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头回到家，虽没有走多少路，但虞晴却觉得像是兜了整整一条街那样累。从汽车上下来的时候，脚踏到地面就像是踩在轻飘飘的空无之中。
程慎伧见她有气无力，便忙过来搀扶住她，说道：“不过是和你说了些话，也没有让你用掉那么多的力气吧？”
虞晴倒是十分平静，瞥了他一眼：“我也只不过是坐了车有些发混而已。”说着，王妈从里面迎出来，虞晴见着，又道，“王妈，劳烦你扶我到房间去。”
她甩开程慎伧的手，搭上王妈伸过来的手，慢慢的往自己的房间走。
因为回来的比较晚，也正好是赶上吃晚饭的时间，她去房间换了身衣服，听王妈说大帅与二少出去了，晚上不回来吃饭，她原本是打算下楼吃饭的，现在似乎在家的也只有她和程慎伧了，她便没有心思再下楼。
王妈把饭菜端上来，刚退出去的时候程慎伧刚巧也进来，说道：“怎么不下去吃饭？”
饭菜就放在虞晴的边上，她并没有吃半口，听见程慎伧进来，便抬头看他：“跟你说了，我不舒服为什么偏要我下去？”
“脾气还挺倔的，不晓得……不晓得我二弟是怎么与你相处那几天的。”
“我知道他脾气不好，而且很暴躁。”
“那你为何会喜欢他，那样那样的喜欢他？他可是一气之下打人都会的呢。”程慎伧笑着走过去，弯下腰帮虞晴在小碗中舀了几勺子汤递给她，“我不信他都没有对你做过什么。”
她接过去，低着头，只是将那碗汤捧在手里暖着手心，道：“没有。”
程慎伧坐下来，就在她边上，轻撩起她的长发：“看你这么漂亮，连我都对你倾心，如果你还执着跟着我二弟，一辈子都想在硝烟弥漫中度过……哦，不是，可能过不了一辈子……因为有我干预……还有玉深……”
她顿时觉得这个男人很可怕，可怕到让她猜不透他的本意，记得他在自己的印象中不是这个样子的，看着他的眼睛，里面好像暗藏着杀机，但虞晴不懂，不懂他为何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却还在说着：“小晴，我说的可都是真的，除去我，你可要想想玉深，她的作风可是不属于像我这个样子的，所以你还是乖乖跟着我比较好……为了大家都好……”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以后你就会知道的，如果你乖点的话，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
“你无非是要我誓死与你在一起，可是你要知道，我下了这个决心，就证明我别无二心，如你不是这样想的，你心有二分三分四分的我也不干涉，但我也望你可以只有一心。”
他大笑一声，从她身边退开：“说的好，所以我才喜欢你！”
她放下汤碗，看他在一旁笑，过了会说道：“你明天不是有事情么？怎么不去休息，还有闲工夫在我这边折腾。”
“还不是明天瞧不见你啦？”
他说笑着扑过去抱她，她却往边上一躲，站起身子来：“反正后天就瞧见了。”
他倒也不气，反而轻笑着从沙发上站起身子，转身就出了虞晴的房间。
这一走，房间里倒像空了，四周静静的，天色也黑了下来，外头点亮了大灯笼，明晃晃的像是燃烧着的一大团火焰。
饭菜搁在一旁她也没有碰，那碗汤渐渐的凉却下来，再也没有热气腾出，王妈进来将碗筷收拾掉，听着浴室里水声“哗哗”就哀声叹气：“这可如何是好啊……”
晚风吹过，吹的那几盏大灯笼左右摇摆，黑夜的味道浓烈至极，车子纷纷穿过凛冽的寒风驶进程家，程慎华跟着父亲下车，杜建成迎上来：“大帅，二少，你们回来了。”
程德“嗯”了一声便说要去休息了，程慎华借过一步先往书房走，杜建成一路跟上去，到了书房才说：“二少，今天……”
“我知道了，”没有等杜建成说完，他就阻断，“你不用天天向我汇报，不干我的事情。”
“……二少，是……是虞小姐身体不适，她一天都没有进餐。”
他拿起军书的手顿了顿，转而又流露出冷淡的眸子：“帮我去弄些宵夜，我有些饿了。”
杜建成“是”了一声退下去，程慎华大概也是坐不住了，转身走出书房去了虞晴那里，他站在门外半晌，始终都敲响不了门。
他想着，算了吧，就这样算了吧，可听到她身体不适的时候他就有种想要去看看她的冲动，多看她一眼，就像看见了他与她之间还有希望一样，他放不下她，他忘不了她。
“进去吧。”身后传来虚弱的几声咳嗽，声音细腻的像是猫儿的娇嗲，“要是真想她了，就进去看看她吧，止不了……她也正想你。”
他的手指在黑夜中蜷缩起来，转头过去见着是二姨太，这样冷的天气里，她照旧只穿了一件衣裳，外套还是阿思为她裹紧的，她的身子已经不如从前，瘦了很多，似乎是一种病魔始终缠绕在她的身上。
程慎华对两个姨太太并没有多少感情，在他的心里面，母亲的去世总有与她们相瓜葛，要是父亲真的爱母亲，那在母亲去世后也不该再娶两个女人回家，当年给母亲封了个督军夫人，看来也是假惺惺。
其实二姨太与父亲的关系还是很好的，可是程慎华看不得，虽知父亲偏疼自己，但总的理由也只有一个：父亲对不起母亲。
“你来做什么？”程慎华从来没好气。
二姨太轻而委婉的一笑：“没有，我只是路过瞧见了。”程慎华没有再接话下去，转身就想要走，那二姨太便又说，“别走，进去啊……你可要知道，往后的日子那叫真的难过了。”
程慎华止住了脚步，二姨太笑着从他身边而过，她笑的很轻，说话也及软，走路的样子轻飘飘，让程慎华看的也揪心。
最后他还是缩回脚步敲响了门，只听得里面的人儿说了句：“进来吧……”
她的房门没有锁，正像是要知道他来一样，他推门进去，房间里灯光昏暗，她坐在梳妆镜前弄头发，他轻轻关上.门，从背后望着那抹身影，遥远而难以触摸。
她显然没有前几天来的精神饱满，她把头发都垂下来，婉约含蓄的就像那仙女，她走过去，淡淡的笑意挂在唇角：“我就知道你会来看我……最近的军事怎么样？算不算过的去？”
她难得还像往常那样关心他，可他居然没有从前那般热情：“最近什么都很好，你与大哥……后天大婚？”
他明知故问。
她点了点头：“是……”却终究还是讲出口来，“你会在场吗？”
他仿佛很轻松的笑着，说：“你的婚礼，岂有我不在场的道理，到时候……玉深也会过来的。”
她的唇瓣动了动，好似失望：“她和你一起过来……是来祝福我的吗？”
“我希望你幸福。”
“你不要说出来我也知道，”她撇过头去，冷淡道，“我也要祝你，与裴小姐白头偕老。”
“晴儿……”这好像是触到了他的痛处，他的话开始颤抖起来，“你有什么心里话就对我说……你要伤我的心你不知道会痛吗？”
她的眸光闪了闪，来不及躲闪他投过来的目光：“我不知道。”
他嘎然顿住，她的话彻底激到了他的心灵深处，让他心底的最后一丝防线全部崩塌，那最漫不经心的话居然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他不知为何她还是这么倔强，这么绝情，丝毫不与他诉说出真心话。
她显然不想让他参与到这场乱世之中，而他又真的猜不透她到底是怎样想的，就如他自己先前说过的，在她面前，他真的觉得自己那样无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