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赵不奂丝毫不作闪避,仍是一剑直刺谭福心口,竟是以必死之志,要与谭福同归于尽。谭福尽管身藏保命秘法,但见赵不奂这一剑明显是全力施为,满蕴真力的剑刃似都已熔化在火光之中,哪里还敢造次。待要回刀格挡,已是慢上一线,只得后退一步。
赵不奂一剑逼退谭福,顺势也跟着向前一步,其他六名黑衣卫的攻击,毫厘之差,尽数落在了空处。
谭福后退的脚步还未站定,赵不奂得势不饶人,紧跟着又是火龙燎天的一剑直刺谭福眉心。这一剑仍是毫无精妙可言,只胜在那鱼死网破的决心。
以前赵不奂与谭福无数次打斗,比拼招式,比拼真力,便是在稠城百姓的远远围观下都能够打斗良久,加上各种功法异象,直把众百姓看得眼花缭乱,大呼过瘾,竟而得名“神仙打架”。然而,其中究竟有几分凶险,二人心知肚明。
此番谭福带着六名黑衣卫前来围剿赵不奂,双方都是杀意无尽。尽管赵不奂的招式舍却工巧,纯是平淡无奇的剑技,其中凶险,便数剑锋所向的谭福最是明了。
谭福被赵不奂同归于尽的一剑逼退,大是恼怒,眼见赵不奂第二剑刺向自己眉心要害,一股血气激发出来,狠下心来也不闪避,当头一刀劈向赵不奂头顶。一眼却瞥见赵不奂透露出坚强毅志的绝决目光,那目光中还有一丝戏谑:“邀君一同赴死,敢否?”
谭福心头一怯,一刀终于没能落到实处,最后关头慌忙变招,又向后退出一步,已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谭福退一步,赵不奂便又上前一步,六名黑衣卫的攻势再次顺势化解于无形。
谭福连退两步,已是战意受挫,战心蒙尘,待到赵不奂第三剑刺来时,深感有心无力,只得再退一步。赵不奂趁隙飞身而起,脱离战圈,几个起落,去得远了。
谭福怔怔地站在那里,默然片刻,道:“卢飞,这次围剿赵不奂失利,过错在我。他日回到晋宫,你们只管如实禀告就是。”
卢飞是六名黑衣卫之一,闻言躬身道:“卑职不敢!赵不奂这次虽然侥幸逃脱,但他曾在我近处片刻,身上沾染了千日香,再要找着他并不困难。”
谭福阴恻恻地道:“赵不奂这次能够成功逃脱,只是因为他可以无所顾忌。他逃走之后,第一时间必然是去找北冥惇的那个野种,带他回北冥家。但是一旦他找到那个野种后,他离死也就不远了。那个野种对他而言,只会是一个累赘。拖着这个累赘,也就多了诸多顾忌,看他下回还怎么逃!”
此时赵不奂已经出了稠城,身形每一闪间,便在数丈开外,他略稍闭上眼睛凝神感应一下,辨了辨方向,再无丝毫迟疑,迅速地向北边的那座林子飞掠而去。
树林中,东野鬼、王正两个少年的境况愈发地不容乐观。东野鬼纵然有两条星脉的真力支撑,背着王正高速奔驰中还要不时地窜高伏低,体力已经严重透支,浑身都被汗水湿透。
王正再次焦急地说道:“放我下来吧,你自己一个人逃还有机会。是我拖累了你。”
东野鬼怒道:“你跟我做了这么多年兄弟,我怎么可能扔下你?”
这样的对话已经进行了很多次。王正数次想要从东野鬼的背上挣脱下去,无奈被东野鬼箍得紧紧的,一点也不松手。
在后方传来的嬉笑声中,一枝枝箭矢从身侧飞过,扎入树干里,扎在地上。
忽地,王正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东野鬼焦急地问道:“王正,你怎么了?是中箭了吗?”声音都颤抖了。
王正道:“没……没有……”
然而,没过多久,王正的身体又是一颤。
东野鬼的心里空空荡荡,反身硬拼根本毫无胜算,可是逃也逃不掉,后面的追敌如附骨之疽,根本甩不掉。而且天大地大,东野鬼此刻却完全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也完全没有希望。
无助与悲凉,如两柄剑刃,直插入东野鬼的胸膛。
东野鬼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言安慰王正,道:“阿正,我们已经跑了这么远,他们都还没有追上我们。他们的耐心很快就将耗尽!说不定再有片刻,他们就放弃追赶了。我们就安全了。”
王正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东野鬼的眼泪止不住地滑落出来,心底的不安愈发沉重,不只是因为后方爆发出来的阵阵欢呼,还因为那股越来越浓的血腥味。
过了一会儿,东野鬼低声叫道:“阿正!”
这回王正没有回应。
东野鬼又是一声低叫:“阿正!”
王正还是没有回应。
东野鬼的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他偏过头去,王正的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已经停止了呼吸。
东野鬼心底的悲痛如同火山一般猛地喷发出来,冲击着他的灵魂,同时身体像是猛地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连同王正的尸体一起重重地跌倒在地。
一直以来,正是王正和逃出去的信念在支撑着他,然而,现在……
直到这时,东野鬼才知道,王正的背上中了三箭,其中一箭深深地没入背心。
跟在后面的八个人慢慢靠了上来。
一个猎物中了几箭,已经死了;另一个猎物累得全身没有丝毫力气,瘫坐在地上,似乎也已经放弃了抵抗。这让他们感觉到很是无趣,他们都还意犹未尽,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来结束掉这场游戏。
东野鬼抱着王正的尸体,低垂着头,一声声地叫喊着“阿正”,但是王正终是一动不动。
王正的眼睛微微闭着,像是刚刚睡着,东野鬼想轻轻将他推醒过来,又有些不忍心。
从鬼山之上相遇,王正将东野鬼捡回到敬魂门中,使无依无靠的他有了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五年来他们在敬魂门中相依为命,一起努力,一起奋进,早已是情逾手足,谁能想到,突然间就变成了天人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