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终于慢慢黑下来,白日的余热迅速的蒸发开,带着凉意的风肆虐着低’吟。
“龙辉,你护送王妃先进城吧。”把手上的纸条捏碎,沉思良久,萧蕤低声吩咐。
“属下遵命。”
“你要去哪儿?”清影抬头看着他。
“我稍后就进城找你们,我们一起,目标太大。”拉起她手朝着龙辉的黑玉马走去。
“那为什么不是你陪我进城?”咬着下唇,还是带着一丝撒娇的语气问出声。
“傻瓜,那岂不是全军覆没?”拍拍她肩膀,“你放心,我答应你的,势必不会食言。”
不情愿的被他抱上马,转身看向龙辉,“王爷放心,属下定护王妃周全。”
“走吧。”看着她在马上低头不理自己,叹了口气。
要怎么说,要怎么解释?
萧葳要的,不是她的命,也不是他的命,这些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何须跟北荆国勾结上演这么一出闹剧?
他是要逼他啊,逼得他无路可走,逼得他颜面尽失,逼得他狼狈逃窜,逼得他不得不出手,逼得他一定要在辜负她和失去她之间做一个选择。
他的三哥,是何其的了解他。
他还记得,当年他拿着诏书,站在病榻前,滚烫的热泪滴在父皇紧握着他的手背上,几近干枯的手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着他。“蕤儿,父皇只希望你好好活着,莫让你母妃伤心了。”他点点头,看着父皇慢慢闭上的眼睛,在床前跪了整整一夜。
第二日,邵阳殿寝宫的朱漆木门缓缓打开,迎着第一道曙光,门外跪着的整个天堑国最有权势声望的文武百官。为首的是,三皇子萧葳。
萧蕤抬眼看了看身体完全冰凉下来的父皇,那个人,曾经抱着他坐在高高的龙椅上讲兵法给他,曾经扶着他的肩膀拉开百斤的弓,曾经跟他在猎场驰骋赛马,曾经在碧霞山上,指着远处的天北雪山豪迈的说,蕤儿,这脚下的万里山河都是你的,父皇希望你能够越过天北雪山,让我天堑国的铁骑横扫北荆,把昌河搬到哈兰去。
他握了握手里的诏书,站起身,用尽全身的力气让自己停止发抖,在百官面前,在天下面前,缓缓的打开诏书。
“为帝王者,是为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皇三子萧葳,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释服布告,咸使闻知。”
一字一句,每个字如同锋利的羽箭,直射他的心口。
这万里河山,这即位诏书,还有床上冰冷的尸身,母妃那双永远都无法睁开的温柔双眸,只是为了,换的他,好好活着。
如今,他又逼得他放开手,看着她离开。日后,她必恨他入骨,她跟他那脆弱的信任被他亲手毁掉。
清影,恨我吧。
恨我,你才不会忘记我。
就如同,我不会忘记你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