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府不同于别的亲王的府邸。
从大门进去，蜿蜒的小径伸向楚寒煜的海棠院，旁边的是寂觞的住处和他的藏书阁。除此之外，还有无尘的清莞苑和其余四座院子，府中的小路长廊错落有致，看似很乱却又别有一番意味。
这也正是无尘需要于雪带路的原因。
想着海棠院就在前面，今早又才见过楚寒煜，无尘便去了花园。
花园是除了海棠院，离清莞苑最近的所在了。这段时间，花园里没什么花草，园子中央的湖已经结了冰，假山上堆着些雪块，唯有道路清扫的干净。
这里光秃秃的，确实没什么有意思的地方。
于雪将石凳上的雪擦拭干净，再扶她坐下。
无尘随手从桌上拿了块水晶蒸糕，轻轻咬了一口，陷入了沉思。
十几日前，白氏的信里告诉她，她并非南郢皇室之人，这些时日她只顾着伤心，倒是忘了该去好好查查自己个儿的身世。
此刻，她正想着这件事的线索。
于雪见她一直不说话，也就不再打扰她，只静静地站在一旁。
半晌后。
“娘娘？娘娘？”于雪叫了两声，见无尘还没反应，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直到少女的眼睛重新聚焦。
少女收回目光，把手上咬了两口的糕点放下，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于雪一眼，用眼神询问她怎么回事。
于雪退后一步，附在无尘耳边道：“王爷来了。”
无尘有些迷离的眼神猛地清醒过来，她反应了两秒后才站起来，看向面前的楚寒煜。她微微蹙眉，小声嘀咕，“怎么又是你？”
某人以为楚寒煜听不到，奈何后者乃习武之人，听力非凡，无尘的话，一字不落的落入了楚寒煜耳中。
楚寒煜薄唇一勾，眼角弯弯，伏手立在她面前，“夫人怕是忘了，这里是咱们的王府。”
无尘垂首惺惺的吐了吐舌头。
“王爷日理万机，现在怎么有时间来这花园里溜达？”楚寒煜站着，无尘也不好坐下，只得站着，若无其事的问道。
楚寒煜幽幽的瞅了她一眼，坐在她面前的石凳上，并示意她也坐下，又自行倒了杯茶，慢慢呷了一口，“今日处理事务有些乏了，便来这花园里转转，瞧瞧景。”
一听此言，无尘却是笑了一笑。
这里冰天雪地的，花园里除了白色的雪还是白色的雪，有什么可欣赏的景？
这楚王爷啊，心口不一呢。
“咳咳。”她抬手掩唇，心里了然，却不揭穿他。
罢了罢了。
正当无尘打算起身告退时，楚寒煜又发了话：“本王方才得了消息，说是南郢遇了雪灾，怎么，你不担心自己的亲人吗？”
无尘笑，不由又想起自己并非南郢叶家人的身世来，内心一阵苦涩。她垂首，眼神黯淡了几分，只是为了不让楚寒煜有所察觉，她极力的压制着，不留痕迹的做了个深呼吸，又重新抬起头来。
她审视着楚寒煜，似笑非笑：“劳烦王爷挂心了，妾身感激不尽。”说完一顿，又站起身来，福了福身，接着道：“府内事务还有许多尚未处理......”
这是打算借口内院事务繁多离开了，然而，她话未说完，就被男子生生打断。“本王让你走了吗？坐下。”冰冷的男声忽的响起，略带些愠怒。
这女人，真是任性。
无尘只好又回过身来坐好，脸上也因此没什么好脸色。
“回答我的问题。”似是命令，又似恳求。
女子抬眸，再次打量她面前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真是麻烦。
“王爷就这么好奇我的事？”
“你觉得呢？”
呃.....这下轮到无尘无言以对了。
她将手炉递给于雪，“凉了，去换个新的来。”
于雪领命，悄声退下。
楚寒煜没有带随从的习惯，一时间，亭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东珵与南郢联姻背后的原因，王爷应该比我清楚。此刻没有旁人，我也就直说了。我虽为南郢长公主，却素来与所谓的皇兄嫡母不和，唯一与我亲近的，唯有外祖母一人，临行前我已安排妥当，现在才不至于忧虑。”
无尘双手捏着茶杯，茶水的温度从指间传来，使她定了定神。
眼下楚寒煜应当还不知道她的身世，至于楚寒煜是个什么样的人，对她的态度是怎样的，她还不得而知，故不敢随意对他坦白。何况她从哪儿来的她自己都还不知道。
“你当真无所谓？”楚寒煜饶有兴趣的问，他忍不住侧着头，眯起眼来，似乎想看透彻无尘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一般。
无尘摇了摇头。“我只是区区一介女流，又没有通天的本事，天下苍生的事本就与我无关。自从嫁进楚王府，那么南郢便再与我毫无瓜葛，从此南郢上至皇帝太后，下至平民百姓，他们的荣辱生死，我自然无所谓了。”
本来也是这个道理。
她最开始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里的一草一木与她又有何干系？后来与白氏亲近，白氏自然就成了她在乎的人之一，至于叶家的其他人么？爱谁谁去！
还不等楚寒煜说什么，无尘再次站起身。“时候不早了，外头风大，王爷早些回去吧，我也先回了。”说罢，又福了一福，干净利落的转身走出亭子。
刚巧于雪捧着新的手炉过来了，见无尘往外走，有些不解，想问些什么时，却又被她的一句“回去吧”堵了回去。
“唯。”于雪应了一声，先朝楚寒煜的方向行了一礼，才跟在无尘身后，把手炉递了过去，又小心的搀住她，生怕她走得急了脚下不稳。
楚寒煜又一次望着无尘远去的背影。他心道：“有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