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周一早上,给韩枫送早餐的那件事,让我这周所有的语文课,都上的很别扭。
我害怕直视韩枫,于是把头深深的埋在了书里,不去看他;可他的声音反反复复的回荡在教室里,我却不能不去听。
一天,韩枫讲到了余光中的一首诗《乡愁》:
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
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
而现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
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
这首小诗寄寓了诗人的,也是万千海外游子的绵长乡关之思,可是那时的我们还不太理解,只是觉得这首诗写的很有意思。特别是那句“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会让好多女生感觉脸红。
韩枫用他婉转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念这首诗的时候,我似乎感觉到他炙热的眼光一直在注视着我。
下课后,韩枫布置了作业,把这首《乡愁》抄两遍,并且背下来。
这种抄写的作业,同学们都很喜欢,一小会儿的功夫就完成了。
我抄完之后,我又在这首诗的最底下,加了一行小字:爱情,是一抹看不见摸不着的温柔,我在这头,而你在那头。
把作业交上去后,我感觉这样做有些太奇怪了,又跑到学习委员那儿把作业本要了回来,用钢笔把那行小字又涂掉了。
重重的一团蓝黑,难看极了。
……
发语文作业本的时候,迟迟没有发到我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韩枫看出来了我写的那行小字,或者把作业扣下来正在研究。不过,这两种情况对我来说都不好。
我盯着学习委员手中的语文作业一本本的减少,直至一本不剩,从没有哪次像这样,因为一本作业而如此神经紧张。
焦虑让我坐立不安,心神不宁,没等下课,我就请了个小假,溜进了韩枫的办公室,翻找我的作业本。
以前李波教过我怎样撬开老师办公室和教室的门,就是拿一张不用的IC卡,插进门缝里,然后猛地一拉门把手,门就开了。
我经常会这样自由出入韩枫的办公室,不过以前都是因为没有地方可去,才偷偷溜进来看书或者休息的。
韩枫从来不抽烟的,可是今天他的办公室里却有一股呛人的烟味,桌上的烟灰缸里也堆满了烟屁股。
在一堆书底下,我找到了我的作业,本子是翻开的,涂抹的下面用红笔写了几句话,但是字迹太潦草,我看不太清楚。
韩枫从来都不会给抄写的作业写过多评语的,所以按照这种情况来推断,他一定是读懂了我涂抹掉的那一个小句子。
我害怕自己把对韩枫的崇拜,被理解成了爱慕,害怕无缘无故给他带来困扰。
清脆的下课铃声敲响了,它提醒我应该马上离开。
我匆忙的把作业押回了那堆书底下,打开门灰溜溜的逃走了。慌忙中,一不小心和李波装了个满怀。他用一种侦探的眼神看着我,没有说话。
“李波,你去厕所呀?”这简直是废话,似乎更有掩耳盗铃之嫌。
“嗯。”李波没有说话,绕开我继续往前走。
我望着李波消失在拐角处的背影,心猛然的抽搐了一下。他那忧伤的眼神,乱蓬蓬的头发和日渐消瘦的身形,竟让我眼角涩涩。
再下一次的语文课上,韩枫走到我的桌前,面无表情的把作业本递给了我,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可是我却不敢看他,低着头快速拽过本子,压在了胳膊底下。
韩枫走后,我翻开本子,想要仔细研究一下那行看不懂的草书,可是却发现那行字,同样也被红墨水的钢笔划掉了,什么也看不出来。
原来韩枫打算当做没看见,或者在告诉我就当他没看见。想到这些,我不禁失笑,也许是我想太多了。
我把这一张作业撕了下来,加夹在语文书里。这页纸,上面一片小蓝,下面一片大红,远远地看,也有几分艺术。
韩枫的意思我明白,他希望我们只是师生,只是朋友。事实上,我也这样做了,该上课上课,该交作业交作业,没有一点特殊。可是,几个星期后,肖圆却把我叫了出去,询问我和韩枫的事。
她告诉我这几天大家都在盛传的一个谜语:“韩枫望灵菲,打一个人名”,谜底是“余光中”,意思就是说韩枫总是喜欢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的看着我。
这让我有些哭笑不得,也不能不承认群众的眼睛的确是雪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