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韩伟已经在等着。
“吃过晚饭了吗？”方袁问。
“他找你谈什么？”
“他希望我把全部的订单都给他。”
“在商言商，而且我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知道。”
他上前抱着她，不安地问：“你会看不起我吗？”
“一般人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要么自暴自弃，要么走上歪路，可是你却很上进，书念得好，工作努力，运动也很不错，而且长得够帅。”她看着他，微笑着，“我觉得你很好。”
也许就是这样，她总能给他踏实的感觉，真诚而不矫饰。
“只要有你，其他的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以前你也是这油嘴滑舌哄女生的吗？”
韩伟敏锐地觉察到方袁的变化，心里乐开了花，说：“你的醋劲越来越大。”
“我不能问吗？我有时会想，你不觉得可惜吗？”
他扣住她的脸，微怒地说：“你太得意忘形了。”
“我真的不能问吗？”
“你在吃醋！”
“是的，你身边有许多比我优秀，比我漂亮，比我年轻的女生不是吗？”
“为什么？”韩伟猜测着，“为什么突然这么没自信？因为周语吗？”
“你都知道！”
韩伟浅笑，“我想吻你了。”
方袁移开脸，“我去煮晚饭。”
她一跃起身，韩伟敏捷地拉住。
“我肚子饿了。”
“我也饿了。”
说完，他吻住她。
※※※
第二天，韩伟要先到学校，方袁送他，在电梯口，他缠着她吻得忘我，连电梯到了里面站着一个人也没注意到。
“你们在干什么？”
方袁闻声吓了一跳，韩伟反而镇定得很，看清说话的人后脸色一变，厌恶地说：“你又来做什么？”
妇人心里盘算着。昨天她听丈夫说了和“东南上园”店长见面的事，也知道了她和韩伟是邻居，而且关系不错，所以特地过来游说一下。幸好被她看到刚才的画面，心里像是顿时亮起了一盏灯，她不理会韩伟，径自走上前，微笑着看向方袁，和气地说：“方小姐，上次见面真是失礼了。昨天我先生和你见过面，听说是小伟的邻居，所以我特地过来打声招呼，小伟平常肯定麻烦你不少。”
这一番假惺惺的话，方袁听了心里发毛很是难受，她看向这位美丽的妇人，说：“你客气了，张太太。”反而没有提起昨天的事。
“其实我是想和方小姐谈谈，关于我们公司……”
“这件事我已经和张先生说得很清楚了，我们爱莫能助。”方袁打断她的话，毅然地说。
“你就看在他是小伟的父亲，帮帮忙吧！”
方袁看看韩伟，她知道现在他肯定很难受，他最不想让她看见他悲剧性的家庭关系。
“张太太，我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事实上，我们之前预付的货款也不少，可是你们还没有一个确切的送货期，我想在这方面，我们已经很通融了。”
“你不用攀什么关系，也别想利用我，你最好记得我说过的话，别再过来找麻烦。”韩伟冷冰冰地说完，牵着方袁进了电梯。
方袁紧紧握着他的手，说：“我知道有些东西不管经历过多少次，过了多久，还是不能让人释怀，但是，既然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是不是该学会放开？我不会说要你原谅她的话，因为我也没这么的大爱，我只是觉得，我们不应该被这些不好的东西影响，不是吗？”
“她到底还要折磨我多久？”
“一切都会好的。”
“我只要有你就够了。”
韩伟是这么想的。
※※※
自从昨天见了韩伟的母亲，方袁总觉得心绪不宁，肚子从昨晚开始隐隐作痛，不温不火的，也就没怎么理会，可吃过午饭后，痛得越来越厉害，甄可晴敲门进来，说：“店长，外面有人说要见你，说是韩伟的母亲。”
她不安起来，肚子也不期然地传来一阵剧痛，额上沁着冷汗。
“你怎么啦？脸色很苍白，哪里不舒服了？”
“我没事，我们出去吧。”
甄可晴阻止道：“你还是坐下休息吧，我看那女人很不友善，我帮你把她打发走。”
“没关系，走吧。”
方袁强忍着不适走出去，甄可晴只好尾随其后。
“你好，张太太，还有事吗？”
“方小姐，有些事我真的不得不找你谈谈，”妇人显然已经没有了昨天的客气，而变得嚣张跋扈。
“张太太，关于你们公司的事，我真的爱莫能助。”
“我不是和你谈这个，依我看，你这么小的一家店，就算把所有的单都判给我们，也不见得有多少，我现在要说的是我儿子的事，就是因为你，他才不肯去相亲，你知道他要相亲的女孩是什么背景吗？是国内知名银行家的千金，要是韩伟和她能够在一起的话，前途是无可限量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当然懂！方袁心想。“张太太，这些话你应该和韩伟说。”
“我儿子他现在被你迷得晕头转向，还会听我这个母亲说的吗？”妇人越说越难听，她要把刚才在韩伟那受的气全发泄在方袁身上，要不是债主临门，她才懒得去见韩伟。因为私下买股票而欠下一大笔债，还瞒着丈夫拿了公司的钱，丈夫说了，公司倒了她就得走人，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为了丈夫而四处奔波，实则财务公司的人已经放话，还不了钱就不放过她。
“这位太太，你话说得太过分了，你要弄清楚，是你儿子追我们店长的，他还有事没事经常过来。”甄可晴站在一边实在看不过去，打抱不平说。
“她肯定是给韩伟不知灌了什么迷汤，你应该比他大好几岁吧，这么不要脸，竟然去勾引一个孩子。”
说得越来越不象话，方袁只觉得脑袋开始嗡嗡作响，她不容忍有人在店里闹事，自己也不是那种任凭人家胡乱指责的人，她深深呼吸，拿开甄可晴的手，一点也不退缩，“张太太，随你怎么说，现在请你离开我们的店。”
“张太太是吧？你丈夫姓张，韩伟姓韩，你确定你没找错儿子吗？”甄可晴也毫不示弱。
“张太太……”方袁想再开口，妇人却一巴掌打了过来，她愣住了，顿时晕头转向。
“你动手打人！”甄可晴抱住方袁，瞪着圆眼。
“我打她了又怎样？是她不要脸。”妇人蛮不讲理，当她发现另一位店员在用手机拍她的时候，随即扑上前，骂道，“你拍什么？不准拍，把手机给我。”
“书乔，干得好！我们去报警。”
“你这不要脸的……”妇人恼羞成怒，她转向方袁，嘴里骂着，试图再给一巴掌，刚好，被向东拦了下来，向东狠狠地甩掉她，怒不可遏地说：“你动她一根汗毛，我要你十倍还回来。”
“哼！原来还不止一个男人。”妇人瑟缩一下，继续冷嘲热讽。
“把那段片保存起来，”向东对陈书乔说完，随手拿出电话，接通后说，“招律师，我是‘东南上园’的向东，给我出封律师函，我要控告某人毁谤和蓄意伤人，证据我有。”
“向东！”
向东见方袁苍白如纸的样子，箭步上前抱住她，担心得皱起眉头，但也遏制不住满腔的怒气，说：“你现在最好什么都不要说，我很生气。”
工房的程俊和方子康听到吵闹声急忙跑了出来，向东见了他们便说：“程俊，盯着这泼妇，别让她跑了。甄总管，你去报警，还有那位同事，麻烦你保存好那段片子，今天暂停营业，律师也很快过来，你们把所听所见实话和他说就可以，他会处理的，我现在要带方袁去看医生。”
“向先生你快带店长去吧，她从早上开始就不舒服了。”甄可晴催促说。
“麻烦你们了。”
说完，向东毫不耽搁，开车直驱医院。被扣留在店里的韩伟的母亲，害怕得直打哆嗦，她给韩伟打电话希望他过来说说好话，可一直都联系不上。最后律师来了，警察也来了，她被直接带回警察局。
在医院里，方袁打了针，吃了药，情况好多了，她躺在病床上，看着向东，心想，她让他生气了，她从未见他这么生气，甚至到了不想和她说话的地步。
“向东，对不起！”
向东站在窗边，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也没有作声。
方袁很伤心，她担心地问：“我让你丢脸了吧，都不想和我说话了？”
向东走到床边的凳子坐下，恼火地说：“我是很气，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我不该让你一个人过来台湾的。”
方袁微微一笑，坐直身子，“医生怎么说，我可以回家了吗？”
向东知道她很不适应医院的味道，于是说：“不痛了才能走。”
“不痛了，肠抽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跟我回香港。”向东下命令。
“先回台湾的家好不好？”
离开医院，她才松了口气，小时候车祸，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医院，而且医院对她而言有很多不好的回忆。
向东依然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方袁忍不住问道：“店里处理得怎样？”
“那女的是‘成利食品’的老板娘，也是那男的母亲？”
“他叫韩伟！”
“人呢？”
“在学校，台大一年级。”
“知道我现在有多生气吗？”他看向她，“可是我答应了向南，不能为难你，我要好好地和你谈。”
“谢谢你，向东！”
“他知道他母亲过来找你麻烦吗？”
方袁摇摇头，“他和母亲的关系不好，他一出生母亲就抛下他改嫁给了‘成利’的老板，他们一直都是没联系的，只是最近因为‘成利’的事，要找韩伟帮忙，才又见面而已。这整件事韩伟是没有参与其中的，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他母亲为了达到目的而利用他。”
“你是在为他开脱吗？”向东不高兴方袁在为他辩解，他不愿看到在方袁心里，有另一个男生和他们相提并论。
“我说的都是事实，其实他也很可怜的，有父母等同没父母，母亲还那么糟糕，自小一个人寄人篱下，看人眼色，我觉得他能一路走来，有现在的成绩真的很不容易，我觉得他和你们很像。”
向东不做声，突然感到一种强烈的心酸，为什么？他以为他已经放下了那份感情。正如向南问的，他后悔了当初的选择吗？
“向东，我喜欢他。”
后悔了吗？向东不知道。
“可以吗，向东？这次也相信我好吗？”
“你休息一下吧！我们现在不谈这个。”他回避着问题，他不可能回答得了的，她是方袁，对他们而言，特别的方袁。
※※※
韩伟抽空回了趟家，他要争取和方袁多见面，因为即将举行期中考，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他都比较忙。
他按下门铃，向东开门了，有那么几秒钟，两个男人愣在原地，先是韩伟开口问道：“方袁呢？”
韩伟知道，他是向东。他为什么在这里？
向东打量着眼前的男生，面不改色，镇定地问：“你就是叫韩伟？”
“方袁呢？”他无视他的问话。
“韩伟！”方袁下楼来，看见两个男人站在门口，四周弥漫着火药味。
他绕过向东，走到她跟前，黑着脸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方袁一时不知道要怎么说，于是提议，“我们三个去吃饭好不好？”
“我怕我会忍不住动手打人。”向东毫不犹疑地说。
方袁听了一个哆嗦，韩伟随即怒目相视。
期待两人能够坐下好好谈谈，是痴人说梦，不可能的了，如果没有今天的事，或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韩伟，你不是有考试吗？先去学校吧！”
只是想打破僵局，让大家都冷静一下，但在韩伟听来，却是另一回事，他看着她，冷笑说：“还是这样啊！只要姓向的来了，我就变得可有可无。”
“不是的，我希望你们能好好地谈，可是现在你们都不太冷静。”
“反正我懂了，你就是摇摆不定。”
“你说够了吗？现在就给我出去。”向东阻止方袁，不让她再说些什么，回头就给韩伟下逐客令。
韩伟看向方袁，又气又恨，本以为事情已有了改变，本以为方袁的心已有了他的位置，或许是有的，只是与姓向的比起来，太不值得一提了。他掉头就走，没看见方袁脸上的不安和失望。
“他一直是这样对你的吗？”向东的怒火再次燃起。
“不是的。”该怎么说，方袁已经不知道了。
※※※
是从未有过的一场费力的考试。
韩伟呆愣在位子上，心里乱成一团。
“韩伟，外面有个男人找你。”
男人？韩伟看到是姓张的，冷冰冰地说：“我跟你应该没什么好谈的。”
“你母亲被起诉毁谤罪和蓄意伤人罪，你帮忙劝劝方小姐，让她撤销控诉吧。”
“这和方袁有什么关系？”韩伟紧张了。
“昨天早上她找你，在你这里受了气，就跑去‘东南上园’撒气，她在那闹事，说了些很难听的话，还动手打了方小姐，谁知过程被店里的员工拍了下来，拿到警察局当证据了，听说方小姐被打得差点晕了过去，刚好他们的大老板过来，看到事情的发生很生气，二话不说就找律师起诉你母亲。”
韩伟听傻了，他什么都不知道，还乱发她的脾气。他更痛恨那个毁了他一生的女人，他想知道，她到底要折磨他到什么程度？
他盯着姓张的，疾言厉色：“你们自己捅的漏子自己搞定，不要再去烦她，而且，我与你们已经再没关系了，我不是愚孝的人，或者说，我是有仇必报的人，别在我身上打主意。如果你们再去找方袁麻烦，我不会放过你们的。至于那个女人，她要对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我再奉劝你一句，那女人是个利益至上的人，小心你和你的孩子重蹈我和我父亲的覆辙。”
韩伟说完就走，他来到了蛋糕店，一进门，就问：“昨天发生什么事了？”
甄可晴看着焦急的韩伟，想到昨天他母亲的恶行，抑制不住恼火，说：“书乔，让他看看他母亲昨天干的好事。”
陈书乔打开手机里的短片，递给韩伟。
韩伟看着，握紧的拳头关节变白，眼里红筋暴现，他真想把那个女人杀了。
他来到方袁家，开门的还是向东。
“你又来干什么？”
韩伟不回答，径自进了屋里，走到方袁跟前，皱起眉头，难过地问：“她昨天打你，怎么不跟我说？”
“我没事，而且她也得到惩罚了。”方袁安慰他说。
“怎么不告诉我？”
“反正都过去了，我也没什么事。”
她的大度让他无地自容，是他害了她不是吗？他把自己的不幸带给她了不是吗？
“我希望你有什么事都第一个告诉我。”
“以后会的！”
气氛好像有点缓和，方袁趁机再次提议，“向东，今晚我们三个人一起吃饭好吗？”
“在家里吃。”她补充道。
“你去买材料吧，我和他有些话要谈。”
看着她兴奋的样子，向东心想，十七年来，从未有第四个人可以占去方袁的视线，他是妒嫉韩伟，还是纯粹担心呢？向南回去跟他说了这事后，他曾想过，自己对方袁还有那份感情吗？一年多前他选择隐藏自己的感情，默默地守护的做法是不是对的呢？如果现在把一切挑明，又是否来得及，或者，会是正确的做法吗？
我们的目的是希望方袁幸福。过来之前，向南这么对他说。
须冷静地处理这件事，向东对自己说，脑海突然闪现一抹倩影，但不是方袁。
※※※
方袁独自去了市场，向东从厨房出来，扔给韩伟一罐啤酒，说：“我和方袁的关系，我想你应该清楚了吧？”
“那我和方袁的关系，你是否也清楚了呢？”韩伟反问。
“我想我应该清楚。”
“我想你不是很清楚，”面对长十几岁的向东，韩伟一点不示弱，“如果你清楚的话，就应该和她保持距离。”
向东冷笑一声，你很自信，不过这种自信对方袁来说，是负担，所以我也觉得你一点也不清楚我们和方袁的关系。”
“方袁不断强调，你们是她的家人，她希望我能像她一样地尊敬你们，只是我想，真的是这么简单吗？既然有一个向上出现，怎么担保不会有第二个呢？”
“你很聪明！”
“你的赞美，我就当成是你在承认我说的是事实，。”
“你自身的条件应该很不错，想必在学校也有很多仰慕者，为什么喜欢方袁？喜欢一个年级比你大八岁的女生，不累吗？”
“当然累！我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的，可是，就算再累，我也觉得幸福。”
简单几句，说得情深意切，向东一时无言以对，可情深意切是真的吗？向东说服不了自己相信他，“如果我不赞成你们呢？”
“那就要看方袁在我们之间怎么选择？不过，我不会轻易放弃。”
“方袁选择的一定是我和向南。”
“你和向南？”韩伟嗤笑，“你们打算一辈子把她留在身边，漠视她的幸福吗？”
“至少我们不希望是你这种小男生。”
“听方袁说，你们也是从小出来社会奋斗，对年龄的看法，原来是这么肤浅吗？”
“如果你有为方袁想的话，你就不会说出这些话。”
“那你又凭什么断言我们不适合？”
“因为你太自信，太自我了。”向东给出结论，走出阳台，一个人沉思着。
直到方袁回来，两人都没再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