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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袁公洞前的妖人

第二天早饭过后,林道长师徒收拾停当,走出南楼,各自拿出一张符咒,相互点下头,念动法诀,霎时一阵风起,原地没了两人踪影。因为林道长只有一个小型飞行法宝,而且驱使的话消耗法力较大,所以通常出门都是驾驭土遁。土遁乃是借助五行土之元力,在离地不远处飞行,消耗法力较小,是灵府修士通常的出行方式。两人风驰电挚般朝杨城丁蜀山赶去。工夫不大,已到丁蜀山附近万石镇,撤去法诀现出身形后,找人一问路,两人很快来到袁公客栈前,稍一打量,迈步而入。

杨波、刘祖海、百灵公主等一干人早已在客栈前厅等候,一见道长到来,大家都赶紧站起趋前见礼,迎着两位道长坐下,店小二奉上香茶细点。寒暄过后,杨波向道长介绍袁公洞的最新情况,其实也就是没任何新情况,洞口里许范围内依旧浓雾弥漫,无人敢进出。林道长静了一静,再次表示,如果袁公洞真有妖物害人,他们一定会尽力铲除。随后,就让杨波带路,一行人带着杨城和淹城四五十名随从健卒,骑马奔袁公洞而去。

离了万石镇,绕过一座小山,行不过四五里,杨波勒住了马头,一指远处一片静静的山谷,告诉大家,那山谷内就是袁公洞的所在。虽然普通人都还看不到什么异常,但林道长和原星早已清楚地看到远处谷内迷雾缥缈,加之林木茂盛,很明显是在树林中有一个小型迷幻阵,不过这种小阵配合山林地貌,一般也只能挡住普通凡人。稍作商议,林道长让大家都上边上的小山坡远观,千万不要近前,以防不测。

林道长和原星两人下了马,依旧驾驭土遁,瞬间就到了迷雾幻阵跟前。对着迷阵又看了一会,林道长对原星点点头,又道:

“一切小心,不要莽撞。流光剑锋芒过甚,宜缓出手。为师在后关注八方动静,若有异象,听我招呼,迅速退出,切勿纠缠。”

“师父放心,弟子明白。”原星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向迷雾深处,凝神聚元,陡然一声道喝:

“呔!”

这声道喝惊天动地,群山仿佛都哆嗦了一下,乃是一种蕴含了大道法力的攻击手段,让远在后面小山上观看的众人心中都是一颤,心底顿生一种莫名恐惧,仿佛是一声神灵的怒吼。

“此处乃杨城百姓生活安居之所,谁人下了迷阵禁制?”原星的喝问,其实还是很讲究的,虽然做好了铲除妖孽的打算,但是并未开场就恶言相向,也没有直接出手毁了迷阵,因为在修道者的世界,很难断定谁就一定是弱者,说不定哪个看起来道行很弱的人,却拥有威能强大的法宝,或修习了诡异的神通秘法,或与某个强大门派有关联,所以修真者虽然能力比凡人强了不知多少,却更忌讳不明底细地胡乱相斗。

喝问过后不多时,缥缈迷雾中走出一个人来,却是一个看起来年过半百的老者,头发花白,三缕微髯,身穿蓝色员外袍,手持一杆乌木杖,神情愤怒,手指原星道:

“天地大道三千,各怀机缘亲近。你们什么人,凭什么干扰我清修?”这老者刚一现身,原星和林道长就凝神细辩来者的周身道韵,因为修道者自身本源以及所修道法的不同,一般修道者的大致境界都很容易被相近或更高阶的修士辨别出来。原星和林道长立刻感知到对面的来人是化形成人并不多久的妖族,虽说刚化形的妖在大境界上和人族的灵府修士相当,但是毕竟不是本体形状,所以战斗力要略差一筹,而且修行道法也要慢上许多,但是许多妖族有特殊的本体技能,譬如鹏鸟类擅长飞行,虎豹类擅长力量,而这灵狐,虽然体系繁杂,但却很少有人知道有什么特殊技能,只是传说妖狐都长得俊俏或美丽,善于魅惑人。原星见眼前这狐妖道行不高,且看起来显然不是青丘老祖一脉,相貌平庸,显见资质也差,顿时心里更有底了。

“呸,你这妖狐,占据杨城百姓山谷,祸害地方,还敢打伤杨城修士,若不速速离去,恐怕天劫就在眼前!”原星如此胆壮,喝令妖狐,除了年轻气盛,也是确确实实有底气的。他在玄妙观内乃是被公认的修行奇才,入门不到十年,就一路突破,修成灵府,被师门寄予了厚望,这次来淹城一带,乃是修行有成后第一次随师父出山历练。为保万全,林道长特地向掌门师兄借了本门重器流光剑,让他背在身上防身。灵府修士能够使用法力,一般都随身携带自身炼化过的储物法宝,存放各种法宝兵器和灵草丹丸,但这流光剑乃是师门一件重器,挥舞起来能够凝聚道力,犀利无比,却不是原星的自有之物,所以不宜炼化放入存储空间。平时这把剑都被包在锦缎中背在身上,今日出发前才去掉锦缎,以方便使用。

“胡说!这袁公洞本是天造地设的自然洞府,我来之前并无人在此修炼,难道你们两个道士觉得我就这么好欺负?”修道者占据洞府进行修炼,这妖狐说得也不能说全没理,但一般人类修道者都从心底里看不起妖族,认为是妖孽。原星见对方底细了解得差不多了,也懒得多说,猛喝一声:

“看打!”

一道晴天霹雳,对那妖狐直奔而去,这是原星早就计划好的第一步攻击手段五雷咒,虽说这是灵府修士的基本攻击手段,对略有道行的修士威力不大,但确是针对妖族的有效武器,一般化形的妖族都不敢肉身硬接,果然这妖狐瞬间挪移离开原地,躲过了这气势磅礴的一击。玄妙观的道法大多是文灿道中流传较广的常见法术,雷系法术就是其中流传最广的,原星刚刚施展的五雷咒是初阶的雷系法术,他准备先用这五雷咒轰他几次,再冷不防用刚刚修成的天雷破一举击垮他。

那妖狐冷哼一声,轻易躲开了接二连三的五雷咒,却也没急着反攻,他也在估量着对面两个道士的等级。看那妖狐一味躲闪,原星更加从容,而林道长却有一丝疑惑,因为对面这妖狐移动速度极快,而且显然还没出全力,这不像是化形阶段妖狐的正常能力。看着那妖狐三蹦两跳离自己比较近了,原星猛然甩出一张金色咒符,一指妖狐,顿时一道磅礴惊雷挟着万千气势,眼看就要将那妖狐毁灭在其中,然而那妖狐猛然迸发出了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犹如魅影般避过了原星的天雷破,瞬间就到了跟前。一道黑影袭来,那是妖狐挥动的乌木杖,紧张中原星急使移步换形身法,抽出背上流光剑,堪堪抵住乌木杖。杖来剑往,五个回合后原星就很快不支了,虽然流光剑每次挥出都凝聚道力,锋锐无匹,催金断玉,能破对手兵器,但是妖狐不知使用的什么神通,进退盘桓之间如光似电,速度实在太快,根本不和原星硬拼,乌木杖只从侧面猛砸,逼得原星不得不挥剑抵挡。那乌木杖乃是由生在天南沼泽中的乌木制成的,虽然坚硬如精铁,却轻巧如细木,所以原星无论如何不敢以身体硬接一棍。眼见原星又一次挥剑抵挡,妖狐瞬间移到侧面,乌木杖如影随形,一记闷响,从侧面击飞了流光剑,当再一次挥舞乌木杖击向原星时,猛听一声道喝:

“咄!”

却是林道长眼见形势危急,急忙使出压箱底的绝学手段相救,借着一声道喝,张口吐出一口精气,化成一把锋锐飞刀,电光火石般向妖狐斩去。

骤然遇袭,纵然那妖狐移动速度诡异,但遇上这种突然袭来的道力化器,也没能来得及完全躲开,顿时脸上一道伤口,暗红的鲜血迅速漫了出来。

“你!”对这记凌厉的偷袭,妖狐愤怒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林道长一个腾跃,冲过去将被击落的流光剑抢在手中,一指妖狐:“妖孽竟敢伤人!”

妖狐恨欲发狂,不顾脸上鲜血淋漓,一挥乌木杖,瞬间出现七八根虚幻的杖影,狠狠向林道长砸来。然而不比原星才出道,林道长修成灵府已过八十年,法力和经验都达到灵府巅峰,一挥流光剑,万千道力凝聚,犹如一堵移动的剑墙,顿时将妖狐击退。又是三招过后,纵使妖狐性命相博,却被林道长稳稳压住,妖狐眼见对手高出自己很多,只能一个闪身,退入迷雾之中。

林道长虽见这妖狐比预计的强很多,但今天的事恐怕很难善了了,抖手抛出一张金符,念动狂风咒,顿时刮起一股飓风,将那迷雾瞬间吹薄了,借着那迷雾法阵的瞬间虚弱,林道长看到了不远处的一杆阵旗,随手一记天雷破,一道霹雳将那阵旗毁了,弥漫的雾气顿时消散了。

不远处的妖狐眼见迷雾幻阵这么快就破了,不禁一怔,转身就跑。林道长知道要是比地上速度,恐怕治不了这妖狐,就抖手又甩出一张符咒,施展了一个高阶的雷系法术,雷动九天,顿时妖狐周围霹雳连连,闪电不断,妖狐无法躲闪,只得腾空飞起。

化形阶段的妖族飞行高度很低,速度更是有限,而且无法边飞行边战斗,这样的目标遇上流光剑正是遇到克星,林道长随意挥动流光剑,一股股道力化成的剑气在妖狐附近呼啸徘徊。形势危急,那妖狐一狠心,显出原形狠命向远处遁去,可快不过一道道剑气凌空掠过,眼见就要殒命在即,忽听一声大叫:

“住手!”

与此同时,一道剑气削中了妖狐大腿,随着一声闷哼,他从空中跌落地下,身上鲜血弥漫。

随着高声呼喝,从林间瞬间纵出了一人,身材高挑,面容俊美,身着素锦公子袍,腰间斜插金文竹笛,潇洒飘逸,正是昨日刘祖海和百灵公主等人山间偶遇的胡风公子。

胡风与那妖狐本来素不相识,只是数日前在往东湖国游历的途中经过丁蜀山,在山中闲逛时偶遇了这妖狐,一番攀谈之后,那妖狐看胡风神情脱俗,谈吐不凡,就自我介绍名叫乔云生,邀胡风在丁蜀山多盘桓几日,并热情地为他介绍附近的山川景色,以及杨城的特色陶瓷器皿。胡风感于他的热情,又是同族,就在袁公洞暂住了几日。本来计划今日离去,不料却在昨天晚上遇到了刘祖海和百灵公主等人,知悉了有人族修士要来降妖。

胡风料乔云生法力低微,多半不敌人族修士,就劝乔云生远走,让出袁公洞,避免无妄之灾。乔云生却说自己乃是杨城土生土长,在此修道与人无争,却被人逼着离开家园,总是不甘。胡风想想也是,但又不想与人发生剧烈争斗,就传了他一个初级的瞬移法门,突击修炼之后将移动速度提升了数倍。胡风觉得有了这速度提高,乔云生保命应该问题不大了,叮嘱他做好两手准备,来日对战时一定要谨慎行事,见机不妙时就迅速遁走。

虽然本就与乔云生说好今日离开,可是胡风念着他这几日的热情招待,不忍就此而去,所以在树林中观战。见到林道长突然出手,道力化刃斩伤乔云生,不禁有些愤怒,不过还是盼着乔云生速速离去,避免更危险的恶斗。可惜事与愿违,形势急转直下,眼见乔云生殒命在即,胡风不得不急忙喝止,纵身跃出树林。

抢到乔云生跟前,胡风见他腿上一道巨大伤口,血流如注,急忙帮他止住流血,取出一颗丹药让他服下,想起这两日乔云生热情招待,转眼受此劫难,不由心情愤懑。忽听身后喝喊:

“妖孽,看打!”

却原来是原星,刚才在与乔云生斗法中败北,差点被夺去流光剑,心情沮丧恶劣,想到要不是老师及时出手,后果不堪设想,更是对这妖狐极为愤恨。原星天资聪颖,修行一路顺风,不免慢慢养成了心高气傲的习性。本来在一旁观战,见这妖狐伏诛在即,忽然又冒出一个年轻人,以为是这个妖狐的弟子之类,不及细想,就上前动手。原星抬手一记五雷咒,劈向蹲在乔云生身旁的胡风。

面对袭来的五雷咒,胡风因为身旁躺着乔云生,不愿移动躲避,瞬间握住了金文竹笛,往身前一档,呼啸而来的闪电,击在这支神秘竹笛上,竟然如泥牛入海,顿时波澜不惊。面对这一幕,不仅原星目瞪口呆,就是成道多年的林道长也怔住了。

胡风一挥竹笛,一道霹雳直向原星打去,竟然是将原星发出的五雷咒原物奉回。

随着原星狼狈逃开,林道长已看出这个年轻人法力高强,远在先前的妖狐之上,不禁上前喝到:

“你是什么人?”

胡风冷冷看着他们,没有答话。眼神闪烁了几下,最终微微叹了口气。

“袁公洞天地生成,他在这里修道,怎么就碍着你们了?哪个修仙洞府能随意让人进出?仗着你们区区灵府修为,就以为能横行了?”

胡风说着,慢慢举起金文竹笛,轻轻一挥,笛上的金色文字顿时如获得了生命,纷纷飞舞在了空中,而竹笛更显出幽深的青冥之气,发出恐怖的惊悚气机。

林道长大惊失色,顿时明了这乃是一宗解除了禁制的重宝,不由急忙将全身法力注入流光剑,并取出自己最珍贵的道符,准备血拼。

随着竹笛轻挥,林道长忽觉环境变迁,不见了原星胡风等人,不见了原来山林景色,仿佛来到了一个幽深竹林,四周修竹密布,阴暗无光,清风吹过,无数竹叶沙沙作响,感觉犹如无数随时能袭来的利刃。林道长奋力挥舞流光剑,形成一个道力化成的光球,护住自身,更把一个火云道符拈在手中,随时准备抛出形成如云火海,攻击这幽深的竹林。风声沙沙,落叶飘舞,在林道长四周盘旋。林道长虽然修道日久,道心坚固,但此时心中也不免产生了一丝惊恐,知道这是道力形成的幻境,集攻杀与迷惑于一身,威能远在自己能掌控的之上,今天恐怕凶多吉少了。

僵持稍许时刻,这幽幽的竹林中传来一声轻叹,“诶,你们有了点法力就到处欺压同道,杀伐争夺,这是你们修仙的本心吗?不过,这袁公洞地处十丈红尘之中,还是送给你们算了。”

片刻过后,眼前的竹海消失,回到了原来的山谷景色,林道长看到原星怔怔地呆在原地,那个年轻人和妖狐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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