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的细雨顺着屋顶黑瓦的缝隙流了下来,形成一张透明清凉的水幕。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天气又是湿冷了不少。
这掐指一算,我和承乾到余杭也一个月了。回想着这一个月来的经历,一个个场景便浮现在我的眼前。偶遇陈雨轩,毛家坞诗会,相识纥干承基,交好冷月魂,再到与王迎文的交易。这一切就发生在短短的一个月内,让人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今天终于是摊牌的时刻了。陈雨轩注定将要和我以一种尴尬的方式相见。这算是幸运亦或是不幸?
打开那扇水曲柳雕花木门,雨点被劲风斜刮进了屋内,打在了我的脸上。
绵绵细雨夹杂着多少人的哀思,又寄托着多少人的期望。
呼,一缕温存的气息在我颈肩划过。承乾的双手在我的发间游移着,抚摸着我的额头。承乾浓浓的体香萦绕着我,让人心神陶醉。
我微闭了双目,任由承乾将我抱到雕花大床上,开始享受我们两人间独有的表达爱意的方式。
“心宜,今天我约陈雨轩去灵隐寺拿那份我们签订的合约,我想是时候和他摊牌了。”承乾淡淡的说道。
我努力的让自己的气息平静下来,压低了声音:“哦,证据你都备齐了吗?”
承乾继续轻拂着我的发丝,耳语道:“人证物证俱在,他赖不掉的。”
我坐起身,望着屋外的细雨,呢喃道:“就真的不能放过他吗?”
承乾双手紧紧地抱住了我,“心宜,如果他能自己说出来,我想还能保住他一条命。若是他冥顽不化,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啊。”
我站起身来,长叹一声:“那就走吧,有些事早点结束也好。”
打着油纸伞,缓步走在听雨苑的小道上,往日几分钟的路程今日竟一时走不到头。
雨中行本该是很惬意的享受吧,此时竟有些沉重。
贺兰楚石早已在屋外备好了马车,正侍立在一旁。在承乾的搀扶下,我跳上了这架外表普通的马车。贺兰楚石一声令下,几十个侍卫便翻身上马。一行人马就这样缓慢而有节奏的朝余杭灵隐寺进发了。
也许是下雨的缘故吧,原本热闹的街道显得有些冷清。路旁支出的小摊早已收回到店面里,偶尔可以看见几个小孩在街道上嬉戏打闹,不时地传来母亲叫自家小孩回家吃早饭的声音。
灵隐寺建在山中,是无数信徒朝圣的圣地。就是在二十一世纪,你都能看到徒步而来的七十岁大娘跪倒在大雄宝殿前不能自已的痛哭流涕。有时我在想宗教真的是一个奇怪的东西。
沿着弯弯曲曲的山间小路缓行着,将手伸出车窗感受着秋雨的温度。冰凉,清爽。看着窗外那似乎亘古不变的景色,有些自嘲的想着,人类是不是造物主创造的一种玩具呢?
只是这玩具有思想有感情罢了。
马车停在了一处地势还算平坦的空地上。贺兰楚石上前禀报说前面的路马车就行进不了了,得步行一段距离。
在承乾的搀扶下跳下了马车,简单活动了下腿脚,便朝那山间小路走去。青石阶梯该是最近铺就的,因为青苔还没来得及搬进它的新家。雨后的石阶是有些滑的,贺兰楚石在一旁小心的跟着,随时准备接住我这个“花瓶”。
路并不远,也就几百级石阶。略有些气喘的走过这段“山路”,我便看到颇有气势的“灵隐寺”。
不同于长安寺庙的黑瓦白墙,这灵隐寺是黄瓦红墙,颇有后世故宫的味道。
缓步走到大门前,已有一个小和尚在外等候,贺兰楚石上前解释一番,那小和尚便领我们进了寺院。
浓重的香火味有些呛人,我尽力用嘴呼气,总不能对承乾说我对香火味过敏吧。
在小和尚的引领下,我们来到了一处侧殿。这侧殿平日该是和尚们的居所,因此没有什么信徒,倒也是清静。
挽着承乾的手阔步走入殿内,陈雨轩已经端坐在左侧的乌木凳上。见我们前来,他忙起身相迎:“谢兄,心宜小姐。你们终于来了。”
承乾笑声道:“陈兄久等了,失礼失礼。”
一番寒暄客套后,承乾直入主题;“不知小弟的事陈兄办的如何了,家父可是催得紧啊。”
陈雨轩顿了顿首,笑道:“谢兄不要着急嘛。你的事我已经给家父说过了,只是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恐怕得等上一段时间了。”
承乾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可是,陈兄不是答应我了吗?”
陈雨轩看着承乾哈哈大笑:“我的太子殿下,您就别再演戏了。余杭这一月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以为我是傻子吗?其实从我来你的别院时就觉得你不一般。等到冷月魂被救,我就断定你就是当朝太子李承乾。”
承乾冷笑一声:“那么,你是打算自己交待还是让我说出来呢?”
陈雨轩不再理会承乾,开始漫无目的的踱步“交待什么?我有什么可交待的。太子殿下,你可不要逼我。”
承乾轻叹一声,“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还是想清楚了。”
陈雨轩双目透露出杀气,阴森的说道:“你别装佛祖了,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你认为你还能活着走出这余杭府吗?”
承乾毫无惧意的一挥手,“你还想行刺当朝太子吗?这个罪名足够你满门抄斩十次了。”
陈雨轩玩弄着手中的玉佩,随意的说道:“行刺太子我自是不敢,可奉旨捉拿冒充太子的嫌犯并将其正法我可是敢做的。”
“你!”承乾面色铁青的盯着陈雨轩,暴喝道。
“太子殿下,可能你还不知道,家父是魏王的人吧。”陈雨轩的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让承乾彻底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