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熙儿两手紧紧抱着怀里的纸袋,眼睛盯着脚下,和林子枫并排走在热闹的步行街上。
不时地又人将目光投向他俩,又迅速移开,偶尔有几个穿着前卫、打着耳洞的年轻男孩子不住地朝韩熙儿吹着轻佻的口哨。
这一切似乎都和她无关,比起身边的这个沉静的男人,她似乎觉得那些口哨声也没不那么刺耳。
林子枫走在她的右侧,不时地挡住拥挤的人群,以便有足够的空间让她通行。
他身上有种令人安心的气息,在他用胳膊挡住的有限的空间里,外界那些纷扰都被挡在了外面,她偷偷看了一眼他如星辰般闪亮的眼睛,和覆盖其上的浓浓的眼睫毛,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男人的睫毛有这么长的,浓密地遮住眼睛,让她看不到他在想些什么。
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住了,却依然冷气逼人,她将脑袋缩进衣领里,好冷!
“给我,我拿着!”他将手伸到她面前,指着她怀里的纸袋,看她紧紧抱着,仿佛那是什么宝贝似的,两只手裸露在外面,红通通的。
他的手修长干净,就像钢琴家的双手,当她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的时候,脸颊又无端地红了起来。
她摇摇头,依然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没关系,不用不好意思,反正我都看到了。”
韩熙儿气恼地望向她,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便紧走两步,把他甩在后面。
人群渐渐少了许多,已经是正午时分,应该是去吃饭了。
前面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骑着辆粉色的小单车摇摇晃晃地冲来,见到有人,想转个弯,不想没调好方向,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韩熙儿赶紧上前,将那小女孩扶起来,看见她好像也没摔着,便松了口气。
一个年轻的妈妈随即来到小女孩面前,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翻,这才把倒在地上的小单车扶起来,最后在小女孩的额头上亲了一口,那小女孩本来已经瘪嘴要哭了,看见站在面前的韩熙儿,似乎忘记了向妈妈撒娇,“谢谢姐姐,你好漂亮,像芭比娃娃一样,头发也像。”她歪着脑袋,甜甜地说着。
韩熙儿也笑了,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真是谢谢你,”那位年轻的妈妈赶紧向韩熙儿道谢。
“没关系,”韩熙儿摇摇头。
林子枫也走上了前,看见她放在地上的那纸袋,弯腰捡起,韩熙儿这次倒也没再坚持。
“给姐姐和.......和叔叔说再见,”那年轻的母亲望着林子枫,一时有些迟疑。
“姐姐,哥哥再见。”那小女孩丝毫不理会妈妈,挥着小手,一溜烟又跑掉了。
叔叔?姐姐?
林子枫无奈地摇摇头,这似乎是一个看不见的差距,这和她刻意拉开的距离不同。
他自嘲地笑了。
她还只是一个孩子!
韩熙儿依然停留在原地,望向已经走远的那对母女,“你说,那孩子的爸爸哪里去了?”
林子枫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一时不能理解她的意思。
“很温馨的场面,但是因为一个缺席的父亲,就显得那么不完整了。”她喃喃地低语。
“或者那名父亲事出有因才缺席的吧,”他看向她神色中的落寞,不明白她的意思。
是的,或许吧,谁知道呢。知道了又有什么意思呢?
“先去吃饭吧,韩雨说你早上到现在都没吃饭,”他转移了话题。
韩熙儿想了一会,摇摇头,“我累了,想先回去,”
他也没有坚持,看她那样子,就是坚持也没用。
真是个倔强的女孩子。
“那好吧,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开车,”他指了指前面的停车场。
韩熙儿点点头。
四处都是高楼林立,繁华的地段,穿梭来往的行人,按着喇叭的车子,高分贝的流行歌曲......
这些人都要去哪里?他们的家又在哪里?走的累了,又会在哪里短暂的休憩......
她茫然地站在那里,她又在哪里?这是谁的家?谁的落脚点?
一年前的她在哪里,十年前的她是什么样子,就像刚才那小女孩一样么?从来只有妈妈在身后随着,十年后的她又该在何方?真的有一个地方可以放下一切,忘掉过去么?
那个地方在哪路?要走多久的路程才能够到达?
.......
一个女孩怀抱着一大捧玫瑰从她身边匆匆走过,她还没来得及看清,脸上立刻传来钻心的疼痛,那鲜红的玫瑰在她眼前一晃而过,就如一滩血色。
她确信手里那黏湿的液体不是她的幻想,举起手,那带着腥味的血从指缝顺流而下到掌心,红的刺眼。
眼前有些发黑,胃里一阵翻滚,她蹲了下去,眩晕的感觉袭来,她摇摇晃晃地想看清眼前突然多出来的几个人是谁。
“妹子,陪哥们溜达溜达,鲜花送美人,这花漂亮吧?”一个尖锐的男声恍惚传进耳膜,那声音极其刺耳,就如青春期变声的男孩子。
韩熙儿一手捂着脸,试着用另一只手打掉那只肮脏的手在她身上乱摸。
“切!”那满脸青春痘痕的男人揉着被打疼的手,妈的,真是欠修理!
一挥手,身后立刻出来几个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打着耳洞的男孩子,不远处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孩子不停地东张西望,确定没人注意到这里的情况后,他快步走上前来,“好了,给点颜色就行了,别弄出动静来,”
那个尖锐声音的男孩子闻言有些不满,趁众人没注意又伸出魔掌袭向韩熙儿。
“干什么!”林子枫一把抓住那正想揩油的男孩子,手稍微一用力,反手一扭,只听的“咔嚓”一声,那青春痘男孩子就像杀猪似的叫唤起来。
后面那瘦高男子一见到林子枫,脸色大变,正想脚底抹油转身溜走,被林子枫一下子抓住,“你.......明朗?”
韩熙儿隐约听的林子枫的声音,紧绷的心放松下来,浓重的血腥味从鼻腔进入肺部,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林子枫顾不得责问那瘦高的男孩子,一把抱起韩熙儿,快步走上车子,那瘦高男孩瞅见这个空档,赶紧溜之大吉了。
其余几人在林子枫出现的时候就早已跑的无影无踪了,空荡的地上除了几滴刺眼的血,还有那束耀眼的红玫瑰静静地被遗弃在那里.
“你好像每一次都是状况百出,”林子枫帮她轻轻脱下那件黑色的羽绒袄,那上面滴了不少的血,已经干涸,形成一道道神色的痕迹。
他没想到她竟然晕血!
还好脸上的伤口不是很严重,眉角下有道伤口,估计是被那花束上的刺给划伤的,几乎伤及眼睛,伤口挺深的,脸颊上还有一处,医生已经做了处理,并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不知她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对方竟然会想出这样恶毒的方式,在一个女孩子的脸上下手这么狠。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冷然,在他眼皮底下动手,明朗,这次谁也帮不了你!
他拿起手机迅速拨通了一个号码......
打完最后一瓶点滴,已经是晚上八点钟左右了。
冬天的夜色总是来的早些,站在医院门口,平面一阵冷风袭来,冷入心扉,带着一种刺骨和萧瑟,寒意刺进骨髓里,四肢百骸都仿佛被冰水浸透了一般。
“你先在这等我.....”他还没说完,已经见她冻的发抖,便改变了主意,留下她一个人似乎总会有突发状况,想到这里,他脱下自己的外套不容她有异议,便将她围的结结实实。
韩熙儿那件黑色的羽绒袄因为沾上了血迹,在医院脱下来后,韩熙儿就没看见,大概是怕她闻到上面的味道,他给收起来了。
车子里温暖,安静,他开的很慢,外面的夜色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不断变化的霓虹灯一闪而过,冷清的街面上行人似乎并不多,偶尔三三两两的都是缩着脑袋匆匆地前行。
一切都被黑色的窗玻璃隔挡在那个寒冷的外面世界里,她缩在宽敞的空间里,觉得温暖又安全,夜色伴着寒风像头猛兽围着她呼啸着打着转,却始终无法靠近。
“熙儿......?”车子平稳地行驶着,他转过头看了一眼一直很安静的她。
昏黄的灯光下,她那张完美的脸几乎成透明色,如牛奶般没有一点瑕疵,长长的睫毛微微卷曲着,颤抖着。
“韩熙儿。”闻言她抬起头立刻纠正,又迅速转头直视着前方,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他们之间好像还没熟到那种程度吧。
“哦,我好像听咖啡屋那女孩叫你“郭熙”,或者是我听错了?”他含笑看着过分紧张的样子。
她调转头,视线终于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谨慎和防备,“我母亲姓韩,爸爸姓郭,还有疑问吗?”
他敏锐地察觉出了她的语病,母亲和爸爸?
虽然常年生活在国外,他还不至于分不清中文里的口语化称谓,正常的应该是母亲和父亲,或者妈妈和爸爸,不是吗?
再看向她时,她已经将自己紧紧地所在他那件宽大的外套里,蜷缩着两手抱腿,下巴抵在膝盖上,像一只鸵鸟,更像一只刺猬,缩成一个球状,却竖起浑身的刺,防卫着一切。
冯芊芊的小舅?那个不可一世、故作高贵的嚣张女人的弟弟?
富可敌国的集团董事的女儿和太太,位高权重的高官之子,还有世家公子哥韩雨......
韩熙儿轻轻抚摸了一下脸上那刺疼的伤口,长长地出了口气,她不应该扯进来的,这不是她的世界。
缓缓地直起腰,抖落身上那件温暖干净的外套,身子往外挪了一些空间,拉开了与他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