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凌中依旧酷热。今日,阳光明媚。
阳光,是赋予人希望的。
黎老村长站在台阶之上,环顾着面前两百多血性男儿,回想当年,万分感慨。这群男儿们,都是白凉山一带村子的人,有的是当初南下的黎门子弟,有些却是本就居住在此的村民,索人杀掠了村子,他们拼死杀了出来,逃到了黎义村。
大管家老五凑到老人身旁,轻声道:“老爷,人都到齐了。”
黎老村长面色如泥,神情严肃,道:“就只有这么少人了吗?”
老五低下头,道:“老爷,这白凉山六个村子,逃出来的,只有两百多人,这索人实在是……”
黎老村长冷哼一声,又问:“马场多少骑?”
老五伸出五个指头,回答道:“不过五十。”
“五十?”黎老村长又是双眉紧蹙,“陆少侠呢?”
正说着,陆俊来到了老人身旁,身后跟随着丁烽。黎老村长见到陆俊,倒是舒了一口气,道:“陆少侠,眼下只有,两百人壮丁了,其余的黎义村两百多壮丁都守在了白凉山各处秘道。村中那些未够十六的孩儿,还是留在村子,你看何如?”
陆俊扫了一眼那两百血性男儿,点头道:“也好,有多少索国人?”
管家老五在一旁回答道:“老竹说,约莫一千……自北边来。”
老人面带难堪之色,四百人打一千人,想想都觉胜算不大。但陆俊却说道:“四百多人,足够了,老将军,这些都是黎门的子弟吗?”
老人摇摇头,说道:“还不都是,只有三百上下。”
陆俊点头,对着老五说:“大管家,还得麻烦你去挑选几个强壮的黎门子弟,擅长骑术,三十个就够了。”
管家老五先是惊愕了下,有点怀疑地道:“只要三十?”
陆俊回答道:“是的,我领三十够了,剩下的马匹,也找些子弟,听从老将军安排吧。”
老五点头说是,走入了人群之中。
“老将军,有何安排不?”陆俊转过头问老人。
老人捻住胡子道:“就是不知索国人的动向。”
正当众人愁眉不展之时,黎一竹急脚赶来了,见到老人便大口喘气道:“老爷,索人……由南边秘谷道来了。”
“什么!”老人大惊,震震胡子,脸上多了些怒气,道:“这群索人,甚是狡诈!”就在昨晚,老人已经与众人商量好,若是败了,便让老五带领族人南走,离开这地方。不过,老人是不会离开,黎门列祖列宗在上,他会与黎门同在。如今,索人竟是切断了黎门南走之路,老人锁眉,又问:“有多少人马?”
“约五百,已经集聚在秘谷道之外。”老竹回答道。
“酒肆的人撤回来了吗?”老人问道。
“都撤回来了。”
“北边如何?”
“暂无索人动静。”
老人又捻了捻胡子,道:“看来,是南边了,事不宜迟。”
“老将军,可有白凉山一带的地图。”陆俊突然发话道。
老人点头,摆摆手,道:“有的,随我来,一竹,你与小五安排一下这两百多人。”
黎一竹点点头,走到了老五身旁。
陆俊和丁烽便跟随老人来到一书房,待老人寻出一张黄纸地图,上面详细描绘了白凉山所有村庄谷道。
陆俊仔细看了眼,把目光停留在南边秘谷道出口,就在酒肆旁的一大片空地。
“就这里吧。”陆俊指着那两山之间的空地。
老人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
顾韦犹豫不定,他想取走这剑上的布块,却又莫名手抖。
阮义没敲门就跨进屋了,看了眼坐在床头的顾韦,道:“顾韦,你在干什么?”
阮义的粗犷嗓子吓了顾韦一条,他忙把剑藏入被子,像是做了些亏心之事,摇头道:“没什么,外面怎样了?”
阮义背负着那把吓人的双刃斧头,凑到顾韦身旁道:“丁烽让我到村外一趟,我是传话的,陆俊让你呆在村子之中,不要四处乱走,索国人马上就要来了,外头会很危险。”他说着,又捶捶后背,又补上了一句:“保护好村子,这也是陆俊说的。”
顾韦自是有些失落,但无奈陆俊的话就如长辈之言,不可不从,况且,他也自知,自己这能耐哪能上阵杀人,想起勒州那时,心中不由发冷。他点点头,推着阮义出去了。
二人经过后院,便闻箭矢入木声,由是好奇,不免探头一看。
只见黎思雁手握一把精致的短弓,却是与她那天上山狩猎的那把不一样,这短弓之炫,略带微微紫色,不知是何许材质。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五丈之外的木制圆箭靶,利箭上弓,右手发力,一刹那,箭矢精准地插入了箭靶圆心。
不远处观望的二人并没有丝毫惊讶,就是上次打猎之时,已经是见识过黎思雁的本事。
黎思雁知道这两人的到来,却是没有理会,专心致志地练习着箭法。
阮义推推顾韦道:“你好好看着这位少小姐,我这就去村子外。”
顾韦嗯了一声,目送阮义离开。
就这样过了一刻时,黎思雁或是有些劳累,背上短弓,便大步走出府中后门。
顾韦连忙快步跟上,并问道:“黎思雁,你要去哪?”
黎思雁回头瞥了眼,没作理会,出了这村长府,便往后山方向走去。
顾韦倒是没作放弃,紧跟她,生怕出点什么事。
又是到了后山那祖宗祠堂,黎思雁便回头对着顾韦道,语气倒是有些初次见面时的感觉:“你,不要在跟着我了,我要进去祠堂里。”
顾韦解释道:“老村长让我好好照看着你,我这就不打扰你,若是你有什么,便大声呼唤我,我就在这附近走走。”
黎思雁倒是没有理会,径直踏入黎门祖宗祠堂。
……
白凉山最高峰,凉亭。
凉亭之中,站有三人,便是陆俊,丁烽,黎老村长,还有瘫坐在地上,擦拭着斧头的阮义。
除了刚到来的阮义,其余三人伫立在这已有一个时辰,索人依旧是按兵不动,也难说,这白凉山秘谷道,出了名是曲径千折,平常人是难以精确地走到环山之中的村子,更何况是那群贪婪愚蠢的索国人。
陆俊目光依是凌厉,不时用余光望着身旁失神的丁烽。
“丁烽?”陆俊唤了一声。
丁烽一失往常平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也是没能听到陆俊的呼唤。
“丁烽!”陆俊把声音拉大了。
“啊?”丁烽显得有些惊慌,更是不像那个喜怒不行色之人。
“昨夜之事,你就莫挂在心上。”陆俊眺望远方,握紧了手中“蓝芒”。
“嗯。”丁烽只是简单一声回应。
老人站在两人身旁,也是脸色平静,虽说不知二人在商讨着什么,但也不会多问。不知为何,老人对陆俊的态度,是发自内心的尊敬之意。
昨夜之事?丁烽脸上掠过一丝不安。
肃肃凉夜,丁烽站着回廊之中,呆呆地望着不远处的屋顶。
在那头,屋顶之上,竟是站着一位仙风道骨之老者,一身光白耀眼。在老者身旁,坐着却是身显悠悠蓝光的陆俊。
平常人必然是看不到如此景象,可,丁烽并非平常之人。
只听那白衣老者声音厚实,对着身旁陆俊道:“公子,老爷说了,不管你如何做,只要不滥用魂力,他就不会阻挠你。”
陆俊闷哼一声,道:“老爷子就这么好管闲事?”
白衣老者拂拂衣袖,道:“非也,这并非老爷一人之事,难不成公子你忘了,妄用魂力,戮杀凡人,必会入魔,到时,恶魔之宗便有机可乘,公子谨记,慎用烈魂。”
风扬起淡淡微芒,光芒映照那双失神的蔚蓝眼眸。陆俊沉默了,或许,他也明白其中利弊。他答应留守黎义村,帮助黎老将军,自然是为了复仇,消灭那群无恶不作的索国人。可是,就仅仅是这个目的了吗?
沉默多时,便是默认了。
老者或是心感欣慰,轻声道:“公子,切要却保自身周全,实在不行的话,亦可召魂而走,但切勿滥杀凡人。”
陆俊嗯了一声,这或许是他这些年第一次答应白狐。
白衣老者微微一笑,身上白芒顿闪,一刹消失于夜空。
这时,丁烽耳边忽地响起一句忠告:“想必你也清楚了吧,烈羊之魂……”
陆俊与丁烽深深对视着,唯有陆俊苦笑一声。
……
一声清脆铁蹄声响彻幽谷。
一行身着黑铁鱼鳞甲的索国将士行至在这幽静的山谷,约莫五百人,一百骑,皆是重甲铁骑,马后是四百手执朴刀的步兵,个个双眼发光,探头探脑。
领头一面目狰狞之人,名曰屠福,名字与那外号“屠夫”的白衣将军就差一字了。此人不过是白奉军中一名不起眼的小将,平时更是爱烧杀抢掠,在西北黎门之时没少干些违心之事。今日或是或是碰上好运,将军竟给了他如此好的一份差事。
入山歼灭黎门余党,笑话,这山里除了村子,能有什么黎门,想到这里,外表显得狰狞的屠福心中却是暗暗发笑。
不过,白将军竟是让他往白凉山之南而入,岂不是绕了个圈子,费了些时间,他没搞明白。
这山谷狭长,五百人就这么走着,一个时辰后,领头屠将军停住马匹。
前方,是一间小小的简陋酒肆。
屠福鼻翼一动,对着身旁副将道:“你,带些人过去看看。”
“遵命!”那副将挑了几个人,谨慎地靠近那酒肆。
“报告将军,一个人都没有。”那副将走出来的时候,板着脸。
“有什么发现吗?”屠福问。
“没有。”
“烧了吧。”
他不想把时间费在这间破酒肆之上,尽快找到那些村子,财宝才是目标。
酒肆被熊熊大火所淹没,生起的那缕黑烟,被风吹到了那座高山凉亭。
老人咳了两声,身旁仅站着老五一人。
是时候开始了。
屠福冷笑一声,领着部队,走向那远处的山谷口。
所有人都在等待。
最后的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