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这就是张若弛！
就像当年的聂清河……
他就算再爱我，也不会为了我而放弃美帝的锦绣前程。即使准备迎娶我，也可以转头就跟他的华裔富二代师姐结婚。
眼前这一位呢？功名利禄就是他的贪嗔痴。
今生是这样，累世也是这样。
偏偏这样的人，还跟我说什么“今生今世”？
哥哥的《今生今世》，他到底听懂了没有？！还是明知功名难收，所以听听歌YY一下。那他给我选这个铃声干嘛？！
“你在想什么？”
他温软的话语，是藏不住的低眉。
“没什么。”
我哽涩的喉咙，是难言的回避。
下一瞬，我的后颈脖被他一手按握住。“看着我！你听我说。”
我想拂开，目光却无意间瞥了一眼，那只缠着厚厚白纱布的右手……
就这么一迟疑，他缱绻的眉目，委婉地占据了我的视线。
“老五要挟我……可我，竟然有些高兴！”
“……”
“我已经亲自跟赵家交待清楚。赵父心思莫测，赵母翻脸无情，赵菡之估计也记恨我了……不过，这都是我应该承受的。有些事有些人，绕不开躲不过……蘅之，这一座山，压在我的心头太久了。”
“说完了吗？”
我面无表情。他神色一凝，“她说完了。你……”
“赵蘅之小姐这等品貌才情也没能让你上心，看来张公子最适合孤家寡人，独自终老！”
张若弛明显给噎住了！
我冷冷地剔着他。他怔怔地睇牢我。
半晌，深深吸了一口气，张公子缓缓开口，“你是你。她是她。”
“废话！”
“……没错！无论家世、年纪、性情，她跟我都是良配。而且她还很爱我！上天将这样一位物质条件与情爱比都堪称完美的女孩，送到我的面前。我却生生错过了！呵呵，我真是活该！”
确实如此！
我一点也不同情他，只淡淡地对视之。
“我想，上天为了惩罚我，也为了再给我一次机会，于是又安排我遇见了你。”
然后，他舔了舔毛燥的薄唇，玉面微微泛起一抹红潮，“没错！你外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跟我划清界线！十万八千里的差距，连够一下的想象都可以省了。特别是我当下的处境，连半点儿任性的资本也没有。但我自己的心，我却比谁都清楚！”
清楚什么？……
不行！再说下去，就不知说到哪里去了？
我赶紧垂目捌脸，抬臂一挣，转身想跳下床。
张公子没有给我任何机会。
握住我后颈的左手往前一揽，整个人直接给按回病床上。他顺势一倒……顿时，胸口泰山压顶。
他的气息有些乱，也有点重，还带着几分热。我不能抬眼看他，只能两手推掐，却被他的左手一扣，两只腕子摁在了头壳上。
“腿不要了是吧？都折了还敢跳！”
语气浅淡，清冷的面容下，是喷薄而出惊怒。
我的脸，热了！
估计是被压得透不过气，只能冲他吼：“你霸占了我的床！”
“切！床算什么？”完全不讲理，还一副傲逼！
我喘了一口气，“……你赶紧滚！”
“我将话说完，自然就走。”
“你起来再说。”
“不行！”他居高临下，一双俯视的眼睛，极亮！极傲！
“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为什么就不敢面对我？”
“……”
“你连自己的心都不敢承认吗？”
心口一恸，两颊的红晕全然退却。双目泛酸，我忍住不语。
张公子眸光一软，低低地说：“是我不好。整天计算联姻，又凭什么来要求你？可现在我已经……”
“现在也是一样！”
我冷冷地打断他，面容肃清。
“你依然是你。我依然是我。你有你的雄心万丈，我有我的柴米油盐。从此各自安好！”
“李蜜，你错了！”
“……”
他终于良心发现，放开了我的两只手腕，上身往左一侧，我胸前压力一卸，长长吁了一口气。
“我想你应该听过……有一个人途经荒野，碰到了一只老虎。他拚命逃跑，但老虎紧追不舍。他跑呀跑呀，跑到悬崖边。为逃避老虎，他双手攀住一根野藤，全身在半空中悬荡。抬头，老虎在向他怒吼；往下看，悬崖底蹲着另一只老虎，正张着血盆大口在等着他……这还不算，居然还来了一只白鼠和一只黑鼠，正一点一点地啃噬着他手中的那一根野藤。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崖边有一粒鲜美欲滴的草莓……于是，他一手攀藤，另一只手将草莓摘下送入口中。一边吃一边说：味道真好呀！”
说完，他伸手，轻轻抚上我眉，目中柔情万种。
“你就是哪一颗草莓。”
“……”
“从你摔下楼井那一刹，我忽然明白……就算我明天粉身碎骨，葬身虎口，但在今天，违心地回避自己的感情，还是勇敢投入地去爱，全凭自己选择！”
我怔住了！
我没想到，他会跟我说这一禅宗公案。
张公子细细地凝视着我，清滟的波光中，几分惶，几分盼，几分痴……
良久良久，他终于忍不住，软软地低喃：“可以吗？蜜儿。”
“相思更胜轮回苦，故梦离散几度还。”
双目含珠，凄然一笑。我忍住滚烫的泪，哽咽道：“死算得了什么？就怕这思念，一世又一世无尽无涯。恕我无能……我实在不想再被放弃。”
张公子浑身一颤，张臂搂住了我。
脸，埋在他的胸口上。泪，终于漱漱而下……
他的下巴抵着我额头。唇，轻轻地吻着我的发梢，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对不起！”声音哽涩如铅。
心尖一塞，我呜咽不已。
他顿时手足无措，一下一下地拍着我的背心。
终于，哭累了。我半边脸伏在床枕上，两眼婆娑。
张公子凝睇，深如海情如练。
左手轻轻抚柔那散落枕边的长发。喉结一滑，缓缓地说：“蜜儿，人生究竟有多长？”
“……”
“佛陀说：人生只在一呼一吸之间。所以当下就是人生，当下就是一切。我们何必被前世的剧本编排？又何必为未知的前路而惶恐？”
我心头大震！
侧过脸，抬目。张公子目光清亮，嘴角含情，“不思前生，不念今世，只要当下，与君共勉。”
吹气如兰，吐出那一句话后，他轻轻地吻上了我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