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大运河畔离血印寺不远处,矗立着三座青砖实心宝塔,这就是嘉兴著名的“三塔”,说起这三塔的来历,颇有些故事,据《嘉禾志》记载:此处有白龙潭,水深流急,行舟过此多沉溺,人们推测“潭中有白龙兴风作浪,于是运土填潭,建三塔以镇之。”说也奇怪,三塔建成之后,河道上果然沉溺事故大大减少,人们都说这是三塔镇压白龙的缘故,其实从科学上来说,三塔所处这段河道是一个绕城大转弯,水流湍急,视线又不佳,因此事故频发,三塔建成之后,往来舟船远远的望见三塔,立刻小心谨慎,自然事故少了许多。这全是因为三塔起了航标作用,跟什么镇压白龙毫无关系。三塔于清光绪二年(1876年)重建,三塔后有一处唐代庙宇,原名龙渊寺,后来乾隆皇帝下江南,曾在此饮茶赋诗,题匾“赐名”茶禅寺。此处风光绝佳,清代“茶禅夕照”为嘉禾八景之一,曾有人拍了照片刊登过西洋画报,西方国家对于京杭大运河的最初视觉印象就是这三塔前波光粼粼运河之上的片片白帆。
却说菊池联队长和保安团中队长秦寿生在血印寺喝了一盏茶之后莫名昏厥三天三夜,事情过去没几天,离此不远的三塔前河道上又出了一桩人命案。
这一回的主角是保安团的另一个中队长卜世仁。
卜世仁原来是太湖强盗出身,向来浪迹江湖,自从上个月投靠郭剑石当上了保安团中队长以来,铁了心为鬼子卖命,这一次夜袭凤桥,卜世仁率队伍一马当先,算是立了功劳,回来后论功行赏,卜世仁排在头一份,菊池慷慨奖赏,一下子奖励二十万储备票。
卜世仁发了大财,喜滋滋回家找老婆报喜。
卜世仁家住杨柳湾,原是一户大户人家的所在,当初鬼子攻打嘉兴之前曾炮击这一带的金明寺、杨柳湾,徐家埭、屠家埭和报忠埭,那大户人家躲避兵灾,抛下家产逃难去了,当时这种情形很多,豪门大户空无一人,一把铁将军守门。卜世仁到了嘉兴之后无处安身,到了这里一榔头砸了铁锁便成了这处大宅的主人。
历史上南门范蠡湖,金明寺后的杨柳湾,徐家埭、屠家埭和报忠埭一带,都是风景幽静的地方,向来是名门大族世居之地。史载南宋殿帅焦虎臣的宅第也在杨柳湾,这殿帅的品职和太尉相当,应该和《水浒传》中的高俅差不多,属于国家重臣了。焦虎臣在河北岸曾建焦家园,是城内闻名的私家园林,有奇花异石,垒石为峰,并在河岸遍植杨柳。清代河南岸那条沟通金明寺弄、板桥、虹桥、老人桥的小街便以河得名杨柳湾。不过当地老百姓和南门外小曹王庙的信徒和居士都说,杨柳湾的得名源于流传千年的一个悲壮而美好传说。
那是在北宋初创时期,嘉兴官员不满吴越国王钱俶纳土归宋,图谋不轨。为巩固政权,北宋朝廷派大将军曹彬率兵镇压,百姓纷纷逃难。一日,曹将军微服徘徊城外横塘侦察,见有位衣衫褴褛、神情疲惫的女子,身背五六岁的男孩,携扶哭哭啼啼的幼童,一步一歇往城中而行。曹将军好奇拦问,那女子噙泪泣告:“幼童是我儿,有亲娘在,吃点苦不要紧,背上男孩是乡下远亲,因遭战乱父母双亡,理当加倍呵护,接他到家中抚育……”
曹将军见了感慨万分,深为江南妇女知礼仁义所感动。于是悄悄告诉她,清明节上午,城中将战乱,你只安稳在家保护小儿,千万别逃,更不要出门,只需在家门口插柳,就能保平安。到了攻城那天,曹将军命令兵士,如见门前插柳,不得入内妄杀。谁知曹将军率兵攻进南城门,只见家家户户门前都插了柳枝,原来善良的女子将此事告知街坊,广为传知,于是满城遍插柳枝。曹将军面对不知所措的兵士,只得下令返营。
曹将军出南城门后,立马眺望,只见满目荒野,无人耕作,曹彬心潮澎湃,前思后想,收兵回朝,难复圣旨,屠杀无辜,更难下手,曹将军左右两难,决断不下,万般无奈之下,为保全百姓,只得仰天长啸,拔剑自刎。嘉兴城老百姓为感恩曹将军大仁大义,在城外曹将军出南门立马长啸、舍生取义的地方建庙纪念。而城内插满街旁的柳枝也似乎通晓人情,枝枝发芽长叶,蓬勃生长,这就是杨柳湾和曹王庙的来历。后来曹将军被封为曹武穆王,曹王庙更在江南各地兴建,仅嘉兴就两座,每到清明和将军生日前来供奉的百姓如潮。杨柳湾的柳树年年翠绿,岁岁思恋,曹将军和插柳救百姓的故事也如长长的柳条随风发新芽,代代流传。
却说卜世仁回家,把菊池的奖赏朝老婆面前一摊,老婆也是乐的抿不拢嘴,两人把那堆金元券数了又数,老婆忽然道:“你发了这样大财,也不想想是从何而得的吗?”
原来这卜世仁老婆原是郭剑石多年前从妓院里赎出来的姘头,曾经服伺郭剑石多年,后来郭剑石年事已高,对男女之事渐渐力不从心,才介绍给卜世仁当了老婆。卜世仁却不明就里,只道郭剑石豪爽义气,关心兄弟。
当下卜世仁拍着胸脯道:“我卜世仁当然是有恩必报的汉子,饮水思源,明日就去报答郭兄。”
第二天卜世仁一咬牙,竟然花五万元买了一尊近半米高的镀金菩萨孝敬郭剑石,剑石大喜,抚着卜世仁肩膀假意道:“老弟何需如此,你我生逢当今乱世,彼此义气相投,相互帮忙提携罢了。”
世仁道:“想我卜世仁江湖飘蓬半世,从未遇人如大哥一般待我,知遇之恩虽肝脑涂地不能相报,区区薄礼稍表我之心意,大哥不必介怀。”
二人大笑,剑石捧着金菩萨端祥半晌,忽然想起什么,对卜世仁道:“兄弟好意愚兄笑纳了。只是这些天嘉兴地面不稳,眼看年关将近,我想不如兄弟陪我去杭州走一遭,我大哥是杭州中央储备银行的襄理,把金佛寄存在他银行里再保险不过。”
卜世仁道:“大哥所虑极是。正巧我太太是杭州人,不如过两天等我找条船,我们夫妻俩陪大哥去杭州一趟,也好顺便回一趟娘家。”
却说第二天叶伯民到了保安团团部,命徐朴诚将三个中队长一齐叫来开会,说是菊池和森田、美龙岛几位太君筹划了一个日中亲善的节目,主要是年关将近,嘉兴正逢凤桥惨案不久,人心惶惶,市面萧条,菊池几个一商量,想要营建一个日中和睦亲善的氛围,搞一场活动,到时请几个来自东京的作家记者吹嘘一番。
叶伯民把意思说了,几个人听了面面相觑,徐朴诚搔头道:“我们几个全是丘八出身,打砸抢掠吓唬吓唬老百姓还行,搞什么宣传活动实在是赶鸭子上架。”
世仁、寿生和显峰也七嘴八舌道:“就是,我们啥时候搞过这等营生。”
伯民正色道:“我反正例行公事,菊池太君说了,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到时拿一个方案出来。”
卜世仁忙道:“明天郭主任派我到杭州公干,这桩事情只得几位哥哥辛苦辛苦了,我到现在还没找到去杭州的船呢。”
徐朴诚道:“郭剑石要你到杭州做什么?这样神神秘秘”。
卜世仁支吾道:“是郭主任的私事,详情我也不知。”
显峰急对叶伯民使个眼色,又对徐朴诚挤挤眼,揶喻道:“世仁兄到底是郭主任推荐来的,有了机密事第一个想到你。”
卜世仁尴尬道:“哪里哪里,兄弟实在不知。”
伯民道:“船的事好办,我大伯正好有一条海盐船停在我家,既是世仁兄公干,借去走一遭便是,只是要多付些船资啊。”说罢大笑。
卜世仁喜出望外,拉住伯民手道:“叶翻译肯帮忙再好不过,日后定当重谢。”
当时会散,叶伯民觑个空对显峰悄悄说道:“刚才见你对我使眼色却是何意?”
显峰道:“虽不知这家伙想干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也许中间有大机密的事我们不知,你赶快去找张大叔把这事报告敏洪,下一步如何由他们定夺吧。”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