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来了,不知道天国里有没有新年,不知道李波在另外一个世界里过的好不好。
我坐在以前常常跟李波翻出校门的那堵墙上,抬头仰望着漫天美丽的烟火,绚烂的盛开,却稍纵即逝。
寂寞的夜,只有回忆陪伴着我。
又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这是我们在内地西藏班留守的最后一学期。五月二十三号,我们就可以回到西藏,回到亲爱的父母身边,然后准备参加自治区的中招考试。
距离这一天越近,同学们的心情也就越躁动不安。恋爱的恋爱,分手的分手,暧昧的暧昧,而我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今年闹得最沸沸扬扬的一件事,就是温雪绒和萧滼分手了,因为萧滼就是陆小玥打死也不愿意承认的那个他,不过由于证据不足,萧滼并没有得到什么处罚,毕竟已经有一个人自愿承担了一切。
关于李波,学校的官方说法是他被家长领走了,可是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临走的前几天,同学们买了各种花里胡哨的同学录互相填写,内容五花八门。我的桌子上除了堆积着厚厚的一叠书本之外,还堆积着一叠厚厚的同学录。认识的、不认识的、友好的、老死不相往来的都有,好像趁着分别就可以一笑泯恩仇似的。
好不容易填完了所有的同学录,并且挨家挨户的送了回去。我伸了个懒腰,发誓以后再也不写什么同学录的,真的比写作业还要累。
教室里面太喧嚣,不适合学习,也不适合回忆。我只好和我的回忆一起从教室里逃了出来,去了我的“秘密基地”。
今天,我的基地多了一位意外的访客,那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正蹲在草丛里玩弄着那些杂草。
我慢慢的走向他,准备和这位可爱的小朋友打声招呼。可是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我却愣住了,因为他的颈上,正挂的是我送给李波的那条金牛座项链。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上天给我的一个惊喜,只知道我一定要把那条项链骗到手。
“小朋友,你在玩什么呢?我跟你一起玩好吗?”在切入正题之前,我首先需要跟这位小朋友套一套近乎,让他放松警惕,这样更容易得手。
“我在找狗尾巴草编小肚(兔)子。”小男孩还有点口齿不清。
“姐姐帮你一起编吧,我编的可好了呢。”接着就是献殷勤。
“不用,要不你帮我拔狗尾巴草吧。”这孩子还真会指使人,长大了一定是个做官的料。
“咦,你脖子上的那个项链是从哪里来的?挺好看的。”我一边拔着狗尾巴草,一边把话题转移向重点。
“我捡的!”小男孩高兴的说。
“能给姐姐看看吗?”
小男孩大方的取了下来,递给我说,“拿去!”
我激动的一把抓了过来,握着它的手还有点颤抖。金牛挂坠背后“李波菲儿”那四个字,虽然残留了许多沧桑的痕迹,可还是清晰可辨。
“这条挂坠是姐姐掉的,你看后面写着我的名字,你可以把它还给我吗?”
小男孩看了看背后,又用无辜的小眼神看了看我,诚实的说:“姐姐,我不认字。”
不认字,岂不是更好办?因为这样我就不需要费劲的跟他解释“李波菲儿”那四个字的来历了,“这个就是我的名字,一年前,掉在附近的。对吗?”
小男孩歪着头想了想,一把夺回了项链说:“那你先帮我拔好多好多狗尾巴草,我还要吃七个小矮人(一种雪糕),还有锅巴,还有大白兔奶糖,还有姐姐你带我吃肯德基吧,然后我就把它给你。你掉的,我捡的,我也有功劳的。”
天哪,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鬼灵鬼灵的么?趁火打劫啊,我想了一下,打算跟他讲讲价:“可是姐姐没有那么多钱啊。”
“那我就不把项链还给你!”小男孩驽着嘴说。
这孩子还真黑心,比卖灌水猪肉的屠夫还黑心。算了,谁叫我有求于他呢?我只好答应了。在请完那孩子吃完肯德基后,他终于郑重其事的把项链递到了我的手里:“你要好好珍惜它,不要再弄丢了。”
这句话好深奥,我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
“嗯。”我也庄重的点了点头。
“姐姐真好,明天我还会在那里编小兔子,姐姐记得来找我玩哦。”小朋友擦了擦嘴,没良心的跑走了。
“好。”我对他挥了挥手。
明天我们就坐上回拉萨的飞机了,怎么可能还会见面呢?我无奈的笑了笑,把这条失而复得的项链挂在了脖子上。
十五年后,我拿到了卡内基梅隆大学的博士学位证书,回到了西藏,继承父母的工作,成为了又一代的援藏工作人员。
西藏的天很蓝,空气很好,转经轮的呼呼声,可以让任何浮躁的心立即沉静下来,和圣洁的山水融为一体。
每年的四月十五号我都会抽出空,去那曲给那位已故已久的老朋友——李波过生日,他就葬在纳木错湖附近。
传说,在纳木错湖边,虔诚的祷告,湖面上就会呈现出自己的前世。我每次都会祷告,每次都能看见梦中的那片枯木林和白马上坐着的那一男一女,我想那应该就是我和李波的前世吧。
原来上辈子,我们是那么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