闯过去,直接跑到火上,身上衣物已经着了好几处火,也被烧伤了好几处。
谁知越过了这一大团的火,后面竟然便是一个门,敞开着。江凡跟着哭声的方向,走了去,只是步伐缓慢而沉重。那不是乔眠的声音,只是小孩子的哭声。
走出了后庭,到了火海的外面,没有了烟,只是一个空空的院子,哭声是在院子外头的。
江凡走出了火海,身上衣物被毫不留情的火烧得破烂不堪。仿佛全身的力气都用光了,江凡软了身子歪歪斜斜的倒在院门石阶上,整个胸口火辣辣的疼,也不知道是被烟呛到了肺,还是心。
后门外是一条河,人烟寂寂,火光映照下的夜景格外的通明。江凡瘫软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寻着小娃娃的哭声朝河边看去,果然见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小河旁的台阶上坐着哭泣,哭的声音都嘶哑了,听得江凡的泪水倾涌而出,把脸上乌黑的烟灰冲开,露出了被火烤的通红的肌肤。
“别哭了。”兀然一道嘶哑难听的男人声音出现,听得她心跳得剧烈,“贝贝乖,嘟嘟没事了,别哭啦。”
这一声安慰又带起了另一道哭声,“贝贝,贝贝,呜哇……”然后一道肉肉的小小的身影从台阶下爬了上来,抱着贝贝,然后两团小肉团抱在了一起,像是二重唱一般此起彼伏的哭喊着。
“嘟嘟……”
“贝贝,贝贝……”
这令人恼的哭喊声落在江凡耳中是格外的悦耳,她有些不敢置信,又非常的欣喜,身上又有了些力气,站了起来,向台阶走去。
不到十丈的距离,走的越近,脚步越是小心翼翼,江凡的心就也越紧张。走到河边栏杆往下看,赫然见到坐在最下一阶台阶上的狼狈疲累的男子,他乱了发,花了脸,破了衣,熏得脸上漆黑的,比第一次见他时还狼狈,还要不堪,甚至只穿着中衣,外袍放在一旁,刚才似乎是用来护着两个小孩。
一时间江凡心里像是开了烟花一般,轻声喊他,喊了许多次后才发现喉咙已经嘶哑的出不了声音,干脆大跨步的走过去,绕过两个哭喊的小孩,大力的抱住他。
“阿眠。”她失了声,只在发出含糊不清的气声,江凡无声的叹息着,“阿眠。”
乔眠僵着身子懵了许久,感受着她身上灼热的气息,从火场中带出来难闻的焦味,还有她没有平息下来的心跳声。
江凡大力的抱了抱他,放开手,微笑着,然后抱起地上的两个小孩,示意乔眠该走了,夸张的做着嘴型道:“小筝他们很担心你,在客栈前门。”
江凡的声音,没了?!乔眠心里咯噔了下,木然跟上。
她一步步的走着,乔眠看到她破烂不堪的衣服,身上都是焦黑,头发也被烧掉了许多,这是江凡头一次狼狈成这样,即便那日冲到大雨里救回曲三里也不过是湿了衣服罢了。
江凡可是个整洁干净的大夫啊,她应该是在那儿安安静静站着就能轻易掳走他人心跳的江大先生,本该是仙人模样的人——可就是狼狈成了这样,乔眠看着却心跳不已。
两人并排从后街走到前面,江凡一直安静得令人心悸,乔眠打破了寂静,主动问道:“你怎么也烧成这样,你不是不在客栈吗?”
江凡只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怀里两个惊吓过度的小孩只一小会儿都睡着了,不安的互相抓着小手,嘴里还不时的发出呜咽的声音。
很快的走到了前面喧闹的人群边上,江凡迅速的在人群中找到了乌漆嘛黑的风扬心和李云筝二人,拉了过来,然后把两个小孩塞到她们怀里,不顾两人欣喜若狂的情绪,费力的做口型,“我带阿眠去别的客栈安置,两个小孩是客栈里面被阿眠找到的。”
说着,被烧了半个时辰的客栈大楼终于轰的一声塌了下来,彻底的成了一座废墟。
放置马车马匹的偏院和客栈是分开的,隔着一道院墙,并没有着火,两人取了马,驾着马车就去了城中的另一家客栈,如意客栈。
宁城中起了火灾,大半个城的人都被惊动了,宁城中唯二的另一家客栈,大半夜的也武装了起来,接纳安顿吉祥客栈的客人,当江凡乔眠二人狼狈的来了这儿时,小二掌柜的正忙得马不停蹄的,整个客栈人满为患。
城里的大客栈起了火灾,几乎半个城的人都被惊动了,如意客栈作为宁城中唯二的另一家客栈,也开了门迎客,接纳安顿受伤的人,当江凡乔眠二人狼狈的来了这儿时,小二掌柜的正忙得马不停蹄的,整个客栈人满为患。
虽说起了这么大的火,其实受伤的人却没几个,而且大多是因为逃生的时候不小心摔倒或者被践踏到的轻伤,像江凡乔眠这般明显被烧得不轻的人实在少之又少,掌柜的是个厚道的,立马分出一名小二专门来招呼两人,“二位客官受伤这么严重,需要小的去找一名大夫吗?”
江凡握了乔眠的手,捏了捏,待乔眠转过脸来做口型问道:“身上可有被烧伤?”
乔眠摇头,安抚的拍拍她的手,“没有,放心吧。烦请小二姐准备几盆热水吧,大夫就不用了。”
小二姐点头应下了,说:“如意客栈的房间并不多,加上现在是特殊时期,因此两位客官若是不介意的话请只开一间房,凑合一下,把位置留给后来的人。”
乔眠交代小二,“无所谓,能谅解,就一间房便可,只不过还请多备下一间房,我还有两位好友,正在救火,迟一些会来的,我姓乔。”
幸好大件行李都是放在马车上的,而大数额的银两银票什么的,江凡也都藏在药箱子里的一并放在车上,在客栈中留的不过只是部分衣物,因此不会受到太多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