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阳城就这样被一行人甩在了后方,而商阳城是冬夜生平离开巨枫堡后到达的最远最繁华最复杂的世界,但是比起他们的目的地来说,现在的他们还处于启程阶段。
冬夜就这样随着盲僧以及盲僧的雇佣兵们日复一日的前进着,无数奇山怪峰、奇林异木,各种各样的怪异森林世界不断被抛弃在遥远的后方,然而前景仍然在不断变换着。直到十多个月后,一座石峰之顶的巨大城市出现在眼前,而他们就在这座石城停驻了下来。
当从周围人声里听到关于这座城市的消息的时候,冬夜心里不禁敬畏起来。
这是一座名为“方朔城”的上古遗城,一座被一道峡谷,不,是崖谷分割成为两半的石城。
两道平行山崖之间间隔不超五六丈,像是上古哪位巨人一刀把一座石山劈为两半而形成的这崖谷,两边崖谷上有着无数高大宏伟的远古石材建筑物。
高大宏伟的上古建筑塔楼散发着莽荒气息,崖谷上有许多巨大的石桥将两边山崖连为一体,成为一座美丽宏伟的城市。
传说这座城是不死天神药祖居住过的地方,崖间的石桥便是远在上古时代时药祖亲自建造的,坚不可摧,从上古时代一直长存了下来。
石桥之下是看不见底的黑暗深渊,常年有迷雾笼罩着,说不出那下面有什。有人说那下面是一条通往地底未知世界的暗河,又有人说那是通往地府世界的通道,看不见任何活物的黑暗令人畏惧。
冬夜发现来到了这里以后,盲僧对待自己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了,明显没有了以前的客气、关切备至,而且从盲僧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冬夜看到了贪婪、阴谋、凶残,一向谨慎的他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于是暗自警惕起来。
这夜,众人在一家客店里歇息,半夜时分,冬夜在自己的房间里被噩梦惊醒,而同一时间,他听见有人在隔壁房间轻声交谈着。
“……这可是一个体内封存着仙元的活物啊,带到药城的炼药大师们面前,用几十座城市跟你换都有人愿意,你要知道,这可是炼制仙丹的主料。”
“你确定他的体内真的封存有仙元?”
“一准没错,他受了大道之伤,但是却活了下来,你听过有人受到大道之伤还能活下来的吗?”
“你要封住自己的口,千万不要透露出半点风声,要不然引来了强者们的争夺,你我不但讨不了什么好处,到时性命都难保啊。”
“放心吧。”
“……”
在谈话的人中有一竟是盲僧。
冬夜听明白了,他们根本不是要去什么三祖圣殿,而是要前往传说中的药城。
而自己则是被作为药料的货物从遥远的迷雾荒地骗来了。顾不得多想,现在盲僧还没有知道他已经识破了阴谋,他要赶紧趁着现在逃窜,要不然自己被锁起来了以后就来不及了。
冬夜趁夜轻轻推开了房间,看见自己的门外竟然有人看守着,于是他又悄悄回到了床上,坐了一会,一只手轻轻推开了窗子。此刻他们的位置是在高高的城堡楼房上,距离地面足有二十丈距离。
打开窗子的瞬间,凌烈的寒风吹袭了进来,窗外的黑暗世界令人生恐。
冬夜把头探出去看了看,他记得很清楚,隔壁第三个窗口之内就是楼道,于是他缓缓从窗口上爬了出去,扶着石墙往第三个窗口走去。下一刻,他已经从楼道孔进入楼道内,又沿着楼道轻轻走到了地面上,然而此时,盲僧已经知道他逃了。
街上突然多了许多追赶他的人,看来这个盲僧已经回到自己的地盘了,这是他的同伙们居住的地方啊。
在被到处摆放着的夜光石照亮着的街道上,冬夜拼命的奔跑着,但是他感觉到,自己绝对跑不出这些人的魔抓了。
世界是如此的凶恶,而他只是个弱小的孩童,他没有反抗之力,也没有逃脱的能力,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是别人刀俎下的肉。
他想,以其被这些人抓去炼药,不如从山崖上跳下去,世事如此,又何必留恋。
冬夜瞬间转变奔跑的方向,崖边的石栏距离他越来越近,当追逐他的恶人们快要捉住他的时候,他一下跃到石栏上,纵身跳入深渊中,消失在黑夜里。
黑暗深渊之中,他抬头看着有光亮的世界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眼前彻底被黑暗笼罩。
耳畔冷风梭梭,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
然而意识一直清醒着,眼睛却看不见任何东西。
直到,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深深的浸入水里,刺骨的冰冷从肌肤不断浸透进肉体之中。
被寒水浸泡是一种熟悉的感觉,因为,在他来东州之前,自己就是被放逐在冰湖里的的,直到父亲来找到他。
在水世界里,即使他不呼吸也能活下去,因为他母亲在他体内留下了什么神秘的东西,即使他不呼吸也可以源源不断的为他提供生理能量,但是这里却是流进地底世界的暗河,他觉得自己是不能活下去了。
不久后他感觉到自己的肌体快被冻得失去知觉,意识再也难以保持,他知道自己就要晕厥过去了,而这次在这异域他乡晕厥,他觉得,自己没有机会再醒过来了。
在昏迷的前一刹那,他似乎又看见了自己的父母,心中的一切苦恼在这一刻都解脱了,不用再痛苦,不用再承受病痛的折磨……他内心轻轻的呼唤:“父亲,母亲,你们白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了。”
死亡,一切将归于虚无。
但是,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冬夜感觉到自己又有了些知觉,但是现在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醒过来了还是处在梦幻里,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仍旧随着水流而动,水流在往更低的恐怖世界流去,而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随波逐流。
突然,脑海中,一个如同从地狱传出来的声音响起:“这是通往地底死水世界的死亡河,你会在这暗河中漫长漂泊,直到你的肉体、灵魂跟随着黑水腐烂,归为沉泥……但是如果你想活下去,我可以给你一线生机,给你一个搏一搏的机会,条件是,从此你只能像死人那样活着,你将无情、无亲、无名,甚至没有自己……”
那声音沙哑、低沉、淡漠,仿佛能深入人心,让人灵魂颤抖,听起来根本不像是活人喉咙里发出的,但是冬夜肯定自己确实听到了一个这样的声音,那声音的每一个字都在变换着传递来的方向,像是由许多张不同的嘴里传来。此时此刻的冬夜已经没有时间恐惧,猜疑。
“你是谁……”
意念之中,冬夜向那个声音询问道。
“我是修罗殿试炼地狱的使者……你愿不愿意……回答我……回答我。”
“无情无亲?没有自己?一个人连自己都不属于自己,还算活着吗?可是我还有太多事情没有完成,我想活下去……”短暂的思索之后,冬夜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点了点头,他甚至已经判断不出自己是否已经点头,一片昏暗袭击了他的脑海,他知道,这是死亡的感觉。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冬夜像是从睡梦中苏醒一样,他仍然在流水里,他感觉到自己仍然拥有知觉,仍然能思能想,仍然拥有着记忆,于是他可以肯定自己还活着,而那个神秘可怖的声音又再度响起:“你的身体里缺少一部分器官,你的元基脉被人损毁了,如果你想活着离开这里,一定要重建元基……”
重建元基?这是冬夜自有生命以来,他听见的最令他兴奋的话,大道之伤是他生命最大的悲哀,如今他……元基真的可以重建?
“我可……以吗?”冬夜心里已经没有了丝毫惧怕,他急切的询问道。
“至强者药祖曾经预言,一些元力生命可以在人体内生存,与人体结合为一体,成为人体新的器官,与人共存共荣。你体内的元基胚虽然已被损毁,但是如果你能融合一株元力生命,使它成为你本体的一部分,那么你就可以使用它为你聚集元力。小不点,你很幸运,天地间只有我还懂得这个药祖秘辛,而你竟然恰巧掉落在我的世界之中,也许是你的先祖神灵们冥冥之中将你引导到这里来,给你一丝生的希望。”
这个如魔鬼一样的声音,竟然叫他“小不点”?这让冬夜内心里觉得阴森恐怖。
然而无论如何,此时此刻冬夜已经热血沸腾,他从来没有如此激动过,但是心里仍旧有些疑问,于是以意念询问道:“什么是元力生命。”
“元力生命是天地万物之根源,是大千世界所有生灵的最初滋生体,对生命有起死回生之功效,我这里有三株不同生命力的元力生命,有神蚕、邺火、地心莲,神蚕和邺火,只要你能融合,你现在就可以拥有强大的力量。”
冬夜内心激动无比,这对于他来说,那是能让他欢喜到窒息的喜讯,他想了想,道:“那地心莲呢?”
“地心莲是天地间最珍贵,也是最神秘莫测的元力生命之一,即使没有任何元力的凡人吃了都能增加几百岁生命。它生活在地底世间,是大地之心,随着时间的增长会不断发生蜕变,每一次蜕变之后,生命力会呈倍数增强,但是如果你现在融合的是地心莲,你能得到的元力力量则很弱小,需要不断修炼凝聚元力才能使你获得足以离开这里的力量,但是如果有一天你能让其蜕变成强大生命,你便会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有一点冬夜不明白,即使元力生命真的可以改变他的命运,但是这个神秘的魔音“人”为什么要把那些无比珍贵的宝物给他呢,对方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从盲僧的身上,冬夜已经不再相信这个世界上别人不会无所图的对他好,如果这个神秘的声音能给他珍贵的东西,那到底有什么企图。
“如果我融合了元力生命,我能替你做什么?”冬夜问。
“融合了元力生命,并不代表你能从这里活着离开,在试炼地狱,千人中只有一人能活下去。如果你死在这里,元力生命会回到我手中,如果你能活着离开这里,比起你的价值,一株元力生命并不算什么。当然,如果你离开这里,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你如果有一点违逆,我就会瞬间让你死,你愿不愿愿不愿愿不愿愿不愿……。”
在恐怖的声音面前,冬夜没有勇气说不,最后他点了点头。
冬夜思索,而那个声音继续道:“你睡吧,我会给你地心莲,到你醒来的时候,你会到达另一个世界,你的一切将从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