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晴和往常一样又望着橱窗外的十字路口发呆,想象着此刻李铭搂着某个陌生的女人出现在街角,女人一只手搂着李铭的腰,穿着露出半个胸的紧身裙,走路时骚劲儿十足的扭动着屁股,背着一个仿版的爱马仕单肩包,一头波浪卷发披在身后......这不是想象,方晴甩了甩头,用力揉了揉眼睛,真的是李铭,李铭穿着白色的球鞋,深蓝色的卫衣,黑色的七分裤,露出一截儿小腿,方晴想象着他小腿上茂密的腿毛。身后跟着一个女孩,虽然他们没有挽着手走在一起,而是一前一后,方晴断定那个女孩就是今晚李铭要带回家宠幸的人,李铭的房子就在方晴便利店的马路对面的小区里,这个路口是他回家必经的路,那个女孩没有穿露胸的紧身裙,也没有波浪卷发,而是穿了一身运动服,运动鞋,长直发,方晴想:看起来还挺像个好人家的女孩儿,怎么现在小姐都换风格了么?以前你让老娘穿运动装,我不穿,恭喜你终于泡了个穿运动装的****,祝你染上疾病,浑身溃烂而死......
晚上打样之后,方晴开了一罐儿啤酒放在沙发旁的小桌子上,这桌子是离婚前方晴在网上买来自己组装的,那时候她总说:“老公,别人家都是男人干活儿,为什么咱家这种换灯泡、换煤气,修水管的活儿都是我干?”
一口气喝下半罐儿啤酒,她点了支烟躺在沙发上,出神的望着天花板上那只蜘蛛。
她把个人签名改成了:灵魂只能独行。
妹妹走过来劝她少喝点儿,方晴的妹妹名叫方慧,“你知不知道爸爸是怎么死的?”方慧突然坐在沙发对面床边说,眼睛里带着恨意。
“什么意思?”方晴从沙发上坐起来。
“咱爸确实是发病死的,但不是无缘无故发病!”方慧也开了一罐啤酒,喝了一口道:“那天是母亲节,我们一起吃的午饭,吃饭时,咱爸让我打电话给你,说让我问你知不知道今天什么节日......他平时吃的不多,这几年明显瘦了不少,吃饭时总把好吃的夹到我们碗里,可那天他吃了很多,自顾自的吃,还很开心,一直笑,莫名其妙的笑。吃完饭看了会儿电视,然后跟咱妈一起去楼下散步,散步时咱妈遇到牌友喊她打牌,咱爸不想让她去,俩人吵了几句,咱妈从地上捡起一块儿砖头向咱爸砸过去,咱爸猛的甩了一下头躲开了,咱妈扔完砖头就去打牌了,根本没看咱爸一眼,接着咱爸就感觉头晕,蹲在了地上,这时刚好咱弟弟路过楼下看到,就过去问他怎么了,他说不舒服,让咱弟弟扶他上楼,到家后他躺在床上休息,没过一会儿就开始吐,把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接着就晕倒了,咱弟弟就打了120,,120来了以后看地上全是咱爸吐的东西,他们嫌脏不愿意进来,我把地拖干净之后他们才进来的,也耽误了一些抢救时间,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咱爸从在家里晕倒,就再也没醒过来...”说完方慧又拿起啤酒喝了几口。
“这么说,是咱妈,害死了咱爸?...”方晴自问自答道:“那咱妈是咱们的杀父仇人......怪不得葬礼上她一直哭着说再也不打牌了,再也不打牌了!”
“她并不知道!”方慧继续说道:“我们没有告诉她咱爸是从躲开那个砖头之后开始不舒服的,她一直以为是咱爸工作太累引起的,你也别告诉她了,她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咱爸已经走了,就别给她增加心理负担了。事实上,咱爸应该是躲那个砖头的时候甩头的一瞬间,血管爆裂的,再加上120那帮人还等我拖完地才进来,咱爸这期间应该是脑子一直在出血,导致出血过多,压迫神经...”
方晴再无睡意,想起父亲,她的心被揪起的疼,她默默的流泪,泪湿了枕头,湿了被角...她起身,给父亲写了一封信:
爸!我这里天已经开始变凉了,你那里呢?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以前总以忙为借口,没有常回家看你,我错了,我现在知道错了。还记得小时候我闹夜,你穿着军大衣裹着我,在院儿里走来走去,哄我睡觉,你总是唱部队里的歌给我听,我喜欢唱歌一定是受了你的遗传,我学会的第一首歌应该是你常唱的‘蒋大为’的“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你教我的擒拿招式我还记着呢!对了,你知道你教的歌里我最喜欢哪一首吗?我唱给你听:
“说打就打,过干就干,
练一练手中枪刺刀手榴弹;
瞄得准来投呀投的远,
上起了刺刀叫他心胆寒。
抓紧时间加油练,
练好本领准备战,
不打到反动派不是好汉,
打他个样儿叫他看一看!”
爸!你喜欢看的‘亮剑’又开始播了,演到李云龙带着独立团去攻打平安县了,我都替你看着呢!弟弟妹妹都突然长大懂事了,妈妈还是打牌,你别怪她,你走了以后,她爱胡思乱想,我们劝她去打牌的。爸,你要是没钱花了,就托个梦给我,我给你送......你那张带黄色的小帽子的照片很萌哦!白色上衣也不错,很上镜。母亲节我没有回家,你说的话妹妹都告诉我了,对不起爸爸!我知道你走后来看过我,我看到你了,你说的话我记住了,放心吧!你现在到哪了?在干什么?爸!我好想你!......
方晴把这封信锁在了抽屉里,准备过几天去烧给父亲,她相信父亲一定能收到。两个月后,她果然看到了父亲,或者说,她相信那个人就是她的父亲。
凌晨五点钟,闹铃响了,方晴和方慧全副武装,去给父亲烧纸。纸越堆越高,火光越来越亮,姐妹俩的脸被烤的通红。
借着眼角的余光,方晴看到一位老人站在距离自己不到两米的地方,大概六十岁左右,虽年事已高,但仍然魁梧。方晴突然觉得很像父亲,不止身材,特别是眼神,方晴忘不了他的眼睛,他看着她,像是认识,像有话要说。。。方晴怕极了,恐惧里夹杂着几分诡异的期待与兴奋,她想:那么冷的天,凌晨,他是谁?他在这儿做什么?对视了足足十多秒,他依然没有收回目光的意思,方晴突然想起电影“星语心愿”里的男一号,去世后灵魂附到别人身体,回到人间去看自己心爱的姑娘。“是不是咱爸?”方晴悄悄问方慧,方慧看了一眼没吱声。烧完纸姐妹俩回店里,那老人一步步紧跟着,目不转睛盯着方晴、方慧。直到看着她俩关上店门。方晴忍不住隔着防盗门问:“大爷,您有什么事吗?”
老人哭了...声音哽咽着道:“没事儿!看你们孝顺,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