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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一切如风

俏儿回到了小县城,回到了她的家。

这几天她的头很疼,疼得不想去思考。她病得很重,要花很多钱,思凡为了给她挣钱治病,留下一张明信片就到了国外,完成一座援外电站的设计要一年时间,他们要一年后才能见面了。

妈妈坚持要她回家疗养,说实在,在城里她除了有思凡,几乎没什么朋友,思凡走了,她在这里也只剩下孤独。妈妈已在单位帮她请了长假,没有固定的休假时间,当然,这是私人企业,不上班就没工资,谈何休假?

已是深秋,穿着睡袍,坐在窗前,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叶子已变金黄,在秋风的横扫下,不时飘落一阵又一阵的叶子。地面上,叶子被风一阵又一阵卷起,如波浪般。

一阵又一阵的寒意袭来,俏儿蜷缩着身子,房间的窗口留下太多太多的回忆,这里,可以看到很多很多的爱......

爸爸走的前几年,她每天都坐在窗前,风吹梧桐的声音,就如一曲音乐,带着她走进梦中的世界。爸爸永远是梦中的主角,他永远坐在她的旁边,手抓着手,画那太阳,画那月亮,还有那些美丽的山水。

哥哥永不讨厌的在自己的身边,自己画画累的时候,带自己在草原上奔跑,在树林中採蘑菇,在竹排上游弋......

爸爸飘走了,哥哥来到身边,他的肩旁很实,每晚窗前,她就靠着他,从此,她从梦中走出来,生活有了甜蜜。

她好喜欢道路上自行车的铃声,有四年的时间,哥哥载着她上学、放学,即使她从女孩变成了少女,她都会坐在自行车的后座,紧紧的抱着哥哥,她好喜欢哥哥成长过程中的男人气,她觉得他很强壮,他会成为她的保护神。

有时,哥哥还会带她回乡下,那一片纯净的天空,是她梦中最美好的世界,她喜欢躺在哥哥的竹排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天空,特别是晚上,星星在天空中眨眼,云儿在梦中微笑,哥哥温暖的手,轻抚着她的秀发。

俏儿甜甜的笑着,这一段回忆珍藏在心里,就如一张张照片,永不消失。她觉得对不起两个人,那就是夏雪和春来。夏雪爱思凡爱得太深,从初中认识思凡的一刻起,她所说的,所做的,一切都是围绕着思凡转,她就是夏天的知了,嗡嗡地在自己耳边叫个不停。春来呢?

“唉!”俏儿轻叹一声,他的情就如太阳一样红热,烧得自己无所适从。曾几何时,自己试着接受他,不是为了他的真心,而是深深的愧疚。自己的心早就没有了,在六岁的每一天,她的心就送给某一个人,从此,她只有思念与追忆。

如果永远不长大,如果永远在青春年少时,四个人有说有笑的日子多好,大家一起学习,大家一起郊游,大家一起弹琴唱歌......

然而,长大了,烦恼来了,如一阵飓风,一切灰飞烟灭......

考上了大学,本来是值得庆祝的事情,然而,春来送来了玫瑰,红得象血,彻底扯开四人间神秘的面纱。饭后,夏雪拉着思凡走了,留下春来和尴尬的自己。从那一刻起,她又与忧伤相伴,即使在春来面前极力掩饰,也无法控制说来就来的情伤。

那一晚后,思凡就回了老家,跟往常不同,他没有让俏儿同去,而是带着夏雪走了。哥哥一下拉开了距离,曾经有的亲密已不属于他,她虽然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然而真正这一天到来时,她却手脚无措,她惊恐了,她如掉进万丈深渊。

这一次的离别,让她思绪如麻,对哥哥的依赖,从没有这样的强烈。人,只有失去的东西,才感到它的珍贵。日日的相处,并不会想太多,只觉得一切的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然而,情丝已在滋长,感情已超越了亲情,当发现它的存在时,一切已不可能挽留。

暑假,外面酷热如火;屋内,俏儿如置身寒冰,这一次的病,来得那么突然,让她一时迷糊,一时清醒。十几天,春来白天一直守着他,有时看见他转过身偷偷的拭泪。这个曾经活泼坚强的男孩,仿佛一夜间成熟,再看不见他的嘻皮笑脸,眼神中挂着一丝丝的忧虑。

“春来,对不起。”俏儿看着身边的男人,内心深深的歉疚。因为她想的不是他,而是自己的哥哥。

“俏儿,要告诉思凡吗?”春来抓住俏儿瘦弱的手,深情地问道。在俏儿发烧的迷迷糊糊中,她不断地喊着哥哥,这一声声呼喊,真如一把把刀,不断地刺向自己。这时他深深知道,俏儿与思凡之间,绝不是简单的兄妹之情,而是彼此之间有深深眷恋。

然而他不想放弃,因为他也有深深的爱,希望这种爱有一天能打开她的心结,希望用自己的真心唤回她那迷茫的感情。他深深看着俏儿,一场病,让她更楚楚可怜。

“不要告诉他,让他和雪儿好好拍拖。”

俏儿摆好古筝,那是思凡在她考上大学送给她的礼物,因房间小,只能在弹奏时放在窗台上。

她轻抚着琴弦,弹起了《梦想连》,那是那年暑假她写的词,然后请老师铺的曲

曾经有一个雨天

我倚靠在窗前

看着你离去的背影

孤寂,伴我长眠

从此,每一个雨天

我都靠在窗前

再没有你的背影

只有梦相连

梦相连

梦相连

……

只有梦中相缠绵

……

她边弹边唱着,仿佛又回到思凡离去的那天,天空中飘着蒙蒙细雨,她含着泪,坐在窗前,看着他雨中越走越远,她有多么的不舍。假如当初不想那么多,勇敢说出自己的感情,何至于每个人受到越来越多的伤害。

那个假期再见面已是开学,坐在去学校的火车上,俏儿和思凡很少交流,偶然的目光碰撞,都是慌乱而短暂。夏雪则陷入甜甜的蜜恋之中,她活得很单纯,想爱就爱,不会考虑过多的东西,为了这份爱,她忤逆了父母。她父母是商人,生意做得挺大,商人的眼光永远以利益为衡量。因此贫苦的思凡根本不在考虑之列。但他们爱女太深,不敢强制反对,只能以时间去消磨这一切。私下里他们对思凡说,要他以哥哥相待,工作后再作考虑。

夏雪不知道这些,还以为是战斗的胜利。她躺在思凡的腿上,甜甜的做着梦。俏儿痴痴地看着夏雪,这曾是自己的专利,如今已转手他人,心中的愁肠千回百转,一路上,泪水濛濛的。

“你还好吗?春来对你怎样?”这是哥哥一路上唯一问她的话。

“还好!”她不想破坏哥哥的爱情,一生中,他为自己负担太多,只要他幸福,一切痛苦又算什么?

什么叫咫尺天涯?俏儿终于知道,虽然在同一间学校,却如相隔千里,一年的时间里,除了每个月给生活费时,能见思凡一面,其它时间他就象消失一般,而每个月的见面,都客客气气,再没有以前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夏雪倒是经常找她,却总是抱怨思凡很忙,忙得没时间陪她。

大学,本是年轻的心飞扬的地方,然而,俏儿却感到是一个巨大的坟场,她感到自己的心在一点点被埋葬,她感到窒息,她好想逃脱,然而天空中仿佛有无形的网,将自己缠绕着,直到自己羸弱,无力再挣扎。

“俏儿,你唱得真好。”春来走了进来,自从俏儿病休在家,他也几乎寸步不离,他还是俏儿的影子,有俏儿的地方,就有他的存在。

俏儿很久没有这种感觉,因为这种感觉在她大二的时候就消失,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一天,她很累了,她给春来发了一条信息: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醒来的时候,很多人影在晃动,仿佛到了天堂,有很多云彩,有很多美丽的仙女,她们在云端飘舞着,终于解脱,离开了尘世,到了另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多美,洁白的天空,洁白的云彩,洁白的衣裳,还有那洁白的梦......

“俏儿,你醒了。”一双焦急关注的眼光看着她。

“春来,我在哪?”俏儿强自起身,不是到了另一个世界?怎么春来也在这里?她看看周围,房间洁白,护士正在记录着什么,阳光从窗**入,吊瓶在上空悬挂着。

在医院里,还没死去。俏儿心一阵悲凉,上天为什么对自己那么残酷?想离去都做不到,空留下一段笑柄,以后又怎么生活?俏儿心如死灰,泪水濛濛的,她看着春来,“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她内心深深的歉疚,她欠他的,可她这辈子还不了他,她试过,她挣扎过,直到心死。

“俏儿,你没有给我添麻烦,是我太执着了,你的心事我理解,好好活着,我会给你答复。”春来执着她的手,一直没放开,直到她又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哥哥已经在床边,哥哥脸有点肿,两边嘴角还有血丝,额头有几处瘀伤。他怜爱的看着她,右手轻抚着她的秀发,她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这种感觉就如一泉春水,暖暖的、缓缓的流动。她不想睁开眼睛,怕一切都是梦,梦醒了,只有孤独与寂寞。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过去,她的心狂跳着,这是她从不曾有的感觉,这种感觉只有重生才有,她放弃所有的伪装,她放弃少女的矜持,她放弃周边人的感受,只有这一刻,她知道自己最爱、最爱的人就是他,为他,即使享受片刻的温柔后让她去死都值得。她不想再埋藏自己的感受,只有这一分钟,让自己的爱如万马奔腾,让自己的情感如火山炙热。

思凡就这样坐在她的身边,直到旁晚,他才温柔地对她说:“俏儿,我知道你醒了,我去买点粥给你喝。”

俏儿睁开双眼,柔弱的说:“哥,又给你添麻烦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哥哥用手拭着她的眼泪,柔声说:“俏儿,别说,是哥做错了,从今以后哥再不离开你,永远陪着你。”

俏儿再控制不住自己,她紧紧地抱着哥哥,偎在哥哥的怀里,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做,只想时间停留,让哥哥的爱永不消失。

春来消失了,如空气般,他没有同俏儿说再见,只留下一封信。

俏儿:

我可爱可恨的俏儿,我走了,带着遗恨,带着未能守护的承诺,我走了。

选择了离开,我有万般的不舍,然而我留在你身边又有什么用,在你的内心中,全部都是思凡,几年了,我甚至挤不进去一个角落。曾几何时,我以为凭自己的真心,凭自己的努力,能让你重新审视我,审视一个对你真心实意的人。但我没想到,我的爱会造成你那么大的负担。

你不说,你是怕对不起我,你努力取悦我,是你觉得亏欠我。这些我都知道,当你被压抑得受不了的时候,你选择这样的方式离开,我终于醒悟,我不能再做一个刽子手,我是一个男人,即使再痛再恨,我都能接受,从今以后,我就是一个浪子,在这个世间游荡。

思凡是值得你去爱的人,他不说,并不是他不爱你,我和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我喜欢说,喜欢把心里话挂在嘴边,我想爱就爱,我不会受世间任何束缚,这就是我的人生。而思凡只做不说,他默默地在你身边生活,就如一头牛,为你耕种,他也许就是你的大厦,让你一辈子栖身其中,生活安宁。

请给我一点点希望,这种希望能让我在天涯间流浪。也许有一天,我在云的那边会给你捎一封信,那封信里有我的哀思,有我的思念。从此不再将你拥有,我展开翅膀,在天际间游荡。

我的电话为你保留,这一生永不改变。我不需要你安慰的声音,我只希望在你最需要、最需要的时候想到我,我还能像以前那样守护你。

也许这是我最后的承诺,希望这个承诺没有用的一天,这样我就知道你很幸福,我就不用再担心。即使我流浪得再苦再累,我的心也是甜甜的----因为你幸福了。

我走了,在门外再看你一眼,你的脸上已经恢复笑容,你的眼睛已恢复温柔,可惜这一切不是为了我。

带着深深的爱,带着深深恨,从此别离......

一辈子忘不了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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