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下
庄周生嘿嘿冷笑:“温柔多情的李公子昨晚没在‘依依姑娘’处,桥填乌鹊,春泛灵槎?”
康柏蕴呵呵一笑:“想是想啊,可惜听闻庄公子让人打成了落水狗……噢,是整成了落汤鸡,我怕庄夫人悲伤难过,便放弃了跟依依姑娘共度玉漏三更,双星照影之夜!”
长吁短叹道:“为了你这样一位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废物,浪费了我跟依依姑娘春意温存、梨涡熨贴之美事!”
庄岚玫娇嗔满面,一副低徊婉转之神情,明露万千幽怨道:“舅舅,你怎能去羞死人的地方?”
庄周生惊张嘴巴问:“岚玫,你刚刚叫他甚么?”
庄岚玫气呼呼的嘟嘴狠瞪他道:“舅舅!他是娘义结金兰的义弟——我们的舅舅!”
庄周生满脸疑惑道:“怎么可能?”
另两位少年闻言松了一口气,眼前这位帅得没有天理的男子是庄小姐的舅舅,便不可能是他们的竞争对手了。
“依依姑娘投身钱塘县的烟花界,时虽不久,但惊艳一时啊!阅客虽众多,但无半个知心中意之人,即便遇上王孙公子,皆淡然相处,且又自负才华,未肯与白丁相交,遇上稍通文墨,面目尚可,然贫穷之士,只可博她一笑。”
其中一位少年对着康柏蕴娓娓介绍:“时有面容丑陋,气质粗俗者,登堂入室,虽不乏缙绅贵豪,富商巨贾,她无可奈何,便违心承奉,然万不得已之光景,未免露于辞色之间。试想惯受顶花冠、戴高帽之豪客们,见她若此怠慢,往往含忿而去……李公子竟……但能神女销魂夜,便是檀奴得意时。”
康柏蕴嘻嘻一笑:“我从不缺‘杨柳怀中之玉,胭脂颊上之痕’,所以,我对干着迎新送旧之生涯、暮李朝张之职业的依依姑娘——没!兴!趣!依依姑娘的确对我随心贴意,百顺千依,但她降心迁就、屈意温柔的虚情假意之面孔,瞧着不感恶心,不想呕吐么?终日在风月之地,选舞征歌,追欢寻梦,对得起你们家中因等待而宝髻惺忪,脂粉未施的糟糠之妻么?”
伸手拍了拍陆金鑫脑袋问:“为了娼楼妓馆里身段玲珑、舞姿翩跹又颇有赵后回风之态的艳妓,伤害锦帐绣帷中玉颊呈花、琼姿映月且缀饰梁帝七宝之妆的爱妻,你认为值得么?”
陆金鑫使劲点头道:“不值得!绝对不值得!娼妓皆水性杨花,只图枕席欢娱,不顾礼仪廉耻,没有真情实意可言。陪着自己同甘共苦、为振兴家业做牛做马、为光耀门楣任劳任怨的,只有明媒正娶的妻子,男子汉大丈夫,怎可使自己的爱妻每夜孤灯寂寞,长夜凄凉?”
康柏蕴哈哈大笑:“你跟白礼彦之事,彼此装聋做哑、相互扮疯卖傻便可!你们该翠倚红偎便红偎翠倚,该香温玉软的便玉软香温。但夜夜并头、朝朝交颈,伤身伤神,多保重噢!”
恰于此时,一位薄施脂粉、淡扫蛾眉的少女悄然而入,梳涵烟笼雾灵蛇髻,插珍珠斜飞凤簪饰,珠光宝气,晔晔夺目,虽无林下之风,大有萧疏之态。
因康柏蕴以背斜对,故她先冲白礼彦嫣然微笑,便是这微微一笑,白礼彦的七魄三魂一齐飞出脑门,飘飘荡荡的未知散向何处。
庄周生也让她一笑而失神落魄。
另两位少年骨酥节松,满身没劲。陆金鑫向她略略点头。
少女笑吟吟走近康柏蕴身旁,刚一俯身,霎时僵住,一双眼睛钉在他脸上,呆呆出神。
康柏蕴冷冰冰地道:“岂有画堂登犬豕?素闻名妓爱金钱!”
正浑身酥痒的少女,惊得直起身道:“公子何以口出侮辱之言?”
随即呜呜咽咽,眼泪似断线珍珠一样滚滚落下,点点滴滴,令他手上也沾了数点。
康柏蕴满面憎恶道:“行了,你今天是为我而来,同样,我今天也是为你而来!”
少女樱唇半启,皓齿微呈,让他森凛一笑而吓得退后两步。“你有飘烟抱雨的丽华杨柳之腰,可惜是假的;你有敷粉涂朱的何晏莲花之面,同样是假的。”
康柏蕴伸手快似闪电,抓住她脖子往下一扯,少女啪的跪倒在他身旁。
“丑八怪,你是想跟我们天朝一条狗‘琼枝照夜’一回,或是跟我们天朝一头猪‘宝靥回春’一次?我摸过成千上万的汉殿春风之胸,抱过成千上万的赵家掌上之身……”
只闻嘣的一声,少女之胸炸成碎末,哪里是白花花的肉奶,是满地的棉絮。她的身子瞬间缩短,露出真容。哪是甚么身段性感的国色天香?完全一具又短又小的狰狞怪物。
“给你一次活命之机:把东瀛的军事部署图画给我!”
畸形怪物的头摇得似泼浪鼓一样。
“蝼蚁尚且偷生,你何苦执迷不悟呢?”
右掌在他额头轻轻一拍,畸形怪物当场昏厥。两位青衫少女一闪而至,一人抓住畸形怪物一只手,一晃即逝。“你们慢聊,我尚有事,就此告辞!”
康柏蕴在一脸茫然的陆金鑫脑门上一弹:“他是一位忍着,东瀛忍者,是朱贝珽安排在你身旁的。”
陆金鑫气喘呼呼的,头上的汗珠竟有黄豆大小,满头鬓丝一根根直竖。
“他也在白公子的身旁安排了一位——便是白公子的贴身俏丫鬟——爱珠,昨晚摔下池塘,淹死了!”
白礼彦一抹头上的冷汗道:“多谢李公子救命之恩!”
康柏蕴伸了伸懒腰道:“你们全在此处呆着!我已派人将陆府控住,你们是出不去的……”
陆金鑫脑瓜子确实灵敏,毕恭毕敬道:“草民恭祝李公子马到功成,届时,我们也能早点解封!”
康柏蕴瞄了庄周生一眼道:“好好照顾你妹妹!念在你前往‘莺燕阁’,是为了刺探情报的份上,我便饶了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一回!”
庄岚玫甚是好奇问:“舅舅,干嘛一口一个‘废物’,斥责哥哥?”
康柏蕴浅浅一笑:“据我获悉的消息,你哥除了会做些风花雪月之诗,填些勾三搭四之词,便是高谈阔论之空洞文章,毫无经世济民之用,若真让他一朝为官,不祸国殃民便阿弥陀佛了,至于造福一方百姓,哼,荒天下之大谬,惹天下之共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