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知道你饿了。”苏淡眉笑盈盈的拭了拭小鸽子小脸上的泪痕，道：“姐姐问你，小鸽子是想只有今天能吃一顿饱饭，还是想以后每天都有饱饭吃？”
啜泣声戛然而止，小鸽子一双小眼睛在眼窝里滴溜溜打转，好像已在十分严谨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不等小鸽子回答，横戈儿已抢道：“她当然想顿顿都有饱饭吃，如若不然也不会沿街乞讨。”
“我没有问你。”苏淡眉冷冷的瞟了他一眼，转头对小鸽子道：“小鸽子，姐姐要你说。”
小鸽子看了看横戈儿，又怯生生的瞧了瞧苏淡眉：“我......我......”
她的声音轻极了，好像在说一个只会出现在梦里，遥不可及的未来：“我想顿顿都有饱饭吃。”
苏淡眉道：“既然如此，这锭银子你就万万不能要。”
横戈儿和小鸽子不由得齐声问道：“为什么？”
“如果小鸽子拿了这银子就会变得认命，觉得每日沿街乞讨就能很好的活下去。”苏淡眉正色道：“可是，愿意给你银子的傻哥哥却不是每天都能遇上的。”
“我不傻，傻子才不会给小鸽子银子哩。”横戈问小鸽子：“小鸽子，你说是不是？”
小鸽子抿了抿小嘴，连连点头。
“你看这哥哥穿的和乞丐一样，自己都吃不饱，还将银子给你。”苏淡眉不由得去瞧横戈儿：“你说他是不是傻？”
小鸽子点了点头，忽然又将头摇的有如拨浪鼓一般：“哥哥心肠好，哥哥心疼小鸽子。”
苏淡眉道：“这世上又有多少人会真的心疼你？”
“爹爹和娘亲都不在了......”小鸽子想着，眼睛里又是一阵凄楚水雾：“世上已再没有人会心疼小鸽子......”
横戈儿“啧”了一声，略带责备的说道：“你跟一个小孩子说这些作甚？”
“所以小鸽子更应该自己心疼自己。”苏淡眉对于他的责备不予理会，继续道：“与其靠别人的施舍度日，倒不如自己挣银子，想吃啥就吃啥。”
横戈儿闻言，但觉这件事的发展趋势似乎已有些不太对头，愣生生道：“你总不会让这么小的孩子跟着你去干‘那’行当吧？”
“我这行当怎么了？”苏淡眉义正言辞，仿佛这世上每个人生下来都应该干杀手，才是个正经营生：“人活着就是为了活下去，只要能让自己活下去，便没有什么行当是见不得光的！”
“好好好——”横戈儿说不过她，只能把话题岔开去：“姑娘说的在理，姑娘说的都对。“
他说：“小鸽子不过是个孩子，未必听得懂姑娘话里的深意。”
“大哥哥，我懂！”小鸽子忽然严肃又认真的点头：“小鸽子都懂！”
苏淡眉轻笑道：“小鸽子都明白了些什么？”
“我懂，又不是很懂......”小鸽子挠了挠头，好像再想下去小脑袋就会裂开：“反正小鸽子觉得姐姐说的有道理，可是，可是......”
苏淡眉静静的听着。
“小鸽子很笨，什么都不会。”小鸽子的眼神黯淡下去：“又能去哪里挣来银子？”
“小鸽子不笨。”苏淡眉道：“如果小鸽子愿意，以后就跟着姐姐，让姐姐来照顾你。”
末了，她朝着小鸽子挑了挑两条淡淡的眉毛：“只要小鸽子答应下来，姐姐自然会教你挣银子的法子。”
小鸽子愣生生的瞪着小眼睛，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
苏淡眉温柔轻抚着小鸽子的小脑袋，柔声道：“想好了吗？”
“如果答应便叫我一声师父。”苏淡眉道：“以后你就是我苏淡眉唯一的徒弟。”
“姑娘你——”横戈儿几乎哭笑不得：“你这徒弟收得未免太过草率了吧。”
苏淡眉道：“我第一眼瞧见这孩子便喜欢的紧，收她为徒又有何不可？”
横戈儿一时语塞，只得无奈摇头。
“师......师父......”
苏淡眉一愣，许久没有反应过来：“小鸽子方才唤我什么？”
小鸽子怯生生道：“师父......”
“哎哎哎......小鸽子真乖！”
苏淡眉连应三声，不禁喜上眉梢，梨窝浅浅，展颜一笑。
横戈儿立时拱手道：“恭喜‘好儿郎’今日收了个好徒弟。”说罢，径自转身，便要离开。
“喂喂喂......”苏淡眉喊住他：“你是不愿瞧见我，还是怕本姑娘把你吃了？”
她问得带着几分作势的生气：“为何你每次见到我，走的都这般急？”
横戈儿道：“在下在这里只会妨碍你们师徒共享天伦，何不识趣离开？”
“小鸽子，不得了啦，傻哥哥生气咯。”苏淡眉嘟起嘴，委屈的道：“一定是为师方才扔掉了银子，这才惹得傻哥哥生气。”
“哥哥别生气！”小鸽子挥舞小手一通乱抓，好像在心里下了个很大的决定：“小鸽子以后挣下银子，一定给哥哥买好多好多好吃的。”
横戈儿只觉哭笑不得：“要吃这碗饭，不是容易的事情。”
小鸽子的声音已愈发坚定：“小鸽子一定会好好学的。”
横戈儿不由得叹气，自从见了苏淡眉他已前后叹了三次气。
“傻哥哥，我饿了。”
横戈儿上看看，下瞧瞧，左望望，右探探，就是不去看苏淡眉：“姑娘是在和在下说话？”
苏淡眉不禁想笑：“这里难道还有第二个傻哥哥不成？”
横戈儿也不与她争辩，自顾自道：“姑娘若是饿了，这里遍地都是茶馆酒楼。”
苏淡眉道：“你就不想请我喝一杯？”
横戈儿道：“大清早喝的又是哪门子酒？”
“谁规定大清早不能喝酒？”苏淡眉理直气壮：“难道饿了不能吃，困了也不许睡？”
“在下囊中羞涩——”横戈儿置气道：“最后一锭银子也已被姑娘扔掉。”
“不碍事。”苏淡眉摆了摆手：“我请你！”
横戈儿拒绝：“姑娘好意在下心领。”
话未说完，苏淡眉原本晴空万里的俏脸儿忽然阴云密布，直哭得梨花带雨。流着眼泪，朗声道：“你这负心汉，怎生这般狠心！”
她哭着在横戈儿胸前一通打鼓：“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就这么走了......”
横戈儿闻言，但觉头皮炸裂。
“你看看咱们的女儿，你让奴家一个弱女子以后带着孩子怎么过？”苏淡眉哭得伤心极了，好像真的是个即将被狠心丈夫抛弃的小媳妇：“我......我还不如就这么死了算了......”
“你你你你你——”横戈儿又已气急结巴：“你你——你这是做什么？”
小鸽子立时会意，竟学着苏淡眉的模样啼哭道：“爹爹你别走，不要抛下小鸽子，不要抛下娘亲......”
苏淡眉和小鸽子皆是哭个不休，不多时已招惹来众人围观。众人闻得苏淡眉此番“诉苦”，无不对横戈儿指指点点，咒骂有声。
横戈儿心下一急，伏在苏淡眉耳畔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苏淡眉居然向他做个鬼脸，压底声音道：“只要你答应让我请你喝一杯，本姑娘马上不哭不闹。”
长街上已有更多的人围将过来，横戈儿无奈，只得咬牙点头。
苏淡眉立时候破涕为笑，挽起横戈儿手臂，道：“这才是奴家的好相公。”
小鸽子也朝他吐了吐舌头：“爹爹......”
众人本来还等着看戏，但见又是家个万事兴的圆满结局，不由得吵嚷起来。
苏淡眉随即朗声道：“我和我家男人闹着玩儿呢，都散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