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野鬼、王正这时哪里还不明白,原来是陈江几个瞎想他们稠城一行时,傍上了什么高人靠山,自己把自己给吓着了,都是暗自好笑。
陈江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们几个在这杂役区多少也是有些脸皮的,若是被人看见来你们这里赔礼道歉来了,以后我们几个的老脸也没地方搁不是?所以又略微等了等,等到天黑了,这才悄悄前来。”
陈江做个手势,李甘就从食盒里又取出一个小包袱来,打开后里面是白花花的银子。
陈江道:“这是二十两银子,不成敬意!”
李甘也不等东野鬼、王正推辞,径自上前把银子放到木床上,重又退回陈江身后。
陈江从衣裳下取出一柄尺许长的带鞘匕首来,放到桌上,轻轻往前一推,说道:“这是一柄墨匕,乃是墨家工匠所铸。墨家工匠的诚信可靠天下闻名,墨家出品,本身就是品质的保证。这柄墨匕,更是其中的精品。只看把手处的这个圆形标记,就知道。墨品,唯有精品,才会有这个标记。”
陈江顿了一顿,极为诚挚地说道:“这柄墨匕,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望二位笑纳。它倒也不是什么宝贝,也就值个几十两银子的光景吧。只是墨兵,本来就是紧俏货,墨兵精品,更是难找,不是谁有银子想买就能买到的。”话语中的得意,却是谁都听得出来。
东野鬼、王正二人在杂役区穷苦惯了的,墨匕这种颇上档次的物品哪里见过,便是连同面前这桌色香味俱佳的酒菜也亮堂堂、明晃晃地直把两人晃得一阵眼晕。
二人虽然仍是不言不语地一动不动,没有半点表示,心里却在暗暗慨叹。陈江固然是作恶多端,但这番前来赔罪,酒菜、银两、墨匕,礼数竟是十分周到,诚意十足,二人又正是肚子饿,看着满桌的酒菜,已经有些意动。
二人毕竟都是少年心性,更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狂躁暴戾之徒,想到他们之前确实有诸多陷害、刁难,但也并没有真的对二人造成什么损害,更没有什么解不开的血仇。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陈江几个在这杂役区可以说是一手遮天,若是他们真能真心悔过,趁着这个误会大家和好,以后和睦相处,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陈江佯作不悦,举起酒杯,说道:“东野鬼、王正,两位小兄弟!你们二位既然能入高人法眼,得到其暗中照拂,想来再修炼一两年,必然能够脉轮大成,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以前只怪我陈江老眼昏花,不识二位少年英雄,竟做下许多猪狗不如的事情。请二位小兄弟赏我个薄面,大家满饮此杯,将以前种种,一笔勾销如何?”
说着自己先仰头一饮而尽。
东野鬼、王正对视一眼,不好再推辞,只得举起酒杯,一起干了。
这是两人第一回喝酒,只觉一道辛辣顺着喉咙滑入腹中,脑子里就有一股眩晕的感觉,略微有些飘飘然,心道:“原来酒就是这个味道。”
陈江高兴得哈哈大笑,又连声邀请两人吃菜,自己先把每样菜都试吃了一遍,以示并无加害之意。
二人也不再客气,全力开动起来。
陈江便又乐呵呵地敬了两人几杯。
李甘、黄三负责替三人斟酒,东野鬼、王正都是酒到杯干,陈江更是喜之不尽,赞叹道:“果然是少年英雄,已是这般豪气,难怪能获高人赏识!”
东野鬼、王正连喝几杯,头愈发晕得厉害,已是暗暗叫苦。
陈江用筷子一指李甘、黄三,笑说道:“来,你俩也敬两位少年英雄一杯!以前那些个坏事里,可也少不了你俩的分儿。”
李甘、黄三应了,上前来各自倒了一杯酒,满脸堆笑,道:“二位少年英雄,以前是我们两个多有得罪,万望海涵。以后二位少年英雄平步青云之时,还得仰仗二位多多提携才是!”把姿态放得极低。
东野鬼、王正尚未答话时,陈江先已笑骂道:“这两个臭小子,啥都不会,就是嘴甜!”
陈江等人不但年长,在杂役区更是有头脸的人,若是对东野鬼、王正二人恶脸恶声相向,二人还觉得能接受些,却哪里经历过这等谀词奉迎的阵仗,觉得盛意之下不好推辞,只得再饮一杯。
陈江三人哄然叫好,李甘、黄三蛇随棒上,又连灌了二人几杯。
东野鬼、王正益发地头晕眼花,只觉得眼皮似有千斤重,身子软得只想往地上滑去。
陈江赶紧起身来,一把扶住王正,关切地问道:“王正小兄弟,你这就不胜酒力了?”
忽地变了脸,一个耳光狠狠扇在王正脸上。若不是王正还被他扶住身子,就得被扇得栽到地上去,半边脸立刻红肿起来。
东野鬼勉力强睁着眼睛,怒道:“陈管事,你这是做什么?”
王正吃痛,头脑稍稍清明一点,怒向陈江瞪去,无奈身子疲乏得厉害,抬个胳膊都比登天还难,竟也就只能这样干瞪着。
李甘、黄三也翻书一般变了脸,打量着二人,冷笑道:“看来药效已经起作用了。”
陈江点了点头。
东野鬼吃了一惊,问道:“药效?什么药效?你们在酒菜里下了药?为什么你们自己没事?”
黄三寒声道:“那自然是我们几个来之前就服用了解药的。”
李甘摇了摇头,叹息道:“多么天真稚嫩的小家伙啊!”
陈江转向东野鬼,狞笑道:“不知道这桌酒菜东野鬼小兄弟满不满意?今日我陈江就是替二位饯行来了。吃了我这桌酒菜,二位这番前去阴曹地府,也不是饿死鬼了。我陈江对二位这般有情有义,若是地府中判官问起,二位可要记得替我多美言几句。”
东野鬼、王正二人一者年幼,二者绝大多数时间都待在敬魂门中修炼,江湖阅历几乎为零,不知人心险恶,真的误以为陈江等人是来真心和解。又见无论酒或菜,陈江都先尝过,这才放下心中警惕,着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