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级监舍的一个房间里,笑天和邓老头一老一小坐在一张书桌上看着书。让邓老头很诧异的是,这段时间,他和笑天的关系似乎融洽了许多,两人很少就生活中的一些事情发生争吵了。但两人却时常会因为书本上的一些观点发生激烈争执,往往是两人对于同一观点有着不同的看法,却都十分坚信自己的看法才是正确的。
也是闲的蛋疼。这显然是一场极不公平的争论,笑天是一个才刚刚知晓世事的毛头小小子,哪里能跟一个学富五车的老东西相比,所以每次都是笑天惨烈的败下阵来,笑天却又是屡败屡战,不停的挺身送死。每次争论胜利后,精神上的愉悦让邓老头“哈哈”大笑,整天得瑟得不行,这竟成了邓老头的一大消遣。
笑天放下手中的书本,一脸期盼的看着邓老头,说道:“老头,今天监狱里有慰问演出,你要不要出去看一看?”
“哈哈,什么叫‘慰问演出’,是来慰问我们坐牢辛苦不容易吗?”邓老头莫名的一乐,依旧低着头津津有味的看着书,“再说,老子哪有时间去瞎折腾?”
“出去转转对身体也有好处,不要老呆在房间里面了。”
“不去,不去,要去你去!老子身体好得很!我倒是想死,怕还有很多人不让啦!哈哈!”邓老头虽是在笑,却有些酸楚。
“真是个死倔老头!”笑天也没有纠缠的习惯,见邓老头这般固执,也就作罢了。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管理员的招呼声,“看演出了,看演出了,大家穿整齐点,五分钟之后大操场上集合!”
“老头,那我自己去了,等会你记得吃药,书架下边有放凉的开水。”笑天细心的嘱咐着。
“真是啰嗦,去吧!去吧!”邓老头不耐烦的摆手,示意笑天赶快走。
笑天走到指定地方的时候,监狱的大操场上已经挤满了人,一水的青皮秃子,站在远处一看,像极了雨后的青石子路面。虽然人多,但笑天的前进却没有受到丝毫的阻挡,人群中那些桀骜不驯的家伙们,此刻犹如夹着尾巴的小狗一样,遇到了笑天爷爷,他们便极为主动默契的退步让道了。
同样是青皮秃子,笑天却用近两年的时间,确立了他在这个举世闻名的罪恶监狱里的一霸地位。这两年里,他和监狱中的多位老大干过架,不管是单挑还是一个对一群,无不是不要命的将别人往死里弄,他和监狱中的多位彪悍狱警干过架,不管是单挑还是一个对一群,无不是不要命的将对方往死里弄!笑天一次次的悲壮疯狂举动让所有人为之胆寒。对!有力气,就是这样不要命的倔强!
操场上难得的碰到了2113监舍的一帮子人,面对着这仅存的几个能和笑天融洽相处的人,笑天开心的接受了眼镜和光头老大两人热情的拥抱。
三人久别重逢,还没有来得及寒暄几句,列队集合的口哨便响彻了全场。千号人迅速的站好了队形,一名队长模样的狱警一边强调着纪律要求,一边在人群中穿梭,并看似随意的挑出了一些人,让他们站到了队伍的旁边。
“队长,出了什么状况吗?”一名狱警十分不能理解队长的举动。
队长闻言,探过脑袋,用手狠狠的一指自己满是横肉的麻子脸,双眼圆睁道:“一脸的彪子肉,谁他妈看着不害怕?换些脸嫩的坐在前面,撑撑场面也是好的吧!”
被眼前队长突然放大好几倍的脸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再看了看那些被挑出来的家伙,这名受到惊吓的狱警深深觉得此举十分有必要。
队长敛起表情,大手一挥,喝道:“出发!”他率先迈步往前走去,步伐跨得很大,走路极快,后面的千人方阵很有秩序的化为一条五人并排的长龙,慢跑的跟上。
演出用的场地布置得很好,坐在下面的所有人都可以不太费力的看清楚整个舞台。
“小百合”艺术团的大妈们在舞台的后边紧张的化着妆。一个化好妆的大妈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偷偷的掀起幕布的一角,当看到外面黑压压的一大片观众,一色的衣着,一色的青皮头,一水的小板凳,更有好些个拿着炮筒子一样的专业相机严阵以待的记者时,心里紧张得不行。“哎哟妈呀!外面好多人!”大妈惊呼了起来。
其他人闻声也往外看了一眼,然后都紧张了起来。说到底,“小百合”艺术团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民间自发组织,平日里只是在民间的婚礼上,村镇的广场上表演过一些庆祝节目,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我有点紧张怎么办?”一个正在给自己化妆的大妈手都不利索了,脸上的腮红擦得乱七八糟的,“素芬,等会万一我出错了,你可得帮我兜着点哟!”
“可不准出错!好歹我们也是拿了别人钱的,可得把自己的活干好,都不要乱想,心态放平和点,就把外面的舞台想象成村里的广场就可以了。”“小百合”的团长在关键时刻说话了,但她也不知道这句连自己都完全安抚不了的话,能否安抚得了大家。
站在舞台旁边的张文新看了看时间,离演出只有半个小时了,他便起身径直的走到了舞台上,轻轻了敲了敲话筒。
“咚咚!大家安静一下,演出之前,我有几句话想对大家说。”一句话毕,全场很快的自觉安静了下来,可见张文新威望之高,笼城监狱无人可及。
“亲爱的狱友们,大家好!亲爱的社会同胞们,大家好!”张文新手中没有讲话稿,他并没有特意的为此番说话做准备,只是很用心的把自己心中所感所想表达了出来。
“俗话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人这一辈子谁都会犯这样或那样的错误,狱友们,在我的眼中,你们不比任何人低贱!”
一开始,张文新发自肺腑的一番话,立马变打动了下面这群心境压抑的人,上千人拼命的鼓动着自己的手掌,他们有感激,更有发泄。顿时掌声雷动,震得后台的大妈们脸上的粉底都掉了好些。原本紧张的心情愈发的控制不住了,大妈们都有些后悔接这单生意了。
掌声停歇了下来,张文新继续讲道:“我在这里工作了22年,亲眼目睹了太多的大喜大悲,你们身在狱中,活在人世,有的人却已经妻离子散,父母离世,有的人却连他们最后一眼也无法看到。”
张文新语气稍顿,眼光严峻的扫视着全场,那么多人眼神里透着绝望和痛苦,他心头一堵,神情颇为激动的拍着桌子,对着这上千人怒喝道:“这些都是你们亲自犯下的错,没有人能帮你们偿还,这些懊悔和痛苦将伴随你们余下的一生!”
气氛悲凉,下面好多人忍不住的掩面哭泣,“嘤嘤”的哭泣声似夺命的瘟疫,瞬间传染开来,低泣声,咒骂声连成一片。一个满脸彪悍的中年汉子哭得尤为灿烈,“爸哎!是儿不孝,妈哎!是儿不孝啊!儿没能给您两老送终,呜呜,儿也不想活啦!!”说着,他猛的跪倒在地,低下脑袋往地上狠狠的撞。”
见状,旁边的眼镜将他死死拦住,不远处的狱警也很快的冲了过来,强行把那人拉到了一边,但那人依旧哭骂不止,声音颇为惨烈,笑天扭头看去,果真是光头老大。
“啊!。。”光头老大还想挣扎,却完全拧不过那两个肩膀结实的狱警,只能哀嚎道:“我真他妈是个人渣!啊!我就是一坨屎,我就是一堆大便,呜呜!”光头老大一边喊叫,双腿不停的胡乱踢蹬,激起满地的灰尘。
幕后的大妈们看着十分不忍心,心里难受极了,觉得台上讲话的张狱长实在太可恶了,说话竟是如此的刻薄没有人情,看着前面那些特意安排的俊秀男子们哭得稀里哗啦的痛苦模样,大妈们多愁善感的心脏锥心的疼,心里便把张文新无情的丑化了好几遍。
张文新的一番无情言语下,除了那些情绪失控,举动失常的家伙们被约束在旁边外,监狱方面竟丝毫没有要控制这混乱场面的意思。
在这日渐利欲横行,冷漠无情的社会里,哪个人不需要发泄,更何况这些身负罪责,身心悲寂的监狱囚犯们了。张狱长清楚,让他们尽情的释放内心里压抑着的怨恨和痛苦,这是十分必要的。
数千个大老爷们痛哭的场景深深的把场边的记者们震撼了一把,灯光闪烁,他们纷纷拿起相机,拍下了这幅千人同悲的壮观场景。
有个人却对此无动于衷,尖嘴猴腮的陈记者此刻正单独的站在一边,丝毫不理会其他,只是十分享受的细细咀嚼着手里的一块特制牛肉干,两片嘴唇抿动得极快,但又不张开,那颗鼻下痣跟着上下
翻动,一双阴沉的小眼睛四处偷瞄着,活脱脱的一只老鼠精模样。
中午的饭菜让挑剔的陈记者非常不满意,好在这种事情似乎发生过很多回,经验丰富的陈记者便学会了随身携带一些自己喜欢吃的东西的“好习惯”。
他手中的牛肉干看似普通,实则不是一般货色,奥地利原装进口,天然野牛肉作为食材,顶级大师烹制,价格自然也是贵的离谱的。
一口肉干咬下去,陈记者口舌生津,顿时胃口大开,正想一鼓作气的把这份美味,尽情享受的消灭时,癫狂的老大被两个狱警拖到了这边。
“啊!我是一坨屎啊!我是一堆大便!”
“。。。。。。”
光头老大的哀嚎声无法阻挡的传到了陈记者的耳朵里,紧接着铺天盖地的灰尘瞬间笼罩了这一整片区域。
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美食停顿了下来,慢慢的退了回来,陈记者神色复杂的看着手中的食物,却怎么也鼓不起尽情享受它的勇气了,脑子里尽是一些打着卷儿的大便和带着钩儿的屎模样。他突然好想吐,但满处的灰尘根本无法让他张嘴。
经过半天的酝酿,他猛地扔掉手中的牛肉干,捂着嘴想平复一下内心的恶心,但手上的那股子原本美好的牛肉味,顿时让他肠胃翻腾,他疯狂的往不远处的厕所那边跑,突然喉咙像开了闸似得狂吐了起来,从牛肉干躺着的位置到厕所所在的地方,陈记者很有技术的划出了一道笔直的“线”。
他吃得不多,吐得倒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