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堂内所有弟子一时都愣住了,顿时鸦雀无声。
只听东野鬼淡声应道:“是,陈管事!”
王正心头大怒,庆典虽然延续三天,但数今日最为隆重,陈江这一临时指派,分明就是生生将他们冷落到一旁去。
其他弟子再看二人时,都是心有戚戚焉,可怜与庆幸,兼而有之。
陈江端起茶杯来轻抿一口,大声对众人笑道:“为门派效力,人人有责,你们其他人也当以他们二人为榜样,踊跃争先才是!”又对东野鬼道:“你们路上也不用太急,太早回来的话,以你们杂役弟子的身份,也还轮不上你们进大阵去修炼。”
东野鬼和王正在李甘那里领取了购物清单和银两,出了管事堂,外面一堆人众星拱月般围着布祈,布祈得意洋洋地正与众人说着什么。众人都是一脸惊叹羡慕地看着他。
原来布祈数日之前的夜里,以十四岁的年纪,已经脉轮大成,忍了几日,今天终于是忍不住在众人面前宣扬出来。
瞄见东野鬼和王正出来,布祈更加大声地说道:“你们也要更加努力才行啊,省得十五岁前不能脉轮大成,那可是要被逐出门墙去的。”眼睛却是不加掩饰地直视着东野鬼,隐含挑衅示威之意。
王正满腔不忿,正要反唇相讥,被东野鬼轻扯衣袖,这才记起东野鬼想要隐瞒脉轮大成一事,只得随东野鬼去了。
布祈与东野鬼的这个小小交锋,旁人自是瞧在眼里。他们都是与布祈交好的,只道王正想硬绷着说几句场面话都被东野鬼心虚地拉走,明显是不敢应战,不由得爆发出一阵哄笑声和嘘声。
布祈自然也是哈哈大笑,得意无比。
东野鬼与王正先回到独屋小院,各别了一把短刀在腰间,这才下山去。
这种短刀,模样大小大致与犀角刀相仿,在没有能够真正佩带上犀角刀之前,在招魂师弟子间颇为流行。王正与东野鬼各有一把。既然要下山购物,稠城中龙蛇混杂,所以先回来带上,以作防身之用。
一路上,上山来祝贺“天地魂识大阵”落成并参加庆典的宾客络绎不绝。
王正越发地气愤,待到无人时,忍不住在山道上就破口大骂起陈江来。
东野鬼并不动怒,劝道:“这庆典参不参加,其实也就那样。你多久没有下山到过稠城了?”
王正愣了一下,屈指一算,答道:“一直都忙着修炼,少说都有五个月没去过稠城了。”
东野鬼笑道:“对啊,咱们就趁今日好好在稠城里转转也好。”
王正叹道:“你啊,谁遇上这种混账人混账事,都要生气的,为什么你就生气呢?”
东野鬼道:“我只是觉得不值得为这种事生气吧?”
王正停下脚步,看着东野鬼的脸,正容道:“明明两年多来,我们俩同吃同住,我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熟悉最为了解你的人。但是很多时候我都看不太明白你,而且你总是给我一个错觉,比如看待同一个人、同一件事,我是在这里看的。”
说着,他往山上急奔一段,再道:“而你却是在这里看的。”
他快步跑了下来,说道:“总之是在一个更高的高度。”
东野鬼诧异道:“哪有你说的这么玄乎?”
王正道:“就是这样的!所以在许多正常人那里该喜该悲该愤该怒的事情,在你那里都可以比较淡然。我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王正憨厚地一笑,又道:“算了,不提陈江了,也不提这个了,反正你就是你,你就是我认识的阿鬼!”
既是已经解开心结,下山来到稠城后,王正果然心情放松地和东野鬼先在街市里闲逛起来。两人终究还只是十二岁的少年,一玩耍起来就将许多烦心事都抛诸脑后。
王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街边的糖炒栗子,馋涎欲滴,东野鬼嘿嘿一笑,忽地举拳在王正面前一晃。王正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时,东野鬼的拳头忽地一翻,松了开来,掌心向上,掌心里正白晃晃地躺着一小块碎银子。
原来东野鬼早有准备,下山时悄悄地带了几钱分例银子在身上。
王正又惊又喜,叫道:“阿鬼,你……”
东野鬼故意板着脸道:“我看前面这位阿婆卖的糖炒栗子,个头大,闻着香,看起来也是极好吃的样子,但我偏不相信,我认为这一定是外表光鲜的骗人把戏,其实难吃得要死。所以我准备姑且上前去,买上半斤八两的来印证印证。你敢与我一同前往?”
王正便也冷哼道:“别说只是区区糖炒栗子,就算前面是龙潭虎穴,我也敢与你一同前往!”
东野鬼低喝道:“好兄弟,上!”
事实证明,这位慈祥阿婆卖的糖炒栗子,果然是好吃得要死。所以两人吃完一份之后,东野鬼又再买了一份。
吃好玩好之后,二人这才按购物清单去寻找店铺。最后在南北向的大街上找到一家“冯记”,专卖红纸红烛等喜庆用品。
不免又讨价还价一番。倒不是二人想替门派省些花销,关键是李甘给的购物清单上连物品单价都给了出来,若不杀杀价的话,带的银两根本不够。
最后一大包货物王正抢先背到自己背上。
走出冯记店铺没多远,王正想起什么,又打开包来细看,果然有几根红烛烛头部位的蜡浇得不够,王正赶紧重新回去更换。东野鬼就在原地等他。
正百无聊赖之时,一阵咿咿呀呀的二胡声传入耳中。
这二胡声哀而不伤,宛转吟哦,如轻语,如低诉,似乎饱历人世红尘,满是沧桑萧索之意,又似俯瞰众生,超然物外,尽得空灵缥缈之态,入尘却又出尘,真可谓是神乎其技。
东野鬼不懂音律,也被其所吸引。
循声看去,拉二胡的是一位正坐在墙根的些微阴影里的卖唱老者。
东野鬼不自觉地走到老者面前,凝神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