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淡息若无的白梅清香正一点点和着空气搀进我的呼吸里，不知道是来这的原因还是什么，总觉得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能听到很多别人听不到的声音，能闻到很远传来，或者是掺杂在一起的味道，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不过看起来好似没什么用，我自然也不在意。
“一一小姐，你醒了。”鸿鹄轻手推门进来。他已经换下了黑色的术士服制，穿上了一身白缎锦衣常服，只是这身常服依旧掩盖不住他的俊朗。
“你该告诉我你是谁。”我直截了当地说。
“难道在我靠近你的那一刻，你该有的共鸣感应也没有了吗？”
我不明就里地看着他。
“灾劫的侵蚀果然比我想象中的要厉害，居然连您连这地底的记忆也一同剥蚀了，真的不知道究竟该庆幸还是该扼叹，”他似轻叹，将右手轻抚在左手背上，安静了会，继续说，“曾经誓言的土袤广阔，曾经憧憬的天下繁华，和那心伤极致的泪如雨下，如今当真都成了过去。如果我这个下座神官可以不顾这方疆域大陆，不顾这隔世浩土，你或许就真的只是你了，如此安好的活在自己的世界，不惊不扰，只是……”他抬起眸子，“哪怕我不寻你，也自会有别人来寻你，星象的轨迹注定你不会留在这里。”
“一一小姐，我叫鸿鹄，是玄武下座第十七代掌事神官。”他说着上前一步，手中还是紧紧握着那把刻着繁文密咒的铁剑。
“朱雀浩世灾劫掀开了地底其它三个世界的劫难波澜，民间河流倾覆山体颓塌，灾祸连连，星殿这边朝权无所依附，天下无人掌控，四世界徘徊在崩溃的边缘，祸乱的妖兽即将再次兴风作浪，为了平定浩劫，根据星象的指示我再次找到了你，一一小姐，通络四世界的密钥只有你才能找到，也只有你才能让衍息了千万年的地底世界不至于顷刻覆灭！”
“你怎么认定就一定是我？”我和他的对话始终那么自然，虽不像是挚友那般亲切，却像是种偶尔照面过的朋友。
“寻你，我并没有十足十的把握，这功劳都是在神祭灵的身上，玄武上座神祭灵探寻到了你的气息，就命我沿循气息的脉络到地上世界来找你，地上一天地下十年，如此光景，可见我寻你寻了多久。若实在需要证明，那此时此刻我就站在你身边，而你，也在我面前，没有惧怕，没有不安，就连这里的一切也毫无让你觉得不自在的地方，不是吗。”
他这最后三个字像已然了我的样子，很明显的肯定了我的感觉。
“你刚才说那什么神祭，神祭什么？”
“神祭，灵。”他压重了最后一个字音。
“那是什么？”我问。
“神祭灵是玄武宗朝上谱五行排列第二行，木列首位的职称，是地底世界仅次于王的职务，在我们的世界称作‘灵’，主法事，求雨祈福，祭祀掌控。”
祭祀的啊，我心中默念。“你是玄武下座掌事神官？”
“是的，下座神官是玄武宗朝上谱五行排列第二行，木列次位的的职称，职位比神祭灵要低一段，代行监管，主政事，依律法管理朝堂军机处，及国权法政。”
后来，我才陆陆续续从他口中得知，这所谓的地底世界就是我们的二十八星宿大阵投射下星影位置的二十八个国家，这二十八个国家共同组成了四个世界，分别是东方青龙，北方玄武，西方白虎和南方朱雀。因为朱雀遭遇星象大劫，剩下三世界也因通体遭受连害，波及之处政体正逐步被瓦解，但凡原本郁郁葱葱的疆域都被荒漠沙体瞬间颠覆，海水倒灌导致村庄被淹，灾民流离失所，加上流族不奈，趁着星象大劫倒戈频乱，祸事频发，地底世界正一步步被掏食，长此下去覆灭只是时日长短之事。
就在所有人以为地底世界将就此消亡之时，星象突然出现了逆转回旋，指示出了下一代一位君王的星象图。
这让四世界惊忧不堪，因为星象指示唯独一位君王，而非四位。这意味着什么所有的掌事神官和神祭心中再清楚不过，君王只有一位，落在谁的世界，那他的世界就势必就会一统天下。让自己的世界坐拥天下谁都梦寐以求，只是这当中过程似又免不了一番明争暗斗，更甚厮杀，又会有多少人为此流血牺牲，谁也不知道。
“一一小姐，”他走到我面前，单膝伏地，黑如乌木的鬓发缓缓垂下，他用泛着秋香色的神术将我的右手托起，像是行跪拜大礼般，模样虔诚而端容地亲吻我了手背，虽然只是隔空亲吻，但我的手背着实觉得暖了一块。“此诚当如此，以我鄙薄之躯尚无懋著勋劳，唯只为国家尽忠至此，愿我王陛下岁福永载，千秋安康……”
“鸿鹄，在我先前拒绝你的那一刻，你为什么不强行把我带走？以你的能力我应该没有反抗的余地才对。”我轻声问他：“你的神术不低，对吧！”
“从方才我对你行礼应该可以明白，只因我不能触碰你。”
“这话怎讲？”
“因为你尊贵的身份，你贵为王，我只是下座神官，低了你两级不说更是尊卑有别，未经允许擅自触碰你是对你的不敬，往重了说是渎神之举，当受八道笞刑，往轻了说也是面壁自惩，拒往绝来百日。若是不看重礼仪谏举这一块倒也罢，但是若着重礼仪教义，可能惩罚更是会重中之重，而有些神术是在触碰之后才会起作用的。”
我哦了一声。
“你说你是玄武人，难道这里就是玄武吗？”我从茶壶里斜了一杯茶，刚满盏，我皱了皱眉，旋即倒掉了。
顾渚紫笋，这种茶我从来不喝。
“这是青龙世界的角国。”他稍稍顿了下，“我们地底四个世界之间是彼此独立存在的。方才我带你来到这里所经过的隔层叫做回光道，是连接地上世界和地底世界的轮回之道。回光道没有把我们直接送回玄武的可能，打开地底世界的大门，青龙便是进入其它世界的首要入口，换句话说就是想要到达别的世界必须经过这里。”
“以你的神术，就不能直接把我们带过去？”
“不。”他遗憾地摇摇头。“神术分为很多种，法门不一样可习得的神术就不一样，学习神术是一个漫长的过称，修炼也是如此，只有先学，然后才能一层层往上修。神术分为心神、精神和杀神三块，每块分为不同系，比如贯穿系、咒杀系。在习得两块神术的三分之二的时候就可以从零开始对神、武、魂进行修炼，这又是对神术的一次提升，可以专心修炼一种神术，一枝独秀，可以双管齐下，也可以三花并蒂，但是能达到三花并蒂的能力到目前为止只有在这里的四位尊王，而且只有神武魂三属同修的神术里，有一门技艺叫飞络，只有会飞络之人方能驭九州盘龙在四世界自由穿梭，而飞络却是门不外传的君王神术，我们没有资格也不能去习作。”
初次接触到这些天花乱坠的东西，我有些晕头转向，借口起风了，走过窗台把窗撑重新支一下。
“你说这地底世界灾祸频繁，但我看这里很太平啊！”我把头伸出去，“这下面的集市如此热闹，人们也是衣满物丰的，”我深吸了一口气，“好香的肉包子啊……”
“地底世界是一段很长的故事，我们一个世界一个统治者，细数往年经历，每年总是不乏有天灾降临，有大有小，虽不至于亡天灭国，却也是叫人不得安生，长此以往便有统治者认为是几个国名有煞运数，便授意监名使擅自动了《国名谱》更改了国名，像尾国改成了玉国，娄国改成了燕国，胃国变成了释国，昂国变成了辽国，觜国变成了深国。”
“尾国属于青龙世界，娄国、胃国、觜国和昂国都是白虎世界，照你这么说，只有南方朱雀和北方玄武没有改了？”
“是的。私自更改国名违背了二十八星宿大阵的排列顺序，是违逆星象的，直接降临天灾，偏偏流年不顺，统治者一心专断暴政，所以白虎和青龙的统治者皆受到了星象逆流所产生的反冲咒样相继死去。”
“真是天灾加人祸，那朱雀呢？”
“朱雀……”
说到朱雀，鸿鹄的眼神突然一亮，而后又瞬间黯淡下去，这抹复杂的表情被我捕捉了个真切，包括他思想短暂的游离都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我只能说朱雀统治者是个明君，不过也死了。地底世界总共只有四个王，现如今被诅咒的便有两个，剩下两个也是因为种种原因进入了万世轮回，星象预示的新王，唯独你一人。”
“那我该去哪个世界？”
“自然是玄武。”他毫不犹豫道。
“为什么？”
“你需要知道的还有很多，以后你自然会明白。”
我所有的问题似乎全被他最后这八个字一概而过了。
“对了，你刚才说这里是青龙，照你的意思说，我要到玄武，就必须要经过青龙、白虎、朱雀？”
他微微颌首。
“横穿一个世界要多久？”
“青龙十一方八畿，白虎十八方一十二畿，朱雀十九方十八畿，玄武十七方十五畿，方为村田土地，畿为户籍，一方为一万二千田，一田供两人均耕，一畿为万户，一户以五人为基……”
我开始掰着手指头算，“青龙十一方八畿……一万二乘以十一……一畿等于一万户，一万乘以五……然后……”我只觉得眼前星星成群，脑子全是阿拉伯数字在那乱飞，谁叫数学一直是我的死穴呢！
“据百年前的古籍所记载，青龙土袤十三万又两千，人逾四十又五万口，白虎土袤逾二十一万，人口六十万，朱雀土袤二十二万又八千，人逾九十口，玄武土袤二十万四，人口七十五万，再……”
这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