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人,柳元原是第三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起初他只以为是聊天室里一个比较活跃的人,乐于传播各种渠道得来的小八卦。上到机关部长清纵大叔,下到机关大厦门前的接待组,似乎没有这个人不知道的事。
当然,八卦内容和标题很奇怪就是了。
大概类似于,‘深情对视!xxx和xxx不得不说的爱恨情仇’,‘xx大尺度曝光!是意外还是蓄谋?’,‘一代男神xx,究竟谁是他的全世界?’
……
总之,和娱乐杂志上的绯闻报道很像。但柳元原之所以对这个送葬人印象深刻,完全是因为莫琛。
之前你高丽妍要求柳元原送上去的莫琛私房照,基本全是被这人高价买下。高丽妍还说是有两个人在竞争,可到最后高丽妍总说‘我真是爱死送葬人了,一张室内照就一千!’
他还以为是莫琛的小迷妹,结果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回事。
被耍了。
这是柳元原现在心里的结论。一个无孔不入的八卦小记者远比一个FBI要值得防范,因为前者不但可以知道你的所有事情,还能把你搞得身败名裂。
等等,这样说起来,那岂不是,自己和莫琛一开始就在对方的算计里了?
如果是知道某个人的身着相貌,在现在这个科技发达的时代,还是很容易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这个人的。更不要说,这个人每天干了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这些细节。
绝对不是什么难事,对送葬人来说的,这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亏死了!”
再次理清前后细节的柳元原,一脸愤恨,一脚踹在人行道的槛上。
莫琛点点头,“的确是亏了,你不该做交易的。”
“我们根本没有取消这个交易的选项。”柳元原揉揉头发,就势坐在人行道上,“就她放在你身上的东西来说,如果炸起来了,我都不稀奇。”
“……”莫琛对此感到抱歉,“我下次会注意的。”
柳元原不在意的挥挥手,“算了,我也有错。没我瞎掺和,你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真是,本来说不参与的,脑袋一热就跟人去搞任务了,大忙没帮上,还带着拖累人。终于在连续紧张中休息下来的柳元原,难得冷静下来思考自己的问题。
自己好像还是在拖后腿,以莫琛的实力来说,起码不会出现被一群人追着跑了大半个东二环,也不会被人困在大楼里等着人来救援。想想自己之前在机关的训练好像都没有派上用场,这样的自己,真的能在书剑战争中活下来吗?
柳元原突然很怀疑未来的人生。
“你重要。”
“什么?”
“我说,比起任务,你更重要。”莫琛不知何时从柳元原身边转到了人面前,为了和人平视,单膝跪地,看着柳元原。漆黑的眸子里,闪着点点微光,介于男人和男孩两者特征之间的脸上,显示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郑重情绪。一字一句地说这话,像是在做某种庄严的宣誓。
莫琛的目光让柳元原有点不自在,对于男人的话有点迷茫,仔细想了想,好像是在回答什么?
“啊……那个啊……”柳元原猛然想起自己之前在大楼上的时候,为了让莫琛跟着自己走问的问题。这家伙还记得啊?柳元原有点小小的吃惊,当时他也是情急之下的举动,本身没有什么太大意义,结果莫琛现在突然回答起,他倒是有不知所措了。
“嗯,我当时太冲动了哈哈,我道歉我道歉。”柳元原不好意思的笑笑。
“你做的很棒,我会保证自己不会再犯这次的错了。”
面对这样的莫琛,柳元原有些不自在,“其实,前一个问题才是我想问的,这个任务有那么重要吗?有什么好处吗?”
“嗯……”莫琛不自觉移开自己的视线,看向一边,含糊地回到,“钱……”
“钱?”柳元原跟着重复了一边,“悬赏是真的悬赏啊?”
“……嗯。”莫琛顺着说下去,“不是要养活两个人吗。”
啊,这句话怎么那么耳熟呢?柳元原很奇怪地看了莫琛一眼,他以前的确说过什么养活两个人的事,其实也是他吐槽的白烂话而已,没想到莫琛一直记得。
“也就是说,你接着这个任务,是因为……”柳元原莫名觉得有点尴尬,心情很是微妙。
他还以为会是牵扯什么书剑的大事,或者跟莫琛本身的一些事有关的东西,结果就是很简单关乎于钱的事。
简单又实在的理由,柳元原真是哭笑不得,就今天二人今早这个动静,要是为钱的话,抢银行都行了啊。柳元原再看看低眉看向别处的莫琛,怎么总觉得那么不值得相信呢。
……算了,柳元原放弃思考,今天夏蕙心的事就够烧他脑细胞的了,莫琛的事就算了吧。莫琛总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害自己来着,他要是有什么理由不想说就算了吧。
而且就连为了钱这种理由都编出来了,这个小屁孩就不能找个更像样的理由吗?
柳元原无奈地叹口气,“既然是为了我们两的生活费,那么这个任务就不得不重视起来了啊。”
“嗯?”莫琛抬头。
“你不是还惦记着要抢先一步抓到乔宛心吗,对方可是有车的,我们恐怕没什么休息时间了。”
柳元原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望了眼夏蕙心之前离去的方向,“走吧,大把的悬赏金额等着我们呢!”
……
入冬之后的天色,夜晚总是来得特别快。为了摆脱那些烦人的警察和监控,夏蕙心不得不多在城中绕了好几圈,才缓缓驱车前往北屏区。
车子里正放着录像,是来自柳元原胸针上的记录。画面上,莫琛正在屋里和几个人对打,由于地形的限制似乎受到了一定的压制。而且这个录像的视角里,几乎看不清屋内其他的人面部,好几遍看下来,分析得到的信息都是有限的。
“不行,这个视角里的太远了。”
最后夏蕙兰这么说道,她没办法从这么有限的画面里看出更多东西。
“早知道,我们应该用残魂的胸针里的内容。”夏蕙心有点惋惜,却也只是说说而已。
残魂莫琛,一个唯一从十年前盛宴中活下来的在录人,曾被誉为可以改变下一个世代的执剑人。经过五大区激烈的争逐谈判,最终归属于中国区的希望之剑。
在夏蕙心这一代书剑的认知里,残魂是存在于机关最深处里的黑暗,没人真正见过他,也没有人真正的拥有他。几乎所有觉醒的书翁都有这么一个理想——成为莫琛的书翁。但走进零部队里的书翁,却没有一个人带着莫琛出来。
不稳定的心剑,甚至连剑的形状都不可化形的执剑人。
“是失败品。”这是各个区最后统一达成的共识。可在此之前,五大区还处于你死我活的争斗状态中。
很难说不是为了避免某一方的书翁得到这个希望之剑而成为下一个盛宴中的‘神’。
成神什么的,夏蕙心没有想过那么遥远的东西,她的能力一直处于排名的中庸地带,不上不下,不会成为什么人的目标,也不会成为什么人的猎物。
夏蕙兰又重新看了一遍短短几分钟的录像,一帧一帧暂停辨识,不仅看人的面相还看着画面中的环境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蒙面的黑纱被掀起盖在头发上,从一旁垂下,搭在人的耳边。播放的画面早已不是连续的影像,而是一幅幅可以连起来的画,一页一页,随着进度条的前进,被翻阅,展现在夏蕙兰眼前。
“像是被控制的,可是我看不到画面中有谁是控制者,或者说控制者不在画面里。”夏蕙兰指着播放画面给夏蕙心看,“这里,我反复看了几次,老人的变化是从莫琛说完‘乔宛心’开始的。”
“你是想说,控制口令是乔宛心?”夏蕙心偏头看一眼画面,老人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在莫琛喊出乔宛心三个字后,身体有一阵细微的抽搐,随后就是怪异举动的开始。
“不确定,但是这不像是剑的能力。”夏蕙兰按下暂停,看着自己的双手,“我们执剑人的魂路只能识别来自于书翁的信息,运用书翁对于世间万物的分析能力,掌控自己身体里的力量,重现或者控制万物中的东西。如果我们要控制人的话,那我们最起码也要接触到这个人,可是这里没有这个。”
听到这里,夏蕙心脑海中闪现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概念,“你是说,书翁?”
“不排除这个可能,蕙心。我们执剑人只能和你们书翁进行交流。”
“我从来没有听过书翁能通过脑端控制除执剑人以外的人。”夏蕙心驱车小心翼翼驶入雅名院,喧闹的街市在车身后远去,层层绿影笼罩下来,把黑色的轿车紧紧包裹在更深邃的黑暗中。越靠近深处的C区,人越多,黑黄色的警戒线在路边上拉起,路障也围着路口摆了一圈,里面还有人在忙碌着,几辆警车旁边站了好几个带着红色袖标的人,似乎在争吵什么。
夏蕙心不得已把车停在B区路边上的临时车位上,“都是那两个笨蛋,现在还这么多人。”
“我说过我一个人就可以搞定的。”夏蕙兰把面纱重新放下来,瞥了一眼远处热闹的小院子。
“我也说过,你不能在老下去了。”夏蕙心锁上车门,握了握夏蕙兰的手,“有资源就要物尽其用。”
“你对他们抱有太大希望了。”夏蕙兰回握住那双温暖细嫩的手,细细感受着皮肤下传来的热度,手指在那滑腻的肌肤上摩挲着。语气轻而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有吗?”夏蕙心手上微微使力,使夏蕙兰靠近,能抬头看着自己,“姐姐大人吃醋了?”
“……”
太近了,夏蕙兰能感到妹妹鼻翼间温热的呼吸不轻不重扑洒在自己的面纱上,还有来自妹妹身上淡淡的体香。夏蕙兰忍不住多吸了两口,让那股味道在自己身边多停留几秒。
温柔的,亲切的,令人向往的味道。
“姐姐大人真是……”夏蕙心伸出手帮人撩起耳边垂落的的一缕发,别在耳后,笑道:“我对姐姐大人至死如一这点,是不会变的。”
“我……”
我也是。
夏蕙兰想这么说,可后面两个字都被夏蕙心封住了口。
“这句话,我遵守就够了。”夏蕙心食指抵在人嘴上,浅色的眸子里敛起来平时张扬的光彩,“我不会让你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