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李作诗要搬来一起住,杜建安高兴了很久。
这李作诗可是麓山大学的有名的才子,是中文系里有名的角色。他写的情诗,惹得班里的那些小女生们,哭鼻子脸红。可他这人也和杜建安一样古怪,生平最怕女人,有几个想投怀送抱的女生,都被他恶狠狠的赶跑了,说要以父母给的清白之躯,屹立在这个肮脏的人间。
惹得男生们骂他有点宝,是不是脑壳里的神经搭错了线。女生们则纷纷议论着家伙是不是同性恋,或者是中性人。他们不相信这年头谁的身体里不产生点激素。就是麓山山上的和尚,也经常下山来。女人不是老虎,而男人是狼,是饥饿的色狼。
他一门心思读书。毕业的时候保送了本校的研究生。在学校里面的寝室住了几个月,住不习惯,便印刷了许多小广告,把那床位转让给了想沾点书生气的师弟们去了。学校宿舍一年的住宿费一千二,他以每月两百的价格,转租的。从中间赚了一小笔钱,寄了两百块回去,剩下都就拿到书店里什么《庄子》《老子》《弗洛伊德》《死亡哲学》的买了一大摞。
门下的胖老头在大声的赶着一个人。杜建安一听就知道肯定是这家伙。
开门一看,果然。
他背着一个洗得发白的牛仔包,手里提着一个红色的编织袋。头发老长,遮住了眼睛,好久也没洗,上面还沾着一些碎棉絮。远看像个乞丐,近看还是像个叫花子。
胖老头恶狗一样,拦着小铁门,就是不让他进来。也难怪,年终了,许多没钱花的人只好打起他们这些人的主意来。见钱偷钱,见手机偷手机,见电脑偷电脑,连同那插线板也一块拿走。当然,如果有人愿意,偷人也未必不可能。前些日子这里流传,一个女生爱上了入室偷窃的小偷。贼比老鼠还多。杜建安前几天晒在外面一几双耐克牌的袜子也被人顺手牵羊的拿走了。
富贵生仁义,饥寒起盗心。杜建安当时苦笑着摇头,这样想到。
胖老头自然对此谨慎了许多。反正他每天无所事事,每天就坐在门口盯着过往的行人,凡是陌生的面孔,只要靠近他这边,即使不进来,他都会凶巴巴的问,你来干什么?
住在这里的人开始都认为这老头有点神经,后来到处听到失窃的消息,才觉得这老头还挺负责的,从心里对他多了一点尊敬。
“老板,他是我同学,来找我的?”杜建安连忙跑到楼下接过李作诗的东西,和他解释道。
“找你的?”胖老头一脸的狐疑。不过他相信杜建安,他是这里唯一不用他催着交房租的人。
李作诗仍然一脸的蜡黄,显然营养不良。他来自本省最贫困的山区,家里的兄弟姐妹一大窜,他生性孤傲,坚信礼有来学,而无往教。从不利用空余时间搞点家教,捞点外快,靠着那两百块的生活补助,自然没得饭吃。
放下东西,看着杜建安这里的东西,他竟然露出一脸的羡慕。杜建安知道他那床三十块钱买的棉被已经睡了三年,早已成了褐色的荞麦馒头了。相比之下,自己的东西总算还好点。
杜建安问他怎么还是这个样子,怎么也不花点时间,兼点职。
李作诗还是满口的君子固穷,杜建安觉得他比自己更像孔乙己。
闲聊了片刻,李作诗自然把话题引到庄老,嵇康等人的身上来。他滔滔不绝的谈论着自己的思辨与心得,杜建安忽然一下子觉得,曾经那么熟悉的东西,竟然与自己陌生了。他不是不关心,可眼下他更关心生存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