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赈灾（下）
见老娘去睡觉，老舅闷坐太师椅，喝茶。
“老舅啊！”坐到下手木椅，张传靖和声道：“先生让我带句话给你。”见其抬头，肃容学着道：“他说‘本官不管你们如何赈济，但要做到两点：一，要让灾民有衣有食！二，不能再死人！’”尼玛这鹦鹉学舌蛮难滴嘛！喝茶。
这大明，地方各县事务其实尽归佐腻官、吏员、士绅控制。
主官是流官，大多三年一任就走，哪能掌控全县事物？
而佐腻官：县丞、主薄、典史，三人是管具体事物的。大多是本省本地人任职，极少是流官。如果这仨人不配合，主官只能抓瞎，当个橡皮图章吧！
书吏、书办、吏员更是土著，一当就当到死，大多传了几代人。这伙人是执行三位佐腻官指示才办事的。县令都与他们隔了一层。哪会听你县令的？不玩你算对得起你了！
士绅最牛！本地各书吏、书办、吏员尽是士绅家族出身。而那些致仕官员，更是士绅头领，县内事务他们亦可过问，任何风吹草动，保证他们比你县令还先知道。
总之一句话：没这些人配合，你县令啥都办不成。
“靖崽呀！”老舅苦笑，“衣食到能凑合，县库不够，可以号招士绅捐献。可这死人，我可不敢保证呀！”尼玛这夹心官真难当啊！
“老舅！尽量吧！”张传靖心疼老舅，“这熊县丞敢这么搞，有何依仗？”倒好奇这人背景。
“他是省城人。”老舅强笑道，“有一老表是布政使司副参议，哎！”喝茶吧！
老朱于各省道设布政使司，掌总一省民事。主官是布政使，三品大员，相当于现在省长。副参议是佐腻官，四品，差不多副省长吧。
“这样啊！”张传靖无奈，宽慰道：“老舅，坚持几天吧！都出太阳了，过几天就会退水。到时灾民回乡，不就没事啦！”只能挑好的说啰！
“嗯！”老舅点点头，转而咬牙道：“让这老熊逍遥吧！”对着张传靖说道，“近千两银子的药材让他俩卖给药商。”进而恨恨道，“这次算他手脚快，下次我将药商扣下，办他们个私掠罪，看他老熊能奈我何？哼！”重拍太师椅扶手。
“哎呀老舅！”张传靖大恼，埋怨道，“你咋不早说？我让刘海子打探这些事，早将这些药商扣住啦！”可惜呀，要是这些药商被抓住，就算不能搞下熊县丞，却也能追回药材啊！
“哼！”老舅瞪眼，急声道：“人家可是处心积虑！哪有这么容易抓住？再说，他老熊现在家里数钱，你又能奈何？哼！”回脸又拍扶手。
“没事！”张传靖笑嘻嘻，“下次有这种事告诉我，我准让他们吃哑巴亏！”至于办他们的罪，那可不是咱能搞定的啦！
“你行？”老舅斜眼瞅着，你小子又在咋呼咱？
“我行！”张传靖拍木几，转而说道：“老舅，先不说这个了。现在关键是与胡家连手，将这关过了！啊？”看着其双眼。
“也只能这样了。”老舅颓坐，望着房梁喃喃道：“这亏空也不知何时填上啊？”得挪钱采办药材啊，不然灾民伤寒咋办？
“老舅！”张传靖扑过去，搂着他脖子，鼓劲道：“没事没事！撑过这几天，以后再想办法！”轻声细语，满怀关切。
“呵呵！”老舅倒有点不好意思，坐直身子，拍拍张传靖手背，含笑道：“我知道，这关其实好过。”转而聚眉愤然道，“我只恨这老熊阴我，哼！”臭老熊！咋不叫上咱一起捞啊？
“不说他了不说他了！”张传靖岔话，“先生会上奏南京的，上次旱灾就减免赋税，这次肯定能拨付赈灾钱粮的，没事的！”
“嗯！”老舅笑笑，可又担忧到：“县尊明年就走，他又不管这钱粮，到时我找谁说理啊！”可不，挪用的钱你得补上啊！
“慢慢挪呗！”张传靖也不知道咋办，乱出主意，“大不了自己先垫上吧！”反正不是咱垫钱。
“哎，实在不行也只能这样了。”老舅哀叹，咱当官竟然自掏腰包！这得让同僚笑死啊！不禁更恨老熊了。
“老舅啊！”张传靖迟疑，说到:“胡家就不管？”也不知这胡家人都当啥官啊？
“这种事他家也不好出手。”老舅无奈道，“主要是划不来。”解释着，“他老熊才一县丞，胡家懒得动他，浪费关系！”
“那胡家现在几人当官？”张传靖好奇，一直想问。
“在任的京城有两位。”老舅似乎精神点，“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胡传青，户部职方司员外郎胡传贵。”见这小子大张着嘴巴，不禁失笑，“呵呵！南京还有。”笑道：“南京工部右侍郎胡传平，按品级来说，他最高，正三品，不过没啥实权。”喝茶。
“这么多？”张传靖惊喜，这可都是咱媳妇叔伯辈呀！以后也是自己滴，窃喜！
“三东徐州府同知胡智纶也是胡家旁支。”老舅笑咪咪，瞅着这小子戏谑道：“另有三人于各县当县令，想不想知道？”小Z，猴死你！
“那个，老舅啊！”张传靖呐呐，转而胡扯：“那么多官，我可记不来！再说，等我长大啦，这些人都老啰！”靠，借用不上啊！人都叔伯辈，咱十几年后他们都五、六十了，估计都致仕了。
“哈哈！”老舅大笑，指着他笑道：“他们不有后辈、学生么？”进而诱惑，“可是一大伙呀！”
“呃，老舅呀！”张传靖心痒难熬，可想想自己与他们又不熟，“以后再说吧，也不知我以后能混成啥样，嘿嘿！”挠头。也是，要是没弄到进士，还不如跟老舅混呢！
“却！”老舅鄙视，斜乜着这小子，“可别后悔，下次我可不说啦！”喝茶。
“那个，老舅啊！”张传靖转话，“我可去向先生汇报哈！就说你答应他啦！”臭老舅！咱谁怕谁？
“臭小子！”老舅瞪眼，转而挤着肥脸便秘状，“行行行！我搞定。”尼玛再死人咱偷埋掉！不上报谁知道？
“老舅啊！”虽然猜不到老舅想啥，可见他那死样，张传靖干脆给他点盼头，贱兮兮道：“王县尊以后肯定会回来的，当大官！”坐回木椅，喝茶。
“真的？”老舅一脸期盼。他当然想老王杀回来，人可是老王现在头马，以后老王回来做官肯定提拔他！不禁患得患失。
“哎呀老舅！”张传靖咋呼着，“先生可是巨宦人家滴！你抱紧他还怕没前程？”
“好！”似乎是耶！老舅倒蛮相信这小子，毕竟这几个月，这小子给他极大信心！坐定道：“你跟县尊说，我会与胡家牵头，召集士绅，将此次灾祸赈济好！完成他那两条！”盯着其双眼。
“好！”张传靖大喜，再扔根骨头，“老舅啊，罗知府这任还有多久？”
“嗯？”老舅疑惑，聚眉想了会，迟疑道：“三年一任，他都第二任了，后年期满。”惊喜盯着张传靖，“你是说？”
“啊哈！”张传靖打哈哈，转头喝茶，回头见老舅那期盼样，笑嘻嘻道：“嘻嘻，到时就知道啰！”猴死你！
“臭小子！”老舅不爽，可又不好逼他，想起这小子这几月倒弄的那些事，不由让他相信居多，喝茶吧！
“那个，老舅啊！”想起捐大米的事，张传靖笑道：“咱铺子也捐点米吧，大伙都捐呢！”
“可以。”老舅点点头，皱眉道：“别太多！还有那么多士绅大户呢！二十担就行！”教育着，“胡家最多捐一百担。他家最大，下面那些士绅肯定依次递减，懂不？”也对，官宦人家也不会多捐，那些小官士绅肯定更少。你敢多捐？人家不爽阴你！你都找不着说理地。
“好！”有点失望啊，可这规则就这样！自己这小身板也就值那价钱！说起来都等同捐了两年廪膳食呢！要不上学时找同学问问，看能不能弄点救灾行动啥的？张传靖思量着。
“行了！”见这小子走神，老舅懒得理他，起身说道：“我去找胡传礼说说，你回去吧！”抬腿就走。
“啊！好！”张传靖回神，赶紧跟着老舅出门。
老舅坐着轿子走了，张传靖走路回铺子。
一路想着事，似乎能抄作抄作，到时再说吧！又想到老王肯定在急等，干脆小跑着去县衙，过铺子都不入，倒让六人组惊讶。
“咋样？”王狗子开门，急问道。
“行了！”张传靖笑道，进门。
“好！”王狗子欢快关门，跟上。
“先生！成了！”老王正在书房写奏章，张传靖冲进去欢喜叫道。
王狗子也一脸喜气冲少爷点头。
“好！”老王起身，走出书桌，急问：“那两点他们都能做到？”盯着其双眼。
“是！”张传靖笑道，“我老舅都答应了，他现在去胡书吏家商谈，准备明天召集士绅再捐粮捐物。保证不让灾民缺衣缺食，不再死人！”倒想说熊县丞的事，可现在没证据，药材都出县了，找不回了。让老王搞他？得捋捋。
“好！”老王大喜，上前重拍其肩膀，“干得好传靖！哈哈！”大笑。
“嘿嘿！”张传靖纠结，要不要说呢？
王狗子亦是大爽，倒没注意这小子在想啥。
“有事？”见张传靖那死样，老王皱眉道，“说！为师替你做主！”拉着他坐到靠墙木椅。
“其实...”张传靖欲言又止，见老王恳切状，干脆直说：“此次赈灾，户房将药材拨与济善堂，可那医官与熊县丞是老表，把千俩银子的药材卖与药商，只剩少许弄给灾民......”
“啪！”老王重拍扶手，怒道：“岂有此理！我定将他......”
“先生！他老表是布政使司副参议！”张传靖赶紧插话，可别让老王误判。
王狗子冲张传靖堆笑点头。
“嗯？”老王止怒，望着窗外沉思，脸色变幻不定。咱官小啊，才七品。
“先生。”张传靖小心道，“那些药材已追不回，就算医官招认，没证据将熊县丞定罪呀！”证据有用吗？却！
“哼！”老王回脸，盯着张传靖道：“此事为师已记到，慢慢再说吧！”走回书桌，提杯猛灌一口茶水，“咳...咳......”呛着了。
“先生！”张传靖起身，担心道。
王狗子上前将老王茶杯拿下，放到一边。
“没事！”老王坐回木椅，冷笑道：“让他逍遥几天！”转而和声对张传靖道：“行了，你回去吧！这几天事多，为师没空陪你下棋了。”似乎有点搞笑？
“嘿嘿！”张传靖干笑，起身拱手道：“先生，我回去了，你可要休息好！”也不好多说，有些事，现在的自己是掺和不了的。
“嗯！去吧！”老王起身相送，望着张传靖背影挥手。转身一脸狠决，趴到书桌提笔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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