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野鬼想到,门中惊变一起,谷疯子立刻跑往中央广场,抱的无非就是替吴山贤挡一剑之类的心思,略尽自己的绵薄之力。无非就是以一死,报吴山贤数十年来的收留之恩。心中暗自唏嘘不已。
东野鬼脚步如飞,挑选偏僻无人路径,避着两派弟子,背着王正来到后山树林,已额头见汗,略微有些气喘。刚要松一口气,侧后方树后突然转出七八名两派弟子来,个个肩挎弓箭,像是在此巡山。
东野鬼见当先一人眉眼间与步沉龙有几分相似,不等几人走近,二话不说,当即施展战魂附体功法,背着王正加速狂奔。
那几名两派弟子当即追了上来。
有人厉声喝问道:“你俩报上名来!为何一见我们就跑?”
东野鬼头也不回,边跑边回答:“我叫布祈,这是我弟弟布祝!门中出了这样天大的事端,我弟弟也不小心伤了腿,我背他绕道回稠城家中暂避几日风头,顺便养养伤!以后大家就是崇魂派的师兄弟了,几位师兄为何苦苦追赶?叫师弟心中甚是惶恐!”
听他这样说,那几人就有些意动,有人掏出免死名单来,上面果然有布祈、布祝兄弟的名字。
恰在这时,东野鬼见他们紧追不舍,一把撕下胸前巴掌大一块布,向后掷去。
那块布在空中翻滚几圈,将要坠地,被人一把抓住,定眼一看,正是一枚朱砂勾画的圆形免死标记。
那人心头一松,心道:“原来是被吓得怕了的两个小子。”将那块布给其他人看,便说道:“咱们就不要追了吧!”
当先那人怒骂道:“胡老六,你头上长的是猪脑袋吗?追!给我追,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追到底!”
旁边一人讪笑着帮胡老六缓解尴尬,道:“怎么?步师兄,这两个小子和你有仇?”
当先那人正是步沉龙的兄长步腾龙,他呵呵冷笑道:“没错!这两人根本就不叫布祈、布祝。跑路的这个叫东野鬼,别说只是在脸上抹了些泥土,就算烧成灰我也认得,背上那个叫王正,那天我弟在擂台上,就是被这两人给害死的!此仇不报,我步腾龙誓不为人!”
东野鬼的一颗心已经沉向了深渊,虽然他见机快,可是想不到仅仅一个照面,还是全被步腾龙认了出来。更是全力施展开身法,在树林中飞速前行。
不觉间已逃出十来里,东野鬼的速度渐渐降了下来。
王正道:“阿鬼,还是你自己逃吧。有我在,终究拖累了你。”
东野鬼愈发将他的腿弯搂得更紧,怒道:“少废话!”
这一阵狂奔,饶是步腾龙等人也是暗暗心惊,这个小子,背着一个人,居然还能逃得迅如捷兔。这时见他速度渐渐降下来,心知他已经累了,都放下心来,更是有恃无恐。
布腾龙冷冷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道:“看我怎么折磨死他们!”
一挥手,让其他人也都降下速度来,不远不近地跟在东野鬼身后,逼着他继续死命狂奔,竟是要玩猫捉老鼠,欲擒故纵的把戏,把东野鬼生生累死。
然后布腾龙取下肩上的弓,追逐中一箭向前射出。其他人嘻嘻哈哈地也都取出弓箭来,向前面二人射击。
东野鬼听闻背后箭风犀利,更是咬紧牙关向前冲,不时地左右腾挪,变转个方向。纵然如此,还是不断地有箭矢从两人耳侧飞过。
东野鬼背着比自己还重的王正,一方面要留神脚下的树枝山石,一方面还必须分心留意后面的飞矢,慢慢身体感觉越来越疲累,呼吸也粗重起来,只觉双脚似有千斤重,速度越来越慢。
此时双方已经非常地近了,东野鬼偏头向后看去时,甚至都能够清晰地看到他们脸上戏谑的表情,尤其是步腾龙脸上那夹杂了残虐与兴奋的表情。
他们这时越发不慌不忙起来,这场追杀不经意间已经变成一场玩弄猎物的游戏。
他们控制着速度,既不离东野鬼太近,又不离他太远,让他感受到足够的压迫,在前面疲于奔命,嬉笑声中,一枝枝长箭划响尖厉的劲风,向两个少年射去。
同一时间,稠城东北角上一座幽深的宅院里,“神仙打架”事件两大主角之一的赵不奂正提着一个水壶,在给他心爱的牡丹花浇水。赵不奂年近六十,蓄着一部长须,两鬓已然斑白。十六年来,为了打发看似悠闲、实则无聊的时光,他好不容易养成了莳花弄草的习惯。
今天天气不错,赵不奂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给花草浇水。金戈铁马的日子早已化为云烟,他现在已经很适应这样的生活,动作中透出几分恬静与写意。
然而今天注定有事情要发生。
被他贴身收藏了十六年、睡觉时也不离身的一块传讯玉石毫无征兆地亮起,两行墨色字迹无声无息地显现。随着字迹的显现,玉石忽热忽冷,如此三次,以作提醒。
赵不奂微弯着腰,水壶中的水还在浇落,他的身子已然僵住,两行老泪爬满脸颊。他在这里苦苦等待了十六年,等的就是这么一天。不管传讯玉石上传递的是什么信息,稠城的日子都将结束了。
他随手扔掉手中的水壶,水壶砸断了两枝牡丹花。
他的手有些发抖,好不容易从贴身处掏出那块传讯玉石。
他胡乱抹了抹眼泪,好看清传讯玉石上的信息。
只有八个字:“赐名为翊,携其归宗。”
赵不奂一个闪身,就要出门而去。这里的一切他都可以弃之如敝屣。
晴空里突然响起一声霹雳,赵不奂倏地又回到原地,只是身形微微一晃。就在刚才,他的身形飞至半空时,已经与人毫无花假地对了一掌,被反震得退回来。
赵不奂眉头微皱,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一行不速之客,冷着脸,寒着声音,道:“谭福,你果然还在为晋侯效力,果然还是晋侯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