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欺负人小朋友!你没见他大包小包?滚回你自己座位去!”又是旁边那人的声音,全无客气的语气显示出两人的相熟关系,还附带些行动。
只见那人无视“黑超”难看的脸色,一脚跨出来,顺带着拿过他手里和肩上的包。比他高出一个多头的身高,让对方不用踮起脚尖,就能轻松将行李束之高阁。
那个人就是唐潜。
火车走的飞快,他转头想看看窗外转瞬即逝的景色,却总是不小心分神,看到旁边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十三岁的路小宇已经是个会以貌取人的小孩,就像之前的“黑超”,他觉得很不好看一样,面前这个人,他觉得很好看。
十七岁的唐潜也确实好看,虽然比起二十三岁的唐潜,少了一份淡然,却多了一份不羁。那时的他留着一头及腰的长发,额前刘海遮住右边眼睛,迷人而神秘,耳边是一连数十个黑色耳钉。鲜明的面部轮廓,却带着一丝柔和,一双眼眸总是潜伏笑意,白皙的皮肤在光照下闪闪发光。
这就是路小宇认识的十七岁的唐潜,笑容温和,人和温和,像是一道光,迎头照进了他的人生,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前夜连夜收拾行李,上车又经历了一番波折,发车不久,他便觉得困意来袭,眼皮像被千斤大石所压,渐渐失去直觉。
大概真是累极,在火车上他也睡得极香极甜,初醒时一时忘了自己身在何方,微眯着双眼,磨蹭着脑袋下的硬物,思考自己的处境。
半响,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有些尴尬的摆正脑袋,瞄了眼那不太舒服,并被他噌的有些凌乱的枕头。对上枕头主人那双满含笑意的双眸,脸上灼烧一片。
唐潜看他已经烧成一直煮熟的螃蟹,笑着抬手拍他的头,“小朋友,地上没有钱!”
他习惯性的想要躲开,却始终没有动作,任由那人的手在头上作乱,心里是自己都不知道的奇异感觉。
那时的他,虽是少年,也已然知道自己生性凉薄,对人缺乏热忱,从小就讨厌与人肢体接触,就连爸爸妈妈也不轻易拥抱。却奇迹般的,无法对旁边这人过分亲密的行为,心生反感。
甚至记住了他手指间的温度。
他再度抬头对上他的双眼,发现这眸子中竟带着莫名亲近,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
“已经过了一半了……”顺着那人眼神看过去,才明白他所指是路途。车窗外是成片的绿色,在夏日骄阳下呈现萎靡之姿。
接下来的时间,那人开始与他交谈。
无非是最基本的对话,两人却聊得欢畅。
生平头一次与人畅所欲言,在陌生人面前开怀大笑至笑出眼泪,直至广播中开始提醒到站,他才恋恋不舍的住了口,心下生出一丝意犹未尽之感。
他心知,那人有让他安心和快乐的力量,却不属于他的生活。
帮他把行李从行李架上取下,那人拍了拍他硕大的背包,“看来你准备长期作战!”
他笑而不答。
发现那人只有一个小包,旅程时间想必短暂。
下车后,他们微笑道别,他去找一早联系好的农家,那人和“黑超”往反方向离开。不知道彼此名字,也未留联络方式,都只当对方是一次旅途中的美好记忆,未作再见的打算。
……
不远处有人朝湖心丢人一枚石子,荡起阵阵涟漪,他对着四下蔓延开来的水纹,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那片绿水青山早已不复存在,他现在只身存活在这陌生城市。当时唐潜每一个笑容的弧度,时至今日,他依然能够清晰模画。
忘而未忘,念念不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