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勇和卢腊梅把保管室的工作做完,叫杨双全在有才伯没有回来之前担任保管任务,还叫了几个男民兵和杨双全当晚守在保管室里,以防万一再添不测。一切就绪后,其余的人就各自回家了。卢腊梅也踏着溜滑的山路,爬上指头山半山上的黑竹湾,来到有才伯家里,他家大门敞开着,屋内的积水足有两寸深。她站在堂屋里,有礼貌地大喊着:“春玉婶,春玉婶!”
“……”屋里没人答应。她推开春玉婶的睡房门,屋内连春玉婶的影子也没有,她又返身到杨德智住的房门外,用手推了推,门推不开。她就用手在门上连连敲起来,大声喊道:“杨德智!杨德智!”
“嗯。”杨德智还在梦中,被敲门声和喊声惊醒,朦朦胧胧地答应了一声。
“你妈到哪儿去了?”
“哎!你是腊梅姐吗?”杨德智问。并点亮了油灯,穿好衣服,高兴地跳下床来打开门,见卢腊梅浑身湿透站在门外。他不解地问:“腊梅姐,你这深更半夜的,全身又湿透了跑到我们家来,找我妈又什么急事吗?我也不知道我妈到哪儿去了。”
卢腊梅本想把有才伯受伤的消息告诉杨德智,但她又想,杨德智还小,听到这消息受得了吗?最后还是决定不告诉他为好。她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拿话岔开了杨德智的问话,说:“今天晚上雷打得这么响,雨下得这么大,德智,你怎么睡得这么死?真是打雷也有聋子呀!天都快亮了,你还说是深更半夜,你要是不关门别人把你抬走了,恐怕你都还不知道呢!”
“腊梅姐,你可是我的好姐姐,别取笑我了,请你快告诉我,你找我妈到底为啥子事啊?我妈哪去了?”杨德智有点不好意思地追问道:“我爸妈……”
“我找你妈……”卢腊梅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他反复想了很久,还是没告诉杨德智,只是微笑着说:“……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杨德智虽然年龄小,但是,他还是看出了卢腊梅不像往常那样坦率。他又说:“腊梅姐,你不要瞒着我了,你找我妈有什么事嘛?你就说嘛,我一定给我妈说。腊梅姐,你就直说吧。”
卢腊梅还是怕他承受不了,更不想给他说清楚,又赶紧插话边说边往外走:“德智呀!没你的事,你快去睡,小心着凉,快去!”
卢腊梅从堂屋里出来,从手电筒光里看到有才伯家被风刮倒的猪卷稝。她又回头朝房子里喊道:“杨德智,你家的猪圈棚垮了。”
“怎么?”杨德智从屋里跑出来,见猪圈稝确实倒了,他吃惊地说:“哪个时候倒的哟?哎!我睡得太沉了。我妈和我爹到哪去了呢?”杨德智昨天上午,给军属五保户捡柴,下午在晒场看种粮,帮着收粮。跑了一整天,确实累了,所以,他吃了晚饭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卢腊梅同杨德智费了好多力气,才掀开倒塌的猪圈稝,巻里的一只小猪被砸死了。他们把死猪从圈里拖出来放在阶沿上,卢腊梅心痛地看着小猪,这才想起了春玉婶的去处。“德智,你干你的去,这儿别管了,我叫你妈去。”说完,就急急忙忙地向樊哙山公猪饲养场跑去。
春玉婶昨晚走到饲养场门外,看到屋里的灯光,推开门走到猪圈边,看见一个人蹲在那只快要下小猪的母猪身边,她从那人的背影辨别出是江群。
“群姐!”她走近江群的旁边,蹲下亲热地问道:“你没回家吃晚饭吧?”
“回去了的,哎!在家里想到这只母猪放心不下,所以,吃了晚饭就来了。”
江群曾是大队的妇女主任,患有严重的肠炎病,前年还住了一个多月的院。张宝山担任了党支部书记后,党支部为了照顾她的身体,就把妇女主任的工作交给了卢腊梅,从此她就给卢腊梅当参谋了,她又微笑着问:“春玉婶,你怎么也来了?”
“哎!我也跟你一样,担心这母猪,就来了。”春玉婶摸着睡着不动的大母猪,又问:“群姐,你来多久了?”
“我比你先到一步,。”江群给母猪又添了一捆谷草,“玉嫂!你看这只母猪肚子胀的这么大,这一胎能生几个?”
“产十来只一定行!”
养猪场设在樊哙山上,只是为了方便山上庄稼的需肥。山上的气温本来就比山下低,现在加上狂风暴雨,屋里的温度就更加低了。这时候,睡着的大母猪爬起来,它叫着在圈里转了好几圈,回到原地躺下了,小猪崽在母猪肚子里拱得母猪的肚子此起彼伏。
“群姐!母猪快要下崽了,你快去找个箩筐,做个猪窝来,准备装猪崽。”春玉婶一边给母猪摸着肚子,一边吩咐江群。
“好。”江群高兴地点燃另一盏油灯,准备猪窝去了。
春玉婶守在母猪旁边,耐心地等待着。一会儿,母猪就抬起头来叫了几声,一只黑色的小猪出来了。春玉婶赶紧用柔软的稻草把小猪身上的一层白色薄膜擦去。她见江群还没回来,就把猪崽放在自己的衣兜里,免得猪崽受冻。
“玉嫂,下了几只了?”江群提着猪窝走过来问到。
“已经下了四只了。”春玉婶高兴地把衣兜里的猪崽递给江群。
“这些猪儿一只恐怕有两斤重。”江群接过猪崽,放在箩筐里,喜滋滋的看着窝里的几只胖壮的猪崽说道。
“一只少不了两斤的。”
叽叽叽……,小猪在窝里拱来拱去的直叫唤。
“群姐,你快去抱点柴来,烧堆火,给小猪和母猪升升温。”
“好!”
一堆熊熊的烈火燃了起来,火焰逐走了屋内的寒气。顿时,屋内的空气变得暖和起来,小猪崽也停止了叫唤,它们安静地挤在一起睡着。大约过了两个钟头,母猪才产完全部的猪崽。这一胎共产了十五只,她们还是第一次见产这么多猪崽。她们把卫生打扫后,才缓了一口气。可是,柴房里的柴烧完了,火灭了,屋内渐渐变得冷起来。不久,猪崽在窝里又叽叽叽地叫起来了。母猪睡在圈里冷得直发抖。
春玉婶看着这一切,喜在脸上,急在心里。“群姐,你在饲养场里给母猪拌点饲料,喂一喂,我回去一趟。”
“玉婶,你回去做啥?”江群想知道春玉婶的意图。
“你不用问,我马上就来!”春玉婶话没说完,人早就走到门外去了。
这时,江群对春玉婶回家的意图有所察觉,她一边喊一边追到门边:“玉嫂!玉嫂!”可是春玉婶顶着风雨已经走远了。
“这个嫂子,整天跟三脚猫似的。”江群回转身子,嘟嚷着把猪崽端到灶门前背风的地方,就去拌饲料了。
春玉婶走出饲养场几丈远时,一阵狂风猛地向她扑来。顿时,她感到呼吸困难,只好屏住气,借着时隐时现的闪光,凭着每天要走好几遍的熟习感,艰难的向家走去。春玉婶跌跌撞撞地走回家,见猪稝倒了,堂屋的大门敞开着,向屋里大喊了几声:“德智他爹!德智他爹!”屋里没有人回答。她走进屋里想把油灯点燃,但是,火柴刚划燃,就被风吹灭了。她只好打消这个念头,摸黑走到床边,用手摸床上,有才伯不在。她才想起有才伯到保管室去了。她就凭着在家的熟悉感从屋里的墙壁上取下一根绳子,拿出一块油布,铺在床上,再从床上捞起两床棉絮,用油布紧紧地包好,她又从墙上取下一件蓑衣披在身上,抱起棉絮向饲养场跑去。春玉婶第二次赶到饲养场,已经是深夜过。她把棉絮放在柴屋里,又到山坡上去扯了一捆谷草回来。然后,才把棉絮和蓑衣拿到母猪圈去。
江群这时正在用竹竿把母猪刚才下来的胎盘挑到粪坑里去。她见春玉婶抱着棉絮和蓑衣,惊奇地问:“玉婶,你把棉絮抱来干啥?”
“给母猪盖上。”春玉婶说着,就先把蓑衣盖在母猪身上,然后把棉絮盖在蓑衣面上。
“给母猪盖棉絮?”江群轮着眼睛望着春玉婶笑。
春玉婶给母猪把棉絮盖得严严实实后,才站起来,她见江群长久地望着自己微笑,她也笑着说:“群姐,这下没事了,你也去休息吧!我把那些猪崽端到柴屋里去暖和暖和。”
“柴屋里谷草没了。”
“我去扯了捆谷草回来。”春玉婶一边回答,一边从围裙包中拿出一个大纸包递给江群说:“把这点红糖明天煮在豆浆里喂母猪,这样母猪才有足够的奶水喂小猪。”
“这红糖又是你从家里拿来的?”江群接过纸包问。
春玉婶没有回答,只是向江群笑了笑,就转身到灶屋去端猪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